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禁欲同居

2013年11月5日

牛河和乌冬已经搬到他们租住在金区的住处，与大多数婚前同居的情侣不一样，乌冬没有与牛河有进一步的行为，他们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当然这是牛河跟好朋友说的。乌冬来自一个比较传统的家庭，虽然来A市已经快四年了，偶尔也去酒吧和夜店玩，身边也不缺乏追求她的高富帅师兄，这些师兄与牛河不一样，他们大多来自大城市，缺乏对生活本质的理解，却因过早接触成人社会的现实，从而对人际关系产生了熟练的把控。他们完全可以与任何年龄和任何阶层的人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礼貌而不走心，因时而动，因人而异，他们在完美性格的掩饰下，留给身边每个人一个无法揣度的幻象，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跟你说拜拜，也不知道完全不需要你的他会不会给你一个冰与火的转变。他们习惯把爱挂在嘴边，却比谁都薄情，但正如克里希那穆提所说，不懂得什么是爱的人，才会空虚到到处寻找性快感。

乌冬为了准备明天的模拟仲裁，决定把材料带回家与牛河一起研究一下。牛河下班比较早，但他不喜欢做饭，而且也不怎么会做饭，偶尔会在乌冬的指挥下提前炖好汤。他在单位附近简单吃了点东西，买了一大袋水果带回家。乌冬每周至少两天要晚于11点回家，而今天她大概7点多就到家了。“有个案子，律所明天要组织一次模拟仲裁，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做原告律师。”乌冬一边换拖鞋，一边说。牛河把苹果洗好，放在桌上。“你们这次的仲裁语言是中文还是英文？”牛河问。“仲裁语言原来定的是英文的，但仲裁庭的仲裁员都是华人，原被告也会说中文，所以仲裁庭改用中文仲裁了。”乌冬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然后，乌冬就开始发表演讲了。这次模拟的发言稿她已经烂熟于心，遣词造句都精练准确，听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细细品味又发现其中的逻辑严丝合缝，令人难以找到弱点。牛河听完，表示完全无力反驳，他笑着说：“尊敬的仲裁庭，我深深地被乌律师严谨的发言和魅力四射的神采所折服。我愿意接受乌律师的全部诉讼请求，并愿意请乌律师去楼下喝一杯咖啡。”乌冬听完哈哈大笑：“是吧，我也准备用美色来迷惑对方律师。据说对方的律师是个帅大叔，有点像吴秀波。”牛河说：“你可千万别迷惑他，他没准是少女杀手。对了，你不是喜欢小鲜肉律师吗？”乌冬说：“嗯……我现在有点喜欢大叔律师了，你能不能老得快一点啊！”

吴昕那边的律师跟她谈过几次了，律师对仲裁结果表示不太乐观。吴昕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她没想把合资公司的钱据为己有，只是想利用这笔闲置资金去投资，现在投资失败，她也没有办法。律师告诉吴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仲裁庭认定Charles认可并同意这笔投资，所以他一直想从吴昕那边找到类似的证据。吴昕说：“Charles不知道，但他允许我自己决定投资项目，以前我也这么干过。”“可是合资协议和公司章程上写的是——合资公司所有投资项目都需要经合资双方代表一致同意啊。”律师说。“我都没看过合资协议，更别提什么章程了。我们两个就是，他出一些钱，然后我来投资和运作，赚了钱，我们平分。”吴昕不耐烦地说。“那我明白了，我再研究下诉讼策略，你可以把你之前的一些投资文件发给我吗，还有你们之间的一些邮件？”“没问题，我回头让秘书都给你。”吴昕有点不耐烦地说。

