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不一样的孙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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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有机会才可能成功,能否抓住机会取决于两点,首先是认识到是机会,其次是有能力抓住机会,而能否认识到是机会,取决于我们的见识。

——孙陶然《与机会擦肩而过是因为我们没有见识》

 

岁在1994。到了六七月间,孙陶然和刘文献的矛盾已经到了两个人都无法容忍的地步。

某一天,当着张征宇的面,孙陶然提出:要么让我当广告公司的一把手,要么让我离开吧。张征宇的态度是:你和你的直接上级产生冲突,我没有选择,只能支持你的直接上级。

于是,陶然当场提出了辞职。这是陶然迄今为止仅有的两次辞职之一。这两次辞职,都与张征宇有关。这两次辞职,陶然都很伤心。陶然几乎哽咽着对张征宇和刘文献说:“你们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的。”

陶然不是伤心自己职务的丢失,更不是伤心自己权力的旁落。他伤心的是,自己从未有过私念,总是一片赤子之心,心心念念都是工作和公司。可是显然,他的这番苦心并没有被理解和感知。

也许在张征宇看来,这就是一场权力的争夺。也许在刘文献看来,这就是想上位,想当一把手。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从来不是如此。

后来,关于这件事情,陶然再没有跟任何人解释和提及,包括事件本身的当事人。陶然是一个不愿意解释的人。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他不怕被误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陶然黯然离去。

辞职之后,中关村一家名为晓军电脑的公司,迅速向陶然伸出了橄榄枝,并且开出了3000块的月薪。这个数目,是陶然在四达时月薪的两倍。后来,陶然也确实过去上班了。但是,在陶然的内心深处,他仍然觉得,自己从未离开四达。他的心还在那里。

再入四达

陶然辞职之后,刘文献终于在名义上和实际上都开始真正掌控四达广告了。于是,他找来一个人担任副总经理主持日常工作,自己则开始亲自管理广告公司。

不久之后,张征宇在深圳的一位朋友做出一款高科技产品,想来北京进行全国的发布和推广。张征宇趁机推荐自己的广告公司,跟对方讲,自己的广告公司不仅执行力出色,创意能力更是一流。

于是,张征宇的朋友就把这个预算超过100万元的项目正式交给了四达广告艺术公司。这在当时,是相当大的一笔业务。可是,没有了孙陶然的四达广告艺术公司,早已面目全非。项目是拿到手了,可是实施的过程却处处碰壁。公司甚至拿不出让客户满意的方案。刘文献非常着急。张征宇更是大为光火,他认为,广告公司让他在朋友那里丢了面子。

这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就是当时张征宇的办公室主任李明,也是后来恒基伟业的七个联合创始人之一。

李明一直非常赏识陶然的能力和为人,也明白陶然辞职的症结所在。于是,她开始在张征宇和孙陶然之间做工作,在两个人之间不断沟通,创造机会让双方缓和关系,并最终促成了张征宇和刘文献向陶然伸出回归的橄榄枝。

陶然自然是愿意回归的,毕竟,他对四达广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但是,陶然提出了一个条件。这就是,回来可以,自己要当广告公司的一把手,财权、人权和决策权,都要由自己掌控。刘文献最终妥协了。但是他也提出,只给四达广告的账上留下三万块钱,剩下的资金要全部调走。张征宇的条件则是,陶然回来没有问题,当一把手没有问题,刘文献调走资金也没有问题。总公司还需派驻一名财务经理,负责四达广告艺术公司的账目。

辞职三个月后,陶然正式回归四达广告艺术公司。这次,他是以总经理的身份归来的。关于陶然回来后的团队安排,这里还有一点题外信息。陶然留用了刘文献委任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刘峻谷,此人后来一直追随陶然。最终,陶然将《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周刊以及《生活速递》广告杂志交给了他管理。而总公司派来的财务部经理陈杰,则一直追随陶然,直到在后来的拉卡拉集团退休。至今,陈杰仍然被返聘在拉卡拉工作。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讶异于陶然的用人方式,也敬佩陶然的肚量。因果循环,我想,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陶然周边汇聚的人才越来越多,而追随他的核心人员很少流失的重要原因。

回归伊始,陶然立刻开始亲自上阵,组织实施之前被搁浅的项目。很快,项目完成并大受客户好评。事实上,服务客户或者完成项目,对陶然而言都是小菜一碟。此刻,摆在陶然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公司如何生存下去,以及下一步如何发展。

