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找寻过往（上）
肖华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动画制作室，职位是一位建模师。
公司是单双休轮休制，即使是在周末，也不寂寥。
温茹来的时间正赶着他们午休。
整体是工业风的装修，入门便能看见十几台办公桌整齐得摆在右侧，电脑屏幕上是各式各样半成品模型。
“你好，我之前有过预约。”温茹自然不是突兀得闯了过来，提前打过招呼。
“温小姐对吗，请进。”前台点头把温茹引了进去。
接待温茹的是肖华的上司，年纪不大，他是知道温茹来的目的的，对于温茹的录音笔也没什么表示。
“陆先生，关于来寻找肖华过往的事情，冒昧打扰了。”温茹笑。
“没关系，最近不忙。”陆祁摇头，然后轻声道，“对于他的事情，深表遗憾。”
从这位上司的口中得知的肖华依旧是一个做事严谨为人低调寡言的人，他对肖华的印象很好，工作能力很高，唯一的缺点大概便是不大合群，但这对于建模师来说也不少见。
而肖华的死对他来说则是太过出乎意料之外的。
“我没想到他会有轻生的想法，完全看不出来。”他叹息着，对此很是疑惑，“他的作品很积极。”
“怎么说？”温茹有些好奇。
陆祁转而介绍了工作室，“如你所见，我们的工作室并不大，大多短片作品建模和编剧都是自己完成的。更多时候都是我们自己在研讨剧本。”
温茹点头，表示理解。
“而肖华便有写过一个微剧本，关于黑猫。”
温茹微愣：“黑猫？”
“是的。”陆祁双手交握，谈及作品有些自豪，“那是我们参与微电影节的一个作品，呼吁关爱流浪动物，获得挺好的评价。”
温茹几乎可以肯定这只黑猫便是以软软为原型。
“温小姐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
温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来看的。”
“咚咚――”
“请进。”
“总监，面试的人已经来了。”前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温茹微笑着起身，“我想看看他之前的办公室可以吗？”
“当然。”陆祁点头。“小刘，你领温小姐去吧。”
出门的时候，温茹听见前台身后的那位青年开口，“您好，我来应聘建模师。”
当一个位置出现空缺，很快就会有新的人补上，没有人不取代。
“这里是他之前的办公桌。”小刘领着温茹去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靠窗，有光。桌子上则放着一个纸箱。
“这里是他的东西。”小刘开口，“你先在这里看，他们去喝下午茶应该也快回来了。”
温茹笑着道谢，肖华的东西不多，一盆仙人球，两本专业书，几支笔和一把钥匙。
钥匙的造型很普通，却也很特别。
是门上的那种大小的钥匙而不是箱子的那种。
上面有着门牌号的数字：312。
因为见过房东开门，温茹能肯定这并不是肖华租房的钥匙。
温茹收起了钥匙。
“你是肖华的朋友吗？”先后进来一些人，大多带着眼镜，态度友好。
“嗯，”温茹点头，“我想了解一下他平时的工作环境和状态。”
“他不爱说话，上班来得早，下班也准时，只是不怎么参与我们的聚餐活动。”
“有时候下班叫他喝点酒也常拒绝。”
“生活作息倒是很规律，不过有些刻板木讷了。”
“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我偶然瞧见的，他的微信朋友很少。”
“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吗？”临走前，一个戴黑框眼镜，很斯文的男人问温茹。
“一个缅怀他的入梦人。”温茹这样答，在对方怔然不解的目光中缓缓一笑，“我没有恶意。”
温茹离开的时候抱着那个箱子，放在裤子口袋里的钥匙贴着皮肤，她站在电梯里等待着下落。
出于某种直觉，让她觉得这把钥匙对于探寻肖华而言很是关键。
可在一个城市里搜寻属于一把钥匙的锁，毫无头绪。
“温医生？”
温茹出了大楼，听到疑问声有些诧异得回头发现是个熟人。
“方助理？”
是宋君的助理，刚从身后的咖啡厅出来，迎面向温茹走来。
对方走近，一笑，“果然是温小姐。”却是没有异地不确定人的疑惑感，不待温茹询问，便继续道，“是总裁先看到温医生的。”
“宋先生？”温茹好奇。
“在店里，”方助理态度温和，“我来抱箱子吧。”
这是要与她见面，温茹一愣，也没拒绝，“麻烦方助理了。”
“温医生客气了。”
方助理推开门，引温茹进去，绕过回廊，是一个被绿植盆景隔断的偏僻角落。
宋君的位置正临窗，是一个环形的沙发，空旷而安静。而临窗的视角刚好能将街道对面的环境看得清晰。
正是先前温茹出的办公楼。
他的面前茶几上摆着一杯色泽浓郁的咖啡，在蒸汽升腾间眺望而来。
他此刻没有戴眼镜。
眼镜安静得缩在茶几一角。
那双灰蓝的眸子如同深渊。
方助理把东西放下后，道，“我去点咖啡。”
桌上有铃，而属于方助理的那杯咖啡同样轻烟袅袅。