其实，律师挺害怕遇到这种完全不懂法律，也没有任何规则意识的客户。像吴昕这种客户，非常难伺候，因为她既不懂法律，又不尊重律师。吴昕在之前的重大投资项目或合资合作中都没有律师来做相关法律风险防控，当然她的这种行为在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商业环境中是很常见的，因为很多商业领域根本就没有完善的法律规则，即使有零星的规定，也是漏洞百出，难以适应现实需要。很多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对很多灰色地带的投资领域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换句话说，吴昕之所以能够在不到20年间积累到目前巨大的财富，与其敢闯敢干的作风密不可分。现在遇到的这场官司，与其他任何一次投资纠纷有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发生在一个讲法治并且信奉契约的国家——新加坡。所以，要吴昕短时间内转换到这个频率，开始尊重法律，依靠律师，恐怕有点难度。

牛河认为乌冬经手的这个案子的关键点就在于乌冬能否证明，Charles对吴昕挪用资金的行为不知情并且不认可。目前来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Charles对吴昕的投资知情且默认，但Charles作为公司的控股股东，将公司的管理权交给吴昕，并且没有制定任何实质上的风控制度，最后造成吴昕挪用资金去投资其他事项，这至少表明他存在重大疏忽，这种疏忽甚至有一点超乎正常人的基本商业思维。如果法官将这种重大疏忽视为Charles对吴昕的全权委托，那么这次投资失败就不能算作吴昕的违约和违规行为，而要被视为一次Charles自己的投资失败，应该由他自担风险。乌冬一开始没有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她更多的是从合资协议和公司章程的约定来分析吴昕的行为，经牛河提醒，她又觉得这个案子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很多案情并非全如Charles所讲的一样。乌冬推测钱明律师或许已经知道这个案子并不简单，但他好像没有和乌冬透露这些内容的想法。

2014年2月21日

吴鹏委托王文宇的案子已经进入立案阶段，王文宇向A市人民法院提起了股东身份确认之诉。法院已经预收了诉讼费用，立案处正在对起诉材料进行初步审查，若审查通过，便会向被告鸿钧控股公司发出传票，通知其法定代表人吴昕及时应诉。起诉书的中心意思是，注册地在A市的鸿钧公司的实际出资人是吴鹏，他实际出资1亿人民币并占有鸿钧公司80%的股份，吴昕并非实际出资人，而只是以名义股东的身份代吴鹏持有上述股份。随起诉书一起提交的还有，吴鹏提供的1亿元转账证明，以及吴鹏与吴昕签署的委托持股协议。

王文宇之前曾经接过类似的官司，比如之前有个案子是某老板一开始并没有想入股某公司，而只是把钱借给这个公司，后来发现这个公司赚了大钱，就有点眼红了，非得让公司给他股东的身份和待遇，公司的其他股东肯定不愿意，于是这个老板就委托王文宇向公司提起了诉讼，最后是这个老板败诉了。王文宇觉得吴鹏这个案子胜诉的概率会大很多，因为公司现有股东吴昕并没有否认他的真实股东身份，换句话说，这个案子就是走个程序。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个程序，吴鹏的解释是为了减少股权变更的税收，王文宇也没有细问。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律师的基本原则，也是律师的生存哲学，知道太多不光容易干扰律师的正常判断，而且很容易让律师成为某些不法勾当的知情者和参与者。王文宇与Tony年龄差不多，但他们的职业发展路径完全不同。王文宇一开始便有清晰的职业规划思路，很简单，成为A市里一名比较知名的律师。由于毕业学校毫无名气，再加上自己在A市也没有什么背景和人脉，王文宇每一步走得都很谨慎。

Tony是A市本地人，他的父亲是A市政府人事局前局长，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还是给了Tony很多王文宇难以企及的资源。Tony年轻时非常贪玩，学业几乎完全荒废，高考那一年，在所有人都认为他肯定考不上大学的情况下，他竟然超常发挥，考了462分，这个分数比本科最低录取分数线只高了2分。Tony的父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纠结，他们本来已经决定送他去日本留学了，现在Tony的分数已经够到了国内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如果Tony执意要在国内读书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

