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孩早早的站在门外，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饼吃着，眼睛望着对面的铁门。
时间在男孩踌躇的脚步里流逝着。
觉察到外界的光亮，林暖缓慢的扭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妈妈又把窗帘拉开了，好烦，还得去上学。
林暖挣扎着仰起身，推开被子，脚刚一落地，寒冷的地板夺走了被窝的温暖，林暖打了个激灵，昨天的画面疯了一般的冲进林暖一大早还不太清醒的脑袋。
比昨晚加倍的空虚与痛苦，占据了林暖的心。
发肿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她一直把周夏天的存在视作理索当然，没有想到过也许他会离开她，也许在他周夏天的眼里她林暖什么也不是。
“吃饭了小暖，要迟到了。”
林暖走出卧室做到餐桌上，拿起面包往嘴里塞。
“小暖，和夏天怎么了，吵架了吗。”林暖妈妈问道。昨天林暖谁都不让去给周夏天开门，那样子着实把林暖爸妈吓了一跳。
想起昨天毕江山也问她是不是和周夏天吵架了，她一下子像是吃了枪药似的，林暖大喊道：“我什么也没做，没吵架，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和他吵架了！”
林暖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她不该跟妈妈这么说话的。
“林暖，好好跟妈妈说话。”林暖爸爸落下来报纸，露出略显不悦的脸。
林暖妈妈不觉得怎么样，她白了林暖爸爸一眼，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你别说了，孩子这不是有心事嘛。”
林暖爸爸看了林暖一眼，随即又看了林暖妈妈一眼，又用报纸把脸遮住了。
林暖默默的把早饭吃完，背起书包就往外走，推开门，铁门差点打到了在外面等着的周夏天。
喜悦在林暖心中升起，漫步的黑夜被太阳慢慢驱散。
她好想拉着周夏天，一起往学校走。
她还是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把周夏天当做朋友，熟悉了与他单独相处，还是真的喜欢上了站在面前的这个男生，不想其他女生靠近他。
她看着他的脸，放在昨天无比熟悉，放在今天平添了一丝陌生。仿佛吕北北还是在她眼前，还是无限贴近着这张脸，人影挥之不去。
升起的太阳也会落下，黑夜与白昼注定周而复始。
眼睛里的惊奇被犹豫所代替了。
周夏天整理了很多语言，他打算从昨天开始林暖丢下他先走开始说，再到自己体力不支，再到吕北北送他回家，不对不对，是吕北北非要送他回家，他因体力不支没有办法，只能让吕北北搀着走了一段路，他恢复了想自己走，但是也不能把吕北北直接轰走啊，毕竟人家有送我回来，再到到了楼下，吕北北强行对我做亲昵动作，我也没有办法对不对……
周夏天正要张嘴，却突然的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林暖低下头，往前一把推开他。
“周夏天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林暖流下的眼泪做着自由落体，有一些砸到了周夏天的手上。
周夏天这时候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次仿佛不同于以往，他有些无力的放林暖越跑越远。
两个人想要靠近似乎需要两个人的很多努力，但是两个人分开可能只需要一个人的努力。
林暖竭力的去避开周夏天，没有等到周夏天开口她就会跑开。
她也不知道她是在赌气还是在伤心。
一天，两天，三天……
吃完早饭，开门，周夏天守在门口，推开他，上学，课间躲周夏天，放学回家，周夏天守家门口，林暖推开他，开门，进屋，关门。周而复始了将近一周。
……
“你们还没和好呢？”毕江山有些惊讶，“这都一周了。”
“你小点声，别那么大声。”周夏天说道，“我也没办法，她老是躲着我。”
“人家肯定生……气啊，绝对生气啊。”毕江山顺手把裤子拉上，说道：“这是男厕所，她还能听见？”
“你快点……赶紧完事了，跟你说正事呢。”周夏天说道。
“嗯嗯，行了，走。”毕江山洗了下手，拍了拍站在一边的周夏天。
“周夏天你找我也没有用啊，你得去找她啊。”毕江山从厕所出来，挥了挥手示意平时和他一起走的同学先走。
周夏天一脸的不耐烦，“她得先听我说啊，她都不搭理我，那吕北北干什么事会和我报备吗？”
