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向20世纪

图3局部

在19世纪，由于制造业者对新技术的不懈探索和材料的增加，中产阶级消费者可以买得起更多的产品，人们用百科全书般多样的历史风格把这些产品的细节装饰得华丽精致。这些产品是教育和趣味的外在反映，它们先前曾为一些经常购买家具、陈设用品和家庭设备的文化精英所拥有，体现了个别手艺人的技巧和鉴赏力。这些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的、大量生产的新型产品可能经过了电镀、印花、模铸等程序，并钻研了古塔胶（gutta-percha）、混凝纸浆（papier-mâché）或铸铁等材料，这些材料为模仿更昂贵和个性化生产的人工制品，以及装饰繁缛的制作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可能性。

许多19世纪的批评家对这些设计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尤其是英国的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威廉·莫里斯和工艺美术品的追随者们，他们不仅因为这些设计的取材和构造模式的“不当”而称其“不诚实”，同时也谴责由于制造的工业化所带来的种种异化的后果。然而，尽管这些观点、著作和设计实践在19世纪末欧洲和美国的一些关注工业化进程的进步设计师和批评家中间引起了相当大的兴趣，但对多数涉足大批量生产消费品的制造商的实际影响却非常有限。

19世纪的最后几年，欧洲和美国出现了工业强国地位的几度转变，其重要性也日益凸显。曾被称为“世界工厂”的英国发现，其产业革新的能力不仅受到美国的挑战，包括德国在内的其他一些国家也跃跃欲试。德国在1871年统一后，发展出了新型的钢铁、化工和电气工业，随之兴起的是高等技术学院，他们为工程师、制造业者和企业管理人员提供实在的教育课程。早在1830年代，英国政界已担心英国自身的比较贸易地位。当时，罗伯特·皮尔（Robert Peel）爵士把英国出口额的减少归罪于英国制造业设计标准的低劣，在接下来的160年中，每当遇到严重的经济危机，这种大声疾呼都会出现。1886年，一个皇家专门调查委员会对德国和美国的优势产业政策进行了清晰的描述，而世纪之交的英国报刊和其他出版物中也经常刊登文章，从经济和产业上将英国与这两个国家进行比较。此外，“泰勒主义”（Taylorism）和“福特主义”（Fordism），这对在20世纪初的美国生长起来的孪生概念也逐渐对整个工业化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两次大战之间，它们在大批量生产占主导地位的经济体中举足轻重。泰勒主义是一种试图在工厂的层面上实现工业效率的制度。弗里德里克·温斯洛·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在19世纪末制定了这种制度，他通过一系列“时间与运动”（time and motion）的研究把工作场所的活动分解成多个能有效连接的组成部分，这记录在1911年的《科学管理的原则》（Principles of Scientific Management）一书中。它后来被运用到了若干与人类活动相关的领域，比如用在规划高效且省力的厨房和家用设备上，其结果也意味着会对设计产生影响。福特主义与亨利·福特（Henry Ford）在1913年为福特T型车引入移动流水线有关。由于它显著地缩短了汽车底盘生产的时间，所以它对整个工业化世界的标准化大批量生产（也包括消费模式）具有明显而又广泛的经济影响。

20世纪初，一般消费者逐渐能买得起新世纪生活所必需的一些关键发明：电力照明与家用设备；均质化的沟通媒介，如电话、留声机和电影；还有汽车，它对于连接城乡起到了关键作用。此后不久，收音机和飞机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因为它们消解了国家和地区的界限。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持进步论的设计理论家和实践者很少会在这些较早的领域施加重要的影响。然而，人们逐渐认识到调和设计思维与大批量生产技术现实的重要性，如果这种观点对日常生活具有重要意义的话。在20世纪早期的先锋设计团体中，菲利普·托马索·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于1909年组建的“意大利未来主义者”（Italian Futurists）可能是态度最明确的，他们信奉技术发明提供的各种可能性和现代城市生活推动力的感知。尽管“未来主义者”具有高度的国家主义色彩，但是他们坚决抵制意大利传统文化的光辉壮丽，支持新的科学和技术的进步，全心全意地拥护变革的理念，并将之看做他们的行动和思想的一个本质方面。在其他欧洲国家，如德国、法国或英国，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工业化之后，意大利的工业化才开始，因此，相较而言，意大利的工业化要更晚且更有戏剧性。直到1861年意大利统一，10年后定都罗马，意大利的城市生活和环境才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工业较发达的北部，这里不仅是未来主义的诞生地，也是后来诞生于这个世纪的其他许多先锋社团的发源地，其中最著名的可能是阿奇米亚工作室（Studio Alchymia）和孟菲斯小组（Memphis）：在米兰，1883年建起了第一个发电站；在都灵，1895年建起了第一个汽车厂。对于未来主义者而言，赛车尤其是一种重要的现代性象征：一方面，速度和危险被赋予了象征性；另一方面，由于在世纪之交的时候出现了竞速比赛，它也就成为一种民族自豪感和国际竞争力的象征。虽然未来主义者一开始关注的是文学和纯艺术，可他们的行动后来集中在当代生活的其他一些方面，包括时尚［图1］、家具、版式、室内设计、建筑、电影、摄影、音乐和戏剧。尽管对于20世纪的生活来说，未来主义的中心地位显而易见，而且，它无疑对1914年以前欧洲任何地方的前卫艺术的发展都具有影响，但是，从根本上讲，它对于设计的重要性依然更多的在于其象征意义而非实际价值。

图1　吉阿科莫·巴拉（Giacomo Balla）

《未来主义者宣言》（Manifesto Futurista）上的未来主义者服装，1914年

意大利未来主义的运动精神体现在设计行为的许多方面，其中包括家具、室内设计和服装，巴拉在这些领域都有广泛涉足。在其于1914年发表的《男装宣言》（Manifesto on Menswear，后重新命名为《反中性服装》[Antineutral Clothing]）中，他指出，未来主义服装应该是动态的、醒目的、令人惊异的、强烈的、磷光闪闪的，上面应该饰以电灯泡，而且还应设计上适配器，“使气动装置在推动的一瞬间即可使用。这样，每一个人都可以根据其精神需要改变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