那时候,四达广告艺术公司全员不到二十人。大家的薪水都不高。但是即便如此,三万块钱也最多只够发三个月工资。陶然必须迅速给广告公司找到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样的时候,通常就是陶然的天赋和运气发挥作用的时刻。陶然历来认为,做事情,坚持是必须的,但维持却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一个公司找不到可持续成长且天花板很高的产品方向,只靠寻找项目、生意来赚取维持生存的收入,那么这个公司的存在就是维持,是没有意义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商业模式,在陶然看来,既不安全,也没有未来。审时度势,是一个企业家在所有拐点时都必须具备的行为能力。陶然不仅能审时度势,还很高瞻远瞩。陶然要为四达广告寻找一个方向。

在这方面,陶然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方法论。他认为,必须在自己的特长、市场的需要以及自己的爱好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也就是说,如果自己非常强大,资源很多,那么可以首先考虑自己的爱好,再考虑市场的需要;如果不够强大,就必须首先考虑自己的特长,再考虑市场的需要,最后才是自己的爱好。本着这个原则,陶然首先从自己以及四达广告艺术公司的特长着眼,开始寻找和市场需求之间的结合点。

直觉判断,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命运也只会眷顾那些值得它眷顾的人。说无巧不成书也好,说一切都是天意也好,正当陶然冥思苦想公司未来的方向之际,有一天,他接到了钮明的传呼。

钮明当时是《北京青年报·新闻周刊》的主任,此前,因为四达集团宣传报道的事情,刘文献曾经带着陶然和钮明打过交道。钮明是通过刘文献认识陶然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钮明却直接找到了陶然。钮明向陶然咨询,有没有相熟的有实力的广告公司?钮明已经说服北京青年报社同意,在每周三的《北京青年报·新闻周刊》上再增加八个版,四个版的电脑内容,四个版的汽车内容,因为报社当时无人了解电脑和汽车的产业内容,也没有更多人员编制,因此,报社有意让广告公司全面承包版面,广告公司和报社一起编辑内容,广告公司还可以对外销售广告。条件是,广告公司要承担增加这些版面的所有费用,而且要预付。而且钮明已经找到了广告公司承包汽车周刊。

现在,他要找一家广告公司出资来承包电脑周刊。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商机,陶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在电话里就告诉钮明,自己现在已经是四达广告艺术公司的总经理了。而承包电脑周刊这个事儿,你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电脑周刊,由我孙陶然买断了!

这件事和许多事情一样,体现出了陶然的两个特质。

第一个特质是“运气超级好”。陶然的追随者经常讲,陶然的运气超级好,好到什么程度?就好像在他做任何事的时候,上天总会把机会和资源送到他身边一样。当然,陶然自己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信奉拿破仑的那句话:上天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陶然记得初中时代看的《拿破仑传》中拿破仑有一段话:如果说我总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话,那是因为我在脑中已经思考过所有的一切了。

陶然同意自己运气好,但那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地做着各种准备,所以在机会到来的时候,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对好运气的把握能力。平时注重布局,注重下闲棋,所以机会也会特别多地找到他。

第二个特点是,陶然做决策非常快。陶然爱做决策,也敢于做决策。这其实是领军人物非常难得的一种特质,领军人物就是要敢于做决策并及时做决策。很多“老大”不明白这一点,该做决策时不做决策,这往往是失败之根源。而陶然不同,他很多决策都是在一瞬间做出的。

用陶然的话讲,这叫靠直觉做判断,然后小心求证做决策。和胡适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谋而合,在《创业36条军规》中,陶然专门列了一条军规:创业者要敢于相信直觉。

从理性上,陶然认为,直觉是大脑在一瞬间权衡了所有利弊之后做出的第一个选择,也是一个最科学的反应。从情感上,陶然认为直觉是上天对创业者的恩赐。因为创业者365×24小时地思考自己的事情,甚至在做梦时都在思考,上天怜悯创业者,所以通过直觉这种方式给创业者们一点神迹和启示。