“……”毕江山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我也是受害者。”周夏天一脸委屈，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的。
秦司忙着训练，周夏天他只有来找毕江山了。
希望他能有办法。
“我也没办法啊，你那，你俩都亲一块了，谁让那么赶巧，林暖刚好到那，刚好看到。”毕江山说道。
他们在操场跑道的这一端，林暖早早走到了他们前面，一个人。
周夏天向前跑去，毕江山看到他跑的方向直勾勾对着林暖，他快跑几步拉下来周夏天，按住他，说道：“有什么用呢，肯定还是躲着你。”
周夏天停顿下来，推开毕江山按住他的手，在无数的穿着校服的身影中，逐渐看不到了林暖的背影。像是一阵风带动着海浪，后浪挤代了前浪。
……
周夏天走在熟悉的主干街道，踩着林荫，在光斑与阴影之间跳跃。
“周夏天，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林暖为什么生你气吧。”毕江山问道。
周夏天咬了一下上嘴唇，他去回忆着那天。
要是不晕车就好了，什么事情就都没有了。
“嗯？说话啊，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毕江山见他不作声，问道。
“我知道。”
“为什么呢。”
“因为……”
周夏天好像明白又好似不明白，老师说过了，你这个知识要是真学明白了你是可以跟别人讲出来的，可我明明知道了，可一开口就说不出来了……
我到底是害怕失去从小到大的朋友，还是害怕失去什么呢……
周夏天回忆起曾经无数个下午，他不想回家，和林暖坐在小山丘上面，他喜欢那种平静的感觉，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会想，会反问自己，到底是因为爸妈吵架他不愿回去，还是单纯的拿这个作为借口来和林暖单独相处呢。
那天晚上，烟花在夜空中爆炸，在忽明忽暗的彩光下，林暖的每个地方都那么耀眼，盖过了烟花。那是周夏天第一次对女生有了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林暖哪里美，没有光鲜亮丽，只有一种透入内心的吸引，吸引着他靠近，吸引着他的心绪。他去翻看时尚杂志，看着上面对着闪光灯的女模特，他们妖娆绚丽，而林暖，处处不及那些女模特，但又在他的心里又感觉处处高于那些女人。
林暖的手搭在周夏天的头上，他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稀疏了，准确的来说，一旦他和林暖有了哪怕再细微的身体接触，他感到他吸入的空气成分都不一样了，弥漫着奇怪的物质，让他心脏疯了一样的跳动，像是一阵豪迈的腰鼓，鼓点如倾盆大雨般密集。
“你倒是说话啊，周夏天。”毕江山有些不识趣的打断了周夏天，他不知道周夏天在想着什么，周夏天一直和他走着，突然不回话了，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夏天扭头看了毕江山一眼，尴尬的笑了笑，他忘记了刚才毕江山问的什么，便说：“哦哦，你说什么刚才？”
“你是在躲避我问题不？”毕江山露出坏笑。
“我刚才想东西呢，你再说一次。”
毕江山把手往后脑勺一背，说道：“唉，好话啊，不说第二遍。”
“切。”周夏天估计也懒得知道他说的是啥。
“切啥啊，切西瓜啊？”
……
路过一个烤肠摊子，两个人一人买了一根烤肠和一根烤面筋，索性就蹲在路边啃着吃起来。
“你平时说话挺少的，一开始我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很内向很腼腆的那种，和郎珠一样的。”毕江山一边说一边嗦吮着汤汁。
周夏天听到他提到郎珠，一想确实有段时候没见过郎珠了，距离上次去郎珠家后门也有了段时间，便想问问郎珠的情况：“郎珠的新家在哪呢？”
“不知道啊，完全失联了。”
有一点失落的意味，又或许没有，周夏天不敢确定。
周夏天吃完了一根烤肠，抛开了一根钳子，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郎珠。”说完了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正面看着毕江山。
“是啊，我是喜欢他，我不像你和林暖，彼此什么也不敢说。”毕江山抹了抹嘴，站起身来，看着蹲着的周夏天，脸上浮现了不知什么的表情，接着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跟郎珠表白呢，她就走了。”
周夏天蹲着听毕江山说完，没有吱声。
毕江山接着说道：“周夏天，你和吕北北一起的那天，我在路上遇见林暖了，她没准看到你和吕北北一起走了。”
周夏天有些惊讶，说道：“我怎么没看见她？”
