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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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醒过来时已近晌午,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写着10:45分,烈日当空,光挤着穿过窗户,房间里热得厉害。我开了空调,上面显示室内温度32度。房间里只我一人,妻在微信里给我留了言:“先走了,看你睡得死,没叫你。”

脑袋昏昏沉沉,口渴得要命,浑身酸软无力,满脑子是汗。我回想昨晚的遭遇,大体上只是做了个噩梦,没有湿透了的笙承君,也没有谁被砍了脑袋。

我用大口径玻璃杯狠狠喝水,好像刚从沙漠走出来一般,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可如此真实地做梦,大抵还是头一回。

我洗了澡。冰箱还剩下一块冻得硬邦邦的牛肉,我取出来丢进微波炉解冻。还有豌豆,用山粉捏了猪肉丝,就着切碎的腌菜叶放了汤,最后撒上葱花。煎完牛肉,我坐在餐桌前摸了摸下巴。胡渣还没刮,摸着手指生疼。到底算是早饭还是午餐呢?我想了想,最后从酒柜里抽出半瓶红酒倒了喝。

牛肉不算新鲜,加上煎得有些老,除了因为饿而显得刚入几口的美味,后面就基本味同嚼蜡。

我毫无缘由地担心起笙承君来。为什么会梦见笙承君呢?好几日没联系,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地,是否找到了美琳的踪迹?

这么想着,我草草吃完食物,收拾餐具,用热水泡了一杯红茶,一边喝,一边想,并掏出手机打他电话。

不在服务区内。

打开邮箱,有一封他的邮件。上面只写了一个女人的名字:JUNNY,以及一串手机号码。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好。”那头的声音甜柔纤细,像九十年代TVB都市剧里的女角。

“JUNNY?”

“哪位?”

“我是笙承君的朋友,我叫易生。”

“笙承君?易生?”

“认识?”

“一个也没听过。”

“哦……我在他的留言中得到你的号码,心想也许能向你打听他的消息来着。”

“抱歉,恐怕帮不上你。”

“看来是个误会,失礼了。”

对方先挂了电话,很忙的样子,亦或把我当成电信诈骗者之类的也未可知。

我沉思良久,回翻手机的来电记录,找到了重吾的号码。

“易生?”

“正是。”

“有什么能帮你?款项收到了么?”

“款项没问题,其实大可不必汇款……”我搔了搔头皮,不知该怎么说起。“我打来电话,是想问问笙承君的事……他有联系你吗?”

“他说过不会主动联系我,”那一头的口气很笃定,说:“既然开了口,就不用怀疑。”

“呣……他也和我说了类似的话。”

“你担心他?”

“正是,许久没了消息。”

“你怕他失踪?”

“正是。”

重吾顿了顿,我想他在揣测我的想法。

“抱歉,当下没什么有用的建议,”他说:“倘使你有时间,尽管出门去找他好了。只不过,他是那种人——一旦说了诸如‘不必担心’、‘不用联系’的话,即便你在某个食人族部落的陷阱里找到他,也不会得到任何感激之词。”

挂电话之后,我花了不少时间回味他的话。

整个下午,我独自躲在书房看伊恩·麦克尤恩和李渔的小说。近傍晚时,一个叫“WINEBOX”的微信号闯入了我的新增联系人,备注“我是鹤”,系统提示为通过妻的介绍而加上我的。

我通过添加,那人发来消息,自称是“酒盒子”的老板,想在小区附近开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不尽然。如果有时间,可否赏脸过来坐坐?请多指点!”

下午六点四十分,落日余辉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酱紫色,犹如棉絮般的白云羞涩地点缀山头。另一边,在蓝色的天际,月亮刚刚升起,且只隐晦地露出细长、洁白的外缘。我照着微信上的定位找到了WINEBOX,实际出小区门不过三百米。

酒吧还在装修,大门用绿色的幕布遮得严严实实,旁边站着一个戴蓝色墨镜的男人。他上身穿金色紧身圆领短袖,搭配一条灰色网格小脚七分休闲裤,脚蹬蓝色休闲皮鞋,脖子上围了一串派克笔粗细的金链子。人不算高,但十分结实。

“易生?”他举着一部金色的IPHONE手机朝我挥手。

“是我。”

“久仰,请进!”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有明显的北方口音,很爱笑,笑起来像梁家辉。他掀开大门右侧沉重的幕布,带我进酒吧。

莫约60方的面积,摆了偌大的一张环形吧台,吧台正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酒具,以及五花八门的辅料区。外侧固定了若干米黄色高脚凳,看样子能供16人入座。吧台内有两条不停循环的回转传送带——第一条放置类似鲜奶包装的白色方纸盒,有大有小;第二条用小碟子盛放的精致点心、小菜。两条带子无声地传送吃的、喝的,最终消失在屋子里侧一个操作柜右方,那里有个穿藏青色盘扣斜襟麻衣的厨子在摆弄点心。长桌上方两台液晶屏无声播放着有关手工制酒的影像,是那种类似“一条”风格的小型纪录片,音响播放着Leonard Cohen的《Suzanne》,墙壁上点着黄白色的灯,把店面照得通明。

“相较酒吧,更像‘一鸣’吧?只消换掉Leonard Cohen的歌。”

“哈,见笑!”

他招呼我入座,拾起传送带上的方纸盒,拆开给我。我尝了一口,是白兰地。

“一盒酒正好一杯的量,盒子的大小和酒的度数成反比。大部分都是自己酿来着,还有些实在难以割舍,比如轩尼诗,比如68度五粮液。”

“独特的喝法,怎么想到的?”

“我喜欢酒,不是什么品酒大师,但不论做还是喝都无缘由地喜欢。对于喝酒,如果报个一醉方休的打算,舌头迟早会麻痹,从此与好酒绝缘。姑且把我的观点称作‘健康饮酒’罢。”

“不赖。”

“对酒而言,中国人的聚餐简直是一场灾难,你一定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一杯一杯地劝酒、干杯,若只是啤酒、白酒也就罢了,荒唐的是红酒也那么干来着!”

“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