所以,必须尊重直觉。陶然的决策习惯是这样:不管多大的事情,他第一时间都会形成一个判断,他称之为靠直觉做判断。但他不会立刻做决策,而是会放一段时间,沉一沉,同时小心求证。直觉做出判断之后,他会给自己一到两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这期间,他会找很多资料,做很多论证。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期间,他的大脑又会昼夜无休地反复掂量推敲自己的判断。陶然说,历史上他凡是按照直觉做的决策都对了,凡是违背直觉做的决策都错了。所以他总结的一条战术原则就是,与直觉相反的决策,宁可不做。靠直觉做判断,是陶然的创业体系当中,非常著名也非常实用的一个环节。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跟钮明的电话还没通完,陶然的直觉已经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机会,而且是适合他和四达广告艺术公司特长的机会,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机会。于是,他约钮明当天就见面谈。

钮明开出的条件是,每周一期,全年五十期,每期有两个整版可以做广告,全年一共428万买断费用,每个季度107万,而且要预付。

陶然听完之后,可谓又喜又悲。喜的是,详细了解证实了他的判断。电脑在未来阶段,必将走下神坛进入寻常百姓家,电脑和汽车已经成为时代的热点。一旦办周刊,读者群不成问题。而广告,本质上就是媒体把自己卖给读者,再把读者群卖给广告主的过程,所以大方向肯定也没问题。这是个巨大的商机。悲的是,陶然自己知道,当时的四达广告艺术公司账上只有3万块钱,要签这个约,第一笔付款就要107万。陶然拿不出这笔钱。同时,虽然四达广告艺术公司已经经营了两年,但IT客户很少,IT企业的“老大”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这一切真相,陶然并没有告诉钮明。相反,陶然摆出了一副钱不是问题的姿态。陶然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旦认准的事情,他考虑的不是能不能做成,或者谁来做;而是这件事必须做成,一定会是我做成的。

有六成把握就要干

1994年,在那个“万元户”会被不断提及的年代,一个季度100多万,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一个季度只能做十三期,内容要自己编,广告要自己拉。在当时的中国,电脑还远没有普及。答应做这件事,需要的远远不止勇气和信心,还需要对市场的准确预判,对未来社会变化趋势的深度预判,以及对人性的深入洞察。

幸运的是,这些,陶然在之前都已储备妥当。陶然当时的义无反顾,来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他认为未来两年,将是中国迅速普及电脑的高峰期。承包了这个《电脑时代》周刊,就意味着拥有了一张参与中国未来市场上最火爆行业的门票。

可是,陶然并没有100万,准确地说,他连10万都没有。怎么办?于是,陶然叩开了集团总裁张征宇的房门。借钱!张征宇问陶然:“做这个项目,你有多大把握?”陶然说:“六成。”张征宇十分愕然:“六成,太低了吧?”陶然说:“要是等到有七八成把握的时候,这件事就不是咱们的了!”

这也是后来我在数个场合听陶然说起过的一种理念,他说:一件事有六成把握就要赶紧去做,因为等到有七八成把握的时候,想抢的人就多了,等到有九成把握的时候,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关于这个理论,陶然的原话是:“一旦有八成把握,BAT就去干了;有十成把握的时候,上帝就去干了!”这个有六成把握就必须做的理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了许多人。

张征宇答应了。但是只能借60万,为期一年。剩下的钱,陶然得自己去筹。筹到就干,筹不到就得放弃。借到了60万,这意味着还有将近一半的资金缺口。陶然于是开始集资。公司内部有二十个人,每个人都凑一点。陶然充分发挥自己做营销培训时的好口才,给大家描绘了一个光明的前景,并给了大家年回报百分之三十的承诺。

大家被陶然说得热血沸腾,也相信陶然。于是,纷纷签字出钱。出钱最多的,是公司的小出纳,把父母8万块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第一季承包的107万,就这样全部筹齐了。钱凑得不易,合同却签得简单。陶然记得那是在友谊宾馆,时任四达集团总裁张征宇和《北京青年报》社长崔恩卿都出面了。合同写的是两年到期,有优先续约权。张征宇看后说,两年太短,签三年吧!崔恩卿同意了。如今,往事重提,陶然说,自己当时太憨了,如果再努力争取一下,多签两年也许也是可能的,至少再多签一年还是有可能的。多签一年就意味着,多了一千多万的利润。钱已交,字已签,无法回头,只能一往无前了!