“我怎么知道，可能你光顾着看吕北北了，哈哈。”毕江山打趣道，“吕北北也喜欢你吧，以前我还不敢确定呢，那天看到她亲你了我就敢确定了，怎么着，你也喜欢她？”
“我哪有……那天是她送我回家，到了楼下了，非得送我上去，怎么说也不好使……”周夏天否定道。
那天下午，在吕北北似乎环顾了四周一下之后，她的双手扶着周夏天，突然的一紧，指甲盖都在周夏天的小臂皮肤上刻下了一道道红色的浅痕。
周夏天眼看着吕北北贴了上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夏天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他应该做些什么，比如拒绝她躲开她，比如答应她去迎合她。可他什么也没做。
一抹柔和的触感由侧脸传遍了全身，周夏天他竟然有了一丝享受。
认识吕北北这么久以来，周夏天把她当做一个跟屁虫，与其跟吕北北相处，他更喜欢与林暖一起呆着。他把吕北北当做一个朋友，类似毕江山与秦司。后来，他心里慢慢的明白了什么是男情女爱，他自己的猜测，和吕北北对自己的态度，他慢慢确认了，吕北北喜欢她。
他故意不去过多的理睬吕北北，他出乎意料的享受着一个女孩的爱慕。
在周夏天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开始了无尽的争吵，似乎一个很普通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一次家庭战役的原因。在周夏天的印象里，爸爸像个暴君，妈妈像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反抗者。父母也像是一个暴力乐队，所有的家具都是他们的乐器，他们用自己的嗓门，用自己的巴掌，用不受控制的情绪，弹奏着足以摧毁一个男孩心灵的乐曲。
周夏天挨没挨过打，答案是没有。
最让周夏天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妈妈不知怎么了，眼角划破了，几滴血滴在地板上，他从屋里睡觉，听到大声说话的声音他朦朦胧胧的出来，看到妈妈的样子，他出口就说爸爸别吵了，谁知爸爸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通红通红的，像是一个噩梦中的人物，爸爸顺手抄起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啪叽”一声，瓷片四分五裂开来，没有一个碎片扎到周夏天，他距离的很远，但是有着什么在周夏天身体里炸开了，留下着属于周夏天自己的，独特的伤疤。妈妈抱着他进了屋，门一关，外面又传来吵闹声，周夏天都听不清切了。
从那以后，周夏天一旦害怕紧张的时候，根本说不出话来，说出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大，大家好，我，我叫周……”
“哈哈哈，你看他，哈哈哈。”
“周夏天，你你你，我我我，哈哈哈，你话都不会说。”
“什么啊，这叫说都不会话了，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周夏天受到过不少同学的嘲笑和欺负，那些丑陋的嘴脸时常出现在周夏天的梦里。那些病态的笑容，让他全身倍感冰凉。
周夏天慢慢的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也不愿意露出笑容。
自卑的种子埋下了，但愿不会开花结果。
他发现在吕北北面前，他很自然，没有了紧张。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他提出什么要求，吕北北都会很顺从，他秉持着这份高高在上，像个土皇帝。
但是让他真正动心的，还是林暖，根深蒂固的林暖。
再之后，吕北北的一个吻，让他不再对吕北北平静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感觉，第一次的体验，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多巴胺四处游荡。
声控灯闪了起来，吓了周夏天一跳，更让他心跳加快的不是吕北北微红的脸，而是吕北北后面的林暖。
她怎么在这？
林暖她一把推开自己，跑了上去。
像是一个等量体系瞬间失去了平衡，他觉得什么都不对了。
他跟着林暖，往那一层爬着，每爬一层，每缺一份氧，他就越清醒。
……
“毕江山，我不喜欢吕北北，我喜欢林暖。”
这句话似乎用了周夏天全身的力气，他在奇怪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