第15章 少年那些烦心事
早上八点过几分。
大一的思修课教室里人生鼎沸。
大班授课，原本就踩着迟到的节奏从后门进入的学生们见讲台上空无一人，便直接炸开了锅。
授课的是位老教授，向来有着自己的授课规矩。
一学期点名三次不到，直接挂科。所以即使是想翘掉这门课的学生也大部分盘算着把机会留到最后两节课。
而今天，一向守时的教授竟然迟到了。
有人议论着教授缺席的原因，各自发挥着极其丰富的想象力，有人刷着新闻热点，或是趁早进行着忙碌的社交活动。
教授推门进来的时候，通红的脸上渗着汗珠，喘着大气。
踏上讲台便忙不迭地向大家道歉，BJ交通拥挤，大家都表示可以理解。
“不不不，既然这是我的工作，那我就应该把影响因素考虑在内，耽误了大家的上课时间我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得想想要怎么给大家补回来这十几分钟。”
底下的大家连连摆手，“教授，您别客气，就这十几分钟，不碍事，不用补，不用补，真的不用补。”
教授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定了一会儿，才发话。
“既然咱们这是思修课啊，培养大家的知情意行，那今天就稍微变通一下，不按我原本预定的计划来讲了，咱们谈谈一些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息息相关的事情吧。”
讲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教授的葫芦里会倒出什么药。
“很简单的，别那么紧绷，就和我聊聊你们各自的人生的规划呀。”教授和蔼地看着底下这群年轻的面庞，“你们现在是不是有开职业生涯指导课了？”
底下的学生茫然地摇摇头，七嘴八舌地和周围的人讨论起来。
“学校还没开的话也没关系，你们这个年纪可以自己认真考虑自己的职业生涯了，十八，十九的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了。”
教授限定了五分钟的时间，让大家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未来憧憬的自己的样子。
五分钟后，便随机点名让大家来回答这道没有明确答案的考题。
答案自然也是五彩纷呈。
有人紧扣思修课的主题，调侃自己要当一名社会主义接班人。
也有人认真地描述自己要去到哪个城市，开辟一番自己的事业。
但大部分人都毫无头绪，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或是卡在语无伦次的表达上。
当教授点到刘若时，她怯懦地站起来。
“嗯，我以后可能会去金融行业工作，或者是考公务员吧。”
教授在讲台上，郑重地点点头，没说什么，又点了其他几位学生，听完大家的回答之后，才总结式地发言。
“让大家想这些，说这些，你们可能觉得为时过早了，也可能会觉得这老师挺没劲儿的，就知道给你们灌一些鸡汤，不讲一些实用的东西，或者直接把期末重点划给你们就好了。但是，我是想啊，既然大家有缘来上我的课，那我就得让你们能够学到或者是意识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才对吧，我也不能让你们在短短的几十个课时里面就凭一张成绩去判定自己的思想道德是不是满分，是不是过了及格线，说实话，一张考卷测不出来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中国梦的人对吧。”
讲台下传出隐蔽的笑声，教授卷起白色衬衫的袖子，双手撑在讲台上，似乎才刚刚进入正题。
“你们以后啊，本科毕业以后选择公职工作也好，继续读研究生，再继续往上念博士也好，或者你要一番作为自己去拼去闯，拥有自己的事业，都是不错的选择，但确切的要从事什么样的行业，不要仅仅参照社会的标准，稳定啊，收入高啊，体面啊这些特点倒不是说完全不重要，但你们还是要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的性格去判断什么是适合你自己的道路。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属于内在自我意识比较强的类型的话，倘若你选择工作完全按照社会的节奏来，忽略了自己内心的诉求的话，你以后可能还要花费很多的心力去和内心抗争，要消耗很多的能量，甚至是大部分能量去自我抗争，这样的状态下，再让你去应付工作上的事恐怕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更不用说将来好好地服务你的客户了……”
学生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有人在极力消化教授说的话，有的人还是因为太遥远而游离在状态外，想象自己的未来时，眼前尽是一片深海。
刘若做着消化的努力，眼前却映现不出一点光亮。
一个多小时匆匆流逝。
教授合上只是装饰了两个课时的书页，露出认真的微笑。
“我认为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时可以敷衍我，但绝不要敷衍你们的人生。”
教授撂下这句话以后，便走出了教室，他每回走出教室的时候，总哼着快乐的曲子心满意足地离开，身影挺拔得并不像一名老年人。
刘若却陷入自己的思索中，连后两节课都表现得无精打采，他总觉得教授影射了她这种人，看似按部就班的前进，实则是没有方向地努力的人。
好不容易结束上午的课，郁郁寡欢的刘若和垂头丧气的乔璇并行走出教学楼，两个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维度的心事。
后边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吓得两人目瞠口哆。
是隔壁班一起上大班课的赵英奇。