温茹含笑道谢，注视着他离去后将目光投置在宋君身上。
咖啡厅外人来人往，厅内轻缓的轻音乐，安静的氛围，馥郁的咖啡香，倒是舒缓了温茹因为肖华一事而略微躁动的心。
“宋先生，好巧。”温茹坐在了宋君对面，沙发下陷，温茹的肢体放松，随意得问，“宋先生在这边有工作吗。”
“有业务在这里洽谈，”宋君颔首，问，“温小姐呢？一个人？”
“嗯，有点事情。”温茹点头没有多说。
宋君点头，却是询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温茹本意拒绝，想了想，这里与遇梦咨询室毕竟隔了一个区，“宋先生对这里很熟吗？”
“不熟，”宋君摇头，在温茹有些遗憾的目光中，继续道，“方禹熟悉。”方禹便是方助理。
宋君解释道，“他家在这里。”
温茹有些欣喜，面上便带了几分放松，“那真是太好了。”
“嗯。”
宋君点头，搅拌了一下桌上的咖啡。
“温医生，你的咖啡。”方禹走来，先放下了温茹的咖啡，然后坐回了空位上。
“谢谢方助理。”
温茹往杯子里加了两块奶两块糖，用调羹轻轻搅拌了两下。这才询问，“听宋先生说方助理住这里对吗？”
“嗯，我家乡便是这里的，有什么能帮到温医生吗？”闻弦歌知雅意，方助理很上道。
“嗯，有些事情，”温茹点头，然后拿出了那把钥匙，“方助理见过这种钥匙吗？”
“这应该是车库的钥匙。”方助理接过钥匙，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肯定道。
“那么能知道是哪里的钥匙吗？”见方禹摇头，温茹也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立刻道了谢，微蹙眉，虽然知道是车库钥匙，但车库太多依然难以查询。
见她陷入沉思，方助理好奇询问，“温小姐来这里便是为了这把钥匙吗？”
“嗯，”温茹点头，对上方禹好奇的目光和宋君略微疑惑的目光中解释了来这里的缘由。
宋君动了动手指，然后问她，“那幅画。”
“画？”温茹怔愣，恍然想起，“对了，那幅画里有画街道。”
温茹立刻翻出了手机，里面有先前拍下的照片，递给方禹，“方助理，你知道这个街道是在哪里的吗？”
画并不写实，也没有明显的地理坐标，只是一条人流格外大的交叉路口街道，方禹端详了片刻仍然有些不确定。
“有些熟悉。”方禹有些无奈，“这边的路口大多是这样的。”
温茹便凑近一同找着可能透露的细节。
“这里。”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在了画面一角，在温茹和方禹诧异的目光中，宋君抿了下唇，声线一如既往得冷淡，“地铁口。”
“对！没错！地铁！”惊叹三连，方禹拍了下脑袋，“温小姐，这里有交叉路口，四通八达，而画面上明显没有其他的公路，人流却大多从这里涌出，画上昏暗，应该是晚高峰，那这里就是地铁口了。”他点了点画的边角。
温茹点头认同，画虽然没有画全，但是已经能想象补充出画中的路况。
“我想想，办公楼密集地的地铁口，还有较大的交叉路口的地方，对了，富华街！”他击掌而笑，“那里还有一排旧车库，快拆改了。”
“那应该就是那里了。”温茹有些激动，握着调羹的手有些紧，在咖啡杯里划开一圈涟漪。
知道了地点，温茹有种立刻赶去的迫切感。
宋君开口，“温小姐介意同行吗？”
“宋先生不忙吗？”温茹诧异了一下，疑惑问。
“不忙。”宋君摇头。
“合同已经签好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方禹立刻笑眯眯得作答，“温医生应该也没开车来对吧？”
“嗯。”温茹点头。
“开车会方便许多。”方助理循循善诱，“而且，对这里，我很熟悉。”
“有些好奇。”宋君补充。
理由充分，态度体贴，劝说满分。
温茹自然是点头，“那就麻烦宋先生和方助理了。”
车上，宋君和温茹间隔了一个箱子一同坐在后座。
“温医生只见过肖华一面吗？”方禹好奇得问。
“嗯，一面。”温茹点头。
方禹诧异而后道，“很少有人会为了一面之缘的人而奔走。”
“也许是我好奇心太重了吧。”温茹自我调侃。
闻言，方禹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从温医生的口中，感觉肖华是一个温暖而体贴，又很自律的人，这样的人该是对生活积极的人，”
而后他徐徐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矛盾的人的确让人很好奇。”
温茹点头，看向窗外，“是啊。”
窗外车水马龙，只短短几分钟便与许多人萍水相逢，又擦肩而过。
不知过往，不知归处。
宋君突然问：“那幅画叫什么名字？”
“他取名浮夸。”温茹答。
“浮夸吗？”宋君轻声复述了一遍。“他求的反而是一场平淡。”
温茹闻言看向他，然后弯唇，“也许吧。”
“温小姐会好奇我的梦吗？”宋君又问，不待温茹回答，他轻声道，语若叹息，“我也在找寻一个人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