Tony丝毫不想出国读书，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去哪都上不了好大学，何必跑那么远呢，人生地不熟的。最后，父亲给他选择了南方G市某所大学，专业是工商管理，这所大学位于Tony父亲的故乡，父亲的很多亲戚和同学都在G市。至于为什么要选工商管理，Tony认为这个专业就是啥都学，最后啥都干不了的专业，但他就是喜欢。Tony的父母也没有勉强他，他们觉得Tony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并心甘情愿地去G市上大学已经是谢天谢地，实在不敢再奢求他学一个自己不愿学的专业。大学毕业后，Tony突发奇想想去做一名空少，他的解释是想趁着年轻到全球各地去看看，环游世界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他的外形还不错，身高有一米八，加上逃课打篮球所练就的健硕身材，这使他具有一定优势。后来，他报名参加了AHK航空公司乘务员的面试，经过几轮面试，他被录用了，成为了一名全球到处飞的空少。做空中飞人的生活，与他之前所设想的有所不同，一直都是被父母宠爱的他，突然间要收起所有的任性，为经济舱里去中东务工的工人服务，还要满足各种无礼的要求，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折磨。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他做空乘的收入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的旅游计划。最刺激他的还有坐在头等舱里享受高级服务的金领人士，这些坐头等舱的男士大多是企业高管和金融人士。所以他做了不到一年的空乘便决定改行做金融了。金融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对Tony这种非名校出身的本科生来说更是如此，他实在找不到进入顶级投资银行的敲门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向老爸求助。老爸凭借自己的人脉，把Tony送进了一家韩资银行的A市分行，Tony转身变成了一位高大上的金融人士，并和做空少期间认识的一位空姐结婚了。婚后的Tony并没有过上稳定的生活，妻子漂泊不定的工作节奏，以及自己持续的加班都使得他觉得无比枯燥和疲惫，他有点找不到生活的重心，看不到未来。工作虽然忙碌，但每天仿佛都是机械性的重复性劳动，没有专业上的提升与积累，也没有做主人翁的归属感，每周一次的电话会议，韩国上司不时发出的“思密达”也让他处于崩溃边缘。

王文宇是没有空闲来崩溃的，他刚进律所时的收入还不足以让他租一个通风良好且带空调的房间。所以他只好在夏日的周末，去A市图书馆避暑，因为没有空调的住处实在是酷热难耐。正是这段清贫而充实的时间，让王文宇找到了自己小小的理想。A市是如此之大，大到不会排斥任何一个有志青年的奋斗，当然也不会排斥王文宇。王文宇在准备吴鹏这个案子的起诉书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他好像找到了一条引导法官裁判的路径，就仿佛一对恋人突然找到了彼此的软肋，懂得什么时候，给予对方坚持下去的鼓励与暗示。

2013年11月6日

牛河今天醒得有点早，他突然特别想念乌冬，虽然乌冬就睡在离他不远的房间。牛河睡在客厅的床上，一门之隔就是乌冬的卧室。他望向窗外，不远处的高架铁路上，有一列列缓缓驶入A市北站的列车。列车行进的节奏伴随着乌冬平静的呼吸声，睡梦中的乌冬才不会那么忙碌，才会那么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没有安全感？牛河问自己，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爱情如果是在一起的唯一理由，那么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换句话说，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彼此不爱对方了，那就只能顺其自然地分手。牛河拿起手机，用微信给乌冬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去厨房给乌冬准备早餐去了。早餐比较简单，无非是煎一下鸡蛋和培根，热一杯牛奶，或者煮粥，这难不倒牛河。