明明没有说过几次话，他却显现出一副和两人很熟络的样子，不由分说地便站在刘若的右边同她们并行，并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刘若，你以后也有打算考公务员吗？”
刘若沉浸在自我的探索和怀疑中，连招呼都没和赵英奇打，问题都没听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对方的兴致完全没有受干扰。
“好巧，我也打算考公务员，又稳定，待遇也不错，感觉我们这个专业就很适合考公务员。我最近都有在看公务员的书了，感觉也不是很难考……”
乔璇本来沉浸在自己情感的悲氛中，听到这人毫无眼见地在费舌，便不忍回怼道。
“我们这个专业又不叫公务员专业，再说，你这才上大一呢，就这么着急啊。”
“我家里人说了，越早准备希望越大，”对方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已经一脚踏入了公务员的队列中“我想着趁早稳定下来啊，好不容易上大学了，该着急工作的事情了吧，老师课上不也说了吗……”
“老师课上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刘若夹在两人中间，沉默不言。
“刘若，你是要准备考哪儿的公务员呀，你们家的吗？我们可以交流交流经验啊，我觉得这种考试的话，最需要战友了，我们可以互相监督……”
赵英奇边走着，喋喋不休，刘若相信给他一个讲台，他立马可以传道解惑，教人备考公务员。
刘若搭腔：“我没有那么着急做决定呢，只是说说而已，只是敷衍老师的问题而已。”
对方却无视她话中传递的信息。
“这种事情真的要提前准备的，要等你完全想好的话你可能就错过黄金时期了，”赵英奇突然面露腼腆，“总之，我挺希望能和你一起研究复习公务员考试的战略的。”
乔璇和刘若相视，只觉得这句话令人头皮发麻。
刘若无奈，自己那股浑然天成的忧郁劲都直接被对方打破。
“这才哪儿和哪儿呢，大学生活才刚开始，我还想再多尝试尝试再做决定。”
“啊，那好吧，不过我会等你的。”这番回答才让其他两人觉得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赵英奇说完这话就匆忙告辞了，他说再晚点就赶不上食堂最抢手的黄豆猪蹄了。
“这个，赵英奇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乔璇疑问。
“不会吧，我和他也不熟啊。他就莫名其妙地过来问我这事儿了。”
“不对，他眼神真的不对，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刘若白了乔璇一眼，“你又来了，你又有什么毫无根据的真知灼见了。”
“没有，真的，我觉得他那样子就跟忙着结婚似的，很希望你赶紧和他一样稳定下来准备公务员的事情，那眼神，啧啧啧。”
“要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他可能只是比较好感要考公务员的女生。”
两个人为达成一致笑出了声，而当两姐妹刚要进入掏心窝的环节，背后又突然蹿出了一，二，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影对刘若来说，没有惊吓，倒是惊喜。
张京宇和乔璇打过招呼后，直奔主题。
“运气不错嘛，又有人和你搭讪嘛。”张京宇努努嘴，“我这双火眼金睛可又都看到了啊。是不是？”恰巧这会儿有证人在场，张京宇赶紧求证乔璇。
乔璇火速点头：“对对对，就是，刚走出个教学楼，就遭人拦截，下回我可得自己先走，不然耽误我饭点。容易得胃病。”她假意抚胃。
刘若拍掉她的手，“您可不是胃病，是心病。”她刚刚那副愁眉锁眼的样子明明就是有心结，哪是什么胃结。
杨懿在旁边，没有说什么，视线游离在刘若和乔璇之间，倒是张钦搭了腔。
“学妹人气这么高啊，再不努把力学妹就要被人追走了。”他这话像是冲着空气说，“那旁边这位学妹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张京宇敲了一下张钦的肩，“你这一副如饥似渴的神态尽显猥琐。”
乔璇倒是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趁着自我介绍的空隙顺便把刘若心仪的那张秘密面孔看了个究竟。
“你们去哪儿吃？”张京宇问道，按照他们的食性，三食堂已经是雷打不动的选择了。
“我们……去二食堂那边看看。”刘若说道，便拉着乔璇要往二食堂的方向拐过去。
刘若离开的时候，书包的拉链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回过头来，是杨懿。
他脸上寻不出什么异样，一如往常的语气问道：“没事儿吧？”
刘若稍微定住，摇摇头，冲他咧嘴笑：“没有。”，完全忽略旁边的眼光。
他点点头，三个人向三食堂坚定不移地迈去。
“怎么今天不去三食堂了，不是刚刚好的机会吗？”乔璇诧异，平时逮着机会跟踪人家，这会儿又故意岔道而行，这不会是什么进阶版的欲擒故纵吧。
刘若摇摇头，“我察你气象，看似有惆怅要倾诉，我这会儿可不能重色轻友。”
乔璇接连点头，“对对对，我必须要诉说一下我快要夭折的感情血泪史，我快要憋死了……”
“什么情况，你上回不还和我说感觉自己要恋爱了吗？怎么又要夭折了。别着急，等到了食堂，点上一盘麻辣香锅，咱们再好好诉衷肠。”
“唉，好。你看你也是愁云密布的，咱们俩姐妹是真惨，你是不是因为教授的那番话觉得难受，别太往心里去，咱们才大一，都不会考虑那么深……”
刘若拍了拍乔璇的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人生啊人生”
“别用这种六十岁的口吻感慨人生，想想你刚刚可是得到谁的关心了，不至于这么垂眉丧眼的”乔璇开始模仿刚刚的情景，掰过刘若的肩，深情凝视，“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就多吃溜溜梅。”刘若顺利接梗。
“不，我不吃溜溜梅，我要吃六个核桃补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