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先秦

风霜雨雪

陈风·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①兮，舒忧受兮，劳心慅^②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③兮，劳心惨^④兮！

【注释】

这是一首情诗，出自《诗经》。诗人在月下邂逅一位美丽的女子，并爱上了她，于是就悄然心忧了。

①懰（liǔ）：妩媚。

②慅（cǎo）：心神不安。

③夭绍：形容女子风姿绰绝。

④惨：通“懆（cǎo）”，忧愁貌。

月出

【大意】

月儿明亮，美人真漂亮。身姿窈窕步履轻盈，思而不得，心生烦忧。

月亮洁白，美人真姣好。身姿窈窕步履舒缓，思而不得，心生忧愁。

月光普照，美人真美好。身姿窈窕步履优美，思而不得，心生烦闷。

【赏析】

每当月亮来到窗前，那位美丽的女子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她的面容，她的身姿，她的体态，越思越忧，越忧越思……深沉的相思，美人的绰约，月夜的优美，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天上一轮圆月洒着皎洁的银辉，这夜色显得格外美丽。这般美丽的景色，于诗人来说却不只是美景，还包含了浓浓的情意。月光蕴含的是美好的愿望，也就无怪先哲、前辈无数次地赞美她、讴歌她，并给她编造了许多美好的神话故事了。

花婵娟，月婵娟，如此美丽的夜晚总是充满了魅力和诱惑。触景容易生情，情丝勾动思念，思念心头的人儿。她是如此的美好，就像那月光，皎洁、漂亮，有谁能够不爱慕呢？此时、此地、此景，天上有皎洁的月，地上有娇美的她，情思怎能不被勾起呢？

三缕月光，缕缕都是情丝；四十八字，声声都是叹息；两个情人，中间连着情意。若不引吭高歌，又该如何排遣胸中的苦闷，如何寄托心中的相思？

【拓展】

南朝宋谢庄曾作《月赋》，有句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

隔千里兮共明月；

临风叹兮将焉歇？

川路长兮不可越。

这四句所描写的意境与《月出》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云谣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将^①子无死，尚复能来。

【注释】

这是一首离别诗，一直被认为是最美的离别诗之一。该诗初见于《穆天子传》，相传周穆王与西王母分离时，西王母作此歌并吟唱。

①将（qiāng）：愿，请也。

【大意】

远处的云，依然飘荡在天边。远处的山，还是那座山。远去的人，已不可见。

道路悠远，山水相间，何时能回？何时能见？

唯愿你不死去，愿你能再来，愿能再相见。

【赏析】

相聚总是短暂，离别似是恒远，有情人之间的离别更令人难过。绵绵的情意似乎只有通过悲苦与愁绪才能更好地演绎，那么，一次豁达的离别是否会使这情意变得苍白呢？

本是平常的送行，即使以不再相见为前提，又何必表现出一副死别的态度，想来使人落泪。明知这一次的别离，不可避免，明知这次离别后，不会再见，还是愿意坦然接受，还是送出不可能实现的祝愿，还是说出了那遥不可及的希冀。

西王母是山，是昆仑，是瑶池，一直在这里，亘古不变；穆王是云，或卷或舒，在天空中肆意地展现他的姿态，来去匆匆，总是留下绵绵的情意。山不会动，总是在这里等待，云会离开，也会回来，每一次的别离，总是平淡如昔，每一次的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语，像西王母和周穆王。

他们也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这一次的别离，却只留下深深的思念和不再相见的幽怨。

西王母是理性的，对于无力改变的现实，她坦然面对，就像一次普通的分别一般，她送走了穆王。可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情感的迸发，她最终还是说出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从她为穆王祝福的时候就知道。唯愿你不死去，愿你能再来，愿能再相见。但是，你又怎么可能不死去呢？

【拓展】

面对西王母的不舍，穆王也唱出了自己的无奈：

予归东土，和治诸夏。

万民平均，吾顾见汝。

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唐代诗人李商隐为此也曾赋诗一首，名为《瑶池》：

瑶池阿母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南风歌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①兮。