牛河没有在住处吃早饭，为了赶在地铁早高峰之前去上班，他通常选择7点就从家里出发，然后大概7:30到达办公室，办公室楼下有一个早餐厅，凭借单位发的餐卡可以在此就餐。他想乌冬此时应该起床吃早餐了，实际上乌冬起得要更晚一些，昨天晚上准备模拟仲裁到深夜，她太累了，所以决定稍晚一点去单位。她吃完早饭，走下楼，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9点了。乌冬不怎么用微信，但每天都会习惯性地查看一下新消息。牛河的头像处有个红色的小点，打开后，乌冬会心一笑，他写道：你是我洁净的空气、孤独、面包和良药。这句话是尼采在《查拉图斯特如是说》里写的，牛河改变其用法，把它视为爱情的最高境界。他曾经跟朋友说过，他所设想的爱情不过如此。乌冬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她也很喜欢这句话，她能设想出牛河发这条微信时的状态，牛河真的很爱她。牛河很少把爱放在嘴上，他也很少与乌冬谈论他对她的深情，爱要大声说出来，对牛河来说真的很难，也完全不是他所认可的方式。究竟怎么才算爱上一个人，究竟什么样的爱情才值得一生去追求？牛河对一些动不动就爱得死去活来，爱得轰轰烈烈的行为表示出极大的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些人可以轻易地爱上别人，在他看来，只有深入地了解一个人，并且证明这个人有值得你所爱的特质之后才可以慢慢地爱上她。他的朋友对他的这种想法表示出极大的不满，“牛河，你根本不理解爱情，爱情是盲目的，有时候就是不知为什么就在一起的，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换句话说，要是每个人都慢悠悠地去考察自己喜欢的妹子，那妹子早被别的男人追走了。妹子是很感性和被动的，她才不会有耐心慢慢去考察你、等待你，她只会关注到身边那些对自己充满热情和兴趣的男人，要是都像你这样的话，那谁都追不上好看的妹子。只有没人关注的妹子才会和你慢慢地搞拉锯战。”牛河问他：“你爱你现在的女朋友吗？”他的朋友说：“爱。”“那你非她不可，她非你不可吗？”牛河又问。他的朋友毫不犹豫地说：“我真不知道，或许你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法回答。难道说，每个人分手了就不要再找了吗？难道说，每一对在一起的人都要永远在一起，同生共死吗？重要的是，你们在一起时，是真心对待彼此，在一起的时候，心无旁骛。不要老想将来，也不要说什么永远。”

不要说什么永远，是啊，根本就没有什么永远。牛河吃完早饭坐电梯回到了办公室，手机里有一条乌冬的微信消息：我会是你洁净的空气、孤独、面包和良药。

要不是今天很忙的话，乌冬一定会在看到牛河的这条微信消息后给他打电话，给他一些安慰，因为牛河今天一定会想很多问题，他总是会间歇性地变得患得患失，多愁善感。她懂他的纠结，她自己何尝又不纠结呢？有时候她真的希望牛河能够变得神经大条一些，不要想那么多，如果可能的话，他最好不要是处女座。她一转头发现，Tony走进了办公室，他今天穿了蓝色的衬衣，健美的上身肌肉撑在里面，感觉衣服绷得有点紧，他的分头梳得顺滑又不古板，一缕水漉漉的头发翘在额前，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嗨，乌冬。”Tony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乌冬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便低下头整理手中的仲裁文件。

钱明律师的办公室非常安静，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烟雾缭绕，在这种情况下，乌冬和其他律师一般都不会去打扰钱明。他很少在早上来办公室，偶尔早上来也是坐凌晨到达的飞机，他会非常地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需要自己安静地休养一会儿。Tony来到乌冬背后，“乌冬，紧张吗，待会要和钱律师直面对抗？”乌冬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她分不清是哪种香水，淡淡的，有一种西西里橘的味道，其实乌冬也不知道这种味道是不是西西里橘的味道。“紧张啊，怎么不紧张，不过这个案子的事实还是比较清楚的，你觉得呢？”乌冬头也不抬，继续看自己的电脑。Tony用膝盖顶了一下乌冬的椅背，“嗯，是这样的，但也许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只是Charles希望我们知道的事实，你要防备对方律师突然提出新的证据。”乌冬说：“是啊，但那也是我没有办法掌控的，我只能针对现有证据发表观点啊。”