首席编辑人

当时的电脑还是DOS系统,一台要3万多块钱。当年的著名电视剧《我爱我家》中,有一集讲梁天和何冰一起倒腾电脑,就是说的这个时期。当时在所有单位里,电脑操作员都还是有专门岗位的。当然在与陶然合作的北京青年报社所有员工当中,也没有任何编辑了解电脑行业。客观现实要求,必须由陶然他们来出内容。而其实,陶然的直觉也告诉他,要尽最大可能掌控报纸的编辑,编辑时要呼应和配合广告经营,否则广告经营很难展开。

之后证明,这是非常先进的经营理念,后来所有成功的产经报刊也都是这么经营的。如此,陶然在四达广告艺术公司设立了《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周刊编辑部。

1995年2月8日,《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正式创刊。在创刊词中,孙陶然写道:“总有一天,电脑要走下神坛,步入寻常百姓家。所以,我们必须在老百姓喜欢看的媒体上,用他们喜欢的语言和方式,给他们讲述有关电脑的一切。”现在,每每读到这段话,我还有点血脉偾张的感觉。

孙陶然和崔恩卿社长以及钮明主任当时的做法,当是中国报业一个极大创举,应该被列入中国新闻史。他们开创了几个先河:

首先是中国的报纸开始变厚了。然后是中国的报纸开始有产经内容了,即开始在newspaper之外有了usepaper的功能。再然后是开创了民营企业参与到报纸之中的一种模式,即经济上承包,内容上联办,广告经营权让渡给企业。

陶然此刻终于圆了自己当年的记者梦。虽然是不得已,但他自告奋勇地当上了《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的首席记者。当然,还不能叫记者,因为陶然和四达广告艺术公司的人都不在《北京青年报》的编制体系内。但是,又要在出去采访的时候有一个名头,陶然和钮明一商量,发明了一个词语:编辑人。

于是,陶然带着小伙伴们,拿着编辑人的名片就开始了《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的创业之旅。就是从这个擦边球的编辑人头衔开始,陶然作为首席编辑人,采访了柳传志、王志东、雷军、杨元庆等当时IT界几乎所有的风云人物。

陶然开辟了“与老板对话”栏目,这是中国第一个采访者不是以采访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同样的企业董事长、创业者的身份和被采访者探讨企业经营和管理问题的栏目。

同样是从这张小小的编辑人名片开始,陶然和《北京青年报》的尝试极为成功。很快,效仿者纷至沓来。几乎全中国的大众媒体都开始开办产经周刊。而陶然主持下的四达广告艺术公司也同时签约承办了《南方日报》《生活时报》《为您服务报》《信息产业报》等报纸的电脑周刊。

客观地说,陶然的这次创业,也对中国电脑的普及产生了显著影响。在当时,电脑能够快速进入普通家庭,电脑知识可以广泛地普及和推广,陶然和他的《电脑时代》周刊功不可没。

也是从《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开始,越来越多的大众媒体开始报道IT业界的新闻,报道有关电脑的一切。

陶然由此自1995年就开始迈入中国的IT行业。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陶然和中国IT界那一批风云人物都很熟悉的缘故,包括杨元庆、雷军、王志东、郭为等。因为那个时代,他们都是一批介于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年人,满怀梦想与斗志。在中关村还是一片简陋的电脑交易市场时,他们就已经相识,并产生各种各样的交集了。

当时,在中关村的科贸中心(这座当年的地标性大楼如今已经被拆除),陶然带着四达广告艺术公司在四层办公。杨元庆带着联想的微机事业部“十八棵青松”在三楼办公。

雷军那个时候还在金山电脑担任总经理,而金山当时正被微软强大的软件和市场策略压得喘不过气来。雷军带领金山人在WPS和词霸、毒霸之间苦苦寻找生路。

王志东创办的四通利方,还窝在中关村小学操场边低矮的平房里挣扎求生。

……

这就是当时的中国IT产业。这就是当时的中关村。这就是当时的江湖。这就是陶然和后来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大家每天或坐而论道,或指点江山,或光着膀子下小馆儿喝啤酒的年代。中国的IT产业就是在这一批充满情怀的人手里发展成了今天的规模。

这些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每次提及,陶然都依然滔滔不绝,十分兴奋。那是他们的青春岁月。谁又会忘怀自己的青春呢?

说回《北京青年报·电脑时代》的成功,陶然也是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轮回,演绎了一出波澜壮阔的大戏,才最终取得的。那是另外一段铭心刻骨的往事。如歌所唱,“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陶然也不例外。如果你看他貌似轻松,那你一定没有读到他背后的努力,曾经的取舍,承担的压力,以及付出的代价。所以,你再羡慕一个人,也要多去挖掘他背后的那些故事。如果你想学习一个人,也请多钻研他做过的那些努力,看看他那些有可能会跟你产生交集、帮助你成长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