南风之时^②兮，可以阜^③吾民之财兮。

【注释】

《南风歌》相传为舜帝所作。《礼记·乐记》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

南风：东南风，又称熏风（熏是清凉温和的意思）。

①愠：含怒，怨恨，忧愁。

②时：适时，及时，合时宜的。

③阜：丰富。

【大意】

南风吹来阵阵的清凉，可以解除万民的愁苦。

南风吹来适时的节令，可以丰富万民的财物。

【赏析】

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燥热的天气让烦躁的百姓怨声载道！忽而，南风起，一丝清凉随风而至，仿佛滴雨润心田，百姓也笑逐颜开。熏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

“庄稼不收年年种”，每一次的辛苦劳作带来的并非都是丰收。只有南风来的时候，作物才会生长得更好。南风一来，丰收也就不远了。

面对喜怒无常的自然，人从来都是那么渺小，虽然努力，虽然勤劳，收获更多的总是无奈和无能为力。热烈虔诚的赞颂，又何尝不是忧郁、无奈的另一种表现。

伟大如舜帝，终究也仍然是人，在自然力面前也不过是个强壮的婴儿。百姓的无奈，也是他的无奈；百姓无能为力时，他的问题也不会总是迎刃而解。但是，他深爱着他的子民，他要乐观，给他们以希望，还要体恤他们，煦育他们。所以，他歌颂南风。

【拓展】

司马迁评价《南风歌》：“《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

白居易有诗《首夏南池独酌》，其中“熏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也表达了这种思想。全诗如下：

春尽杂英歇，夏初芳草深。

熏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

绿苹散还合，赪鲤跳复沉。

新叶有佳色，残莺犹好音。

依然谢家物，池酌对风琴。

惭无康乐作，秉笔思沉吟。

境胜才思劣，诗成不称心。

卿云歌

卿云^①烂兮，糺缦缦^②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旦复旦^③兮。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时从经^④，万姓允诚^⑤。

迁^⑥于圣贤，莫不咸听。

鼚^⑦乎鼓之，轩乎^⑧舞之。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于予论乐^⑨，配^⑩天之灵。

精华已竭，褰裳去之^⑾。

【注释】

《卿云歌》相传为舜帝所作。相传功成身退的舜帝禅位给治水有功的大禹时，卿云聚，俊义集，舜便作此歌，有才德的人、百官和舜帝，相和而歌卿云。收录于《尚书大传》。

①卿云：一种彩云，古以为祥瑞的象征。卿，通“庆”。

②糺（jiū）：即“纠”，结集、连合。缦缦，萦回舒卷貌。

③旦复旦：谓光明又复光明。旦，明亮。

④从经：遵从常道。

⑤允诚：确实诚信。

⑥迁：禅让。

⑦鼚（chāng）：鼓声。

⑧轩乎：翩然起舞貌。

⑨论乐：器乐演奏整齐和谐。论，通“伦”，有条理、有次序。

⑩配：祭祀中的配飨礼。

⑾褰（qiān）裳去之：指让贤退隐。褰裳，撩起下衣。

【大意】

卿云灿烂，瑞气呈祥。

日月照耀，辉煌无匹。

上天至明，星辰灿烂。

日月照耀，祥瑞降之。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四季有常，万民恭信。

鼓乐和谐，祝祷上苍。

禅位圣贤，天下欢庆。

鼓声动听，舞姿轻盈。

精力不支，便当退隐。

【赏析】

卿云，象征着祥瑞。卿云每一次的出现，都会为万民产生一位圣贤。圣人的光辉宛如日月，他受禅即位，大地仍会像过去一样阳光普照、万里光明。

上天洞察纤毫，尧、舜这些前贤君主是如此的英明，把执掌万民的大任，再次赋予一位至圣贤人。

舜帝是一位圣贤，别人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做的。他将一位圣贤的崇高境界和伟大胸怀展现得淋漓尽致。他通晓人间的让贤同宇宙的运行一样，是一种必然的规律。只有遵循这种规律，才能使国家昌盛，万民幸福。顺应天意的禅让，使得普天之下，莫不欢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正当人们击鼓鸣钟、载歌载舞，欢呼庆贺夏禹即位之时，为百姓和社稷操劳一生的舜帝选择了从容地离去。圣贤的离去带来的并非遗忘，而是千古流芳。

【拓展】

舜帝唱完《卿云歌》曾经说道：“时哉夫，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

司马迁曾评价《卿云歌》：“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见，喜气也。”

此外，《卿云歌》还曾在1913年和1921年两度被改编为中华民国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