钱明律师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丝不苟的着装和平静沉着的面部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坐了8个多小时的飞机。“Tony、乌冬，现在去A2会议室，我们马上开始模拟仲裁。”乌冬和Tony立刻起身拿起文件和电脑跟在钱律师身后，来到一个紧靠落地窗的会议室。

模拟仲裁直奔主题，乌冬向仲裁庭提出了一系列证据，把每一个诉讼主张的法律依据和证据进行了简明扼要的阐述，扮演仲裁员的Tony一边认真地听，一边针对乌冬的陈述进行提问，钱明抿着嘴，眉头微微收缩，一会儿向乌冬展现出一种不知所云的茫然表情，一会儿又表现出轻微不屑的表情，偶尔对乌冬的陈述点头沉思。总之，乌冬完全搞不清楚钱明究竟在想什么。现在轮到钱明发言了，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腰身，稍微地向仲裁员方向倾斜，“尊敬的仲裁庭，我刚才听了对方律师的陈述，现在发表一下我方的意见。首先，对于对方所提供的合资协议，我方不认可其实质约束力。根据合资公司的实际情况来看，合资公司是一个非法人机构，合资公司实际是一个合伙企业，吴昕与Charles作为合伙人，彼此之间对外承担无限连带责任。”乌冬觉得头有点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保持住面部的平静。钱明用余光扫了一下乌冬，然后拿起手里的文件说：“尊敬的仲裁庭，请注意，这是合资公司之前所有对外投资的项目清单，一共有7笔，其中只有一笔投资履行了合资协议和公司章程所规定的内部决策程序，其他六笔中的四笔是由吴昕单方面签署的，只有两笔是Charles和吴昕共同签署的。由此可见，合资公司在内部决策上并非严格按照公司制，而是采取合伙制的表决方式。其次……。”Tony打断了钱律师的话，他朝乌冬问道：“原告律师，你对被告律师的这种说法是否认可？”乌冬本能地反驳道：“不，对方的这种推理没有依据，公司内部管理的实际情况不能作为否定公司法人资格的充要条件，总体来说，上述投资是基于公司利益的，并且得到合资双方的事先或事后授权，所以本质上，上述投资都是符合合资协议的。我方认为，不存在否认合资公司具有法人独立人格的有力事实依据。”Tony一边听乌冬说，一边不时低头记录。钱明在Tony点头示意之后，继续发表自己的答辩意见：“其次，吴昕女士并未挪用资金作为私用，而是为了避税才通过离岸公司来投资印尼这个区块，并且这一笔投资是通过合资公司财务部正式划拨过去的，并没有通过其他非法转移方式，这可以视为合资公司默认的一种对外投资。”乌冬记录下钱明律师的答辩意见，与此同时，大脑正在进行飞快的运转，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大脑已经短路了，这是一种穷尽所有知识和经验之后的一种绝望，她的脸有点发白了，心跳加快，舌头突然变得僵硬而麻木。

“谢谢两位律师，我们这次仲裁的第一次正式开庭结束了，请各位将需要补充提交的证据材料交给仲裁秘书，下一次开庭时间，我们会与你们协商确定。”Tony面带微笑地朝乌冬和钱明宣布。钱明放下手中的材料，放松了一下刚才紧绷的面部肌肉，“嗯，总体来说，这次模拟仲裁的目的达到了，乌冬，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吗？”乌冬突然感到有一点无地自容的感觉，她细声地回答道：“感觉就是这个案子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准备的思路也过于狭窄，没有考虑周全。”钱明突然笑了起来：“没事的，乌冬，你别紧张，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了，继续加油。你说呢，Tony？”Tony朝乌冬微微一笑：“是啊，表现得很好，很沉着，不该说的一句也没多说，这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