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边沉思
她最坏的猜想被证实了。
灵珠和魔丸，果然是被人刻意调换了。而就她所知道的情况推测，想都不用想便知是龙王与申公豹合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龙王的目的申公豹已说得很清楚，让敖丙取代哪吒，封神登天，带龙族离开海底。那么申公豹的目的呢？敖凌不知道。但从他周身散发的怨毒与贪婪来判断，他与龙族合谋绝不是同情龙族并施以援手的善举，而一定是有某种想要而不可得的东西，只有这种特殊手段能帮他得到。至于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那不重要，敖凌也不关心。
那她是否要做些什么呢？狠毒的阴谋在她眼皮下发生，她既已知晓内情，心中的良知便不允许她无所作为。然后就是最重要的问题，她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稍稍挽救这个悲剧？
首先浮上她心头的是哪吒灿烂明媚的笑容。她忍不住在心底暗叹，这个单纯的男孩，恐怕对即将到来的劫难还一无所知吧？他本是命运眷顾的孩子，却被龙族的阴谋横刀夺走了所有的幸运，甚至小小年纪便要夭折在天雷中。如果可以，敖凌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救他一命，可是太乙真人、李靖夫妇努力了三年都毫无办法，她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又能做些什么呢？理智的冰冷与残酷占了上风，哪吒，多半是救不下来了。纵有千般不忍，也只得徒叹奈何。
但即便救不了哪吒，就算是为了龙族，为了哥哥，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她已然意识到，窃取灵珠，是一个错误而危险的决定。
从道义来说，他们杀害了哪吒这个真正的天选之子；魔丸大开杀戒之时，必致生灵涂炭，又残害了许多无辜百姓。从可行性来说，这个计划可谓孤注一掷，胜算极低。哪吒在天雷中灰飞烟灭，元始天尊出关后，太乙和李靖夫妇必定如实汇报，以天尊的神通广大，识破他们的阴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算他们狠心除掉了太乙和李靖夫妇，又侥幸逃过了天尊的如电神目，那封神大战的漫漫征途，敖丙要遇见多少三山五岳身怀异术之士？申公豹提到要炼去敖丙的龙角，就证明他们还没有办法使龙族后人光明正大地、以灵珠的身份站在世人面前。而仅凭炼去一对龙角，又如何能在诸多能人异士面前隐藏龙族的身份呢？一旦敖丙的身份被发现，龙族和申公豹的阴谋也会全盘暴露。到时给敖丙、给龙族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制止这个计划。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和龙王谈判。如果能让他及时收手，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但还有一个问题。
她对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要铤而走险为龙族打算，这样有违道义又无胜券可握的事他绝不会做。龙族的处境确已艰难，如果她阻止了灵珠的计划，那龙族的出路在何处？已经盗来的灵珠又要怎么办呢？
红日渐渐西沉，一点一点地向柔软的大海坠落，撒下橘红色的光芒，将敖凌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大海披上了粼粼的金光，却衬得女孩的身影更加孤寂寥落。她看着茫茫的大海，那是孕育她和整个龙族的温柔的母亲，她深情而忧郁地凝视着她，是呀，出路在何处？希望在何处？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要弄明白龙族被关押在海底的根源。可她只有不足半个月的时间，要查明上千年的恩怨情仇，不仅不能借助龙王的帮助，反而要躲着不被他发现……太难了，她做不到。所以她只能推想，抽丝剥茧，层层剖析。
首先，龙族是否有罪？如果龙族真的作恶多端，那么被镇压海底就是罪有应得。但龙族众人如此愤愤不平，并无丝毫“悔过”之意，这足以使敖凌相信，龙族很有可能是清白的。那就姑且先假设龙族是清白的，问题就转移到了天庭上。如果龙族是清白的，天庭为什么要把龙族关押在海底呢？单凭一句妖兽出身，一句不得信任，就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把镇压海底妖兽的功臣锁入牢笼吗？
假如天庭是清明公允、惩恶扬善的，那么龙族之事很大可能是产生了某种误会。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只是误会，那么只要让龙族重新站在天庭面前、站在世人面前，将往事开诚布公地解释清楚，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而灵珠的风波，正好给龙族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相信天庭公正的裁断，会给龙族一个应得的未来。
但是，如若天庭怀有私心，因为忌惮和不信任，有意打压龙族，事情就会难办一些。对于龙族的实力，敖凌也有所了解，实在是不容小觑的；而天庭在百姓当中口碑甚佳，无论它实质如何，至少表面维持着公正的形象。那么，天庭打压龙族，就必然需要一个理由。有可能是放大了龙族微不足道的小错误，也有可能还是夹杂着误会。总之，只要龙族能够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人心一杆秤，民怨沸腾之时，天庭自然不能再不顾众怒对龙族施以惩罚。而灵珠一事，同样是让世人了解真正的龙族一个极好的契机。
至于盗窃灵珠的罪过，如果从前的龙族真的清清白白，那么自从灵珠被窃入龙宫开始，这千年等待的机会就成了永世难消的罪恶，成了龙族历史上刺目的污点。即便天庭公正处事，也会给予一定的惩罚；如若天庭有心打压，则更会成为天庭绝佳的借口，将龙族推入深渊。她必会竭尽全力，让事态不再继续恶化；至于已经造成的伤害……敖凌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一个崭新的计划清晰地在她心底浮现，目光缓缓从海面上收回，盯着自己的双手，渐渐变得无比坚定。
最后一抹余晖也坠入大海之中，夜幕缓缓笼罩了原野。敖凌起身跃入海水中，直直向龙宫沉下去。在计划开始前，她要先确认自己所假设的龙族的清白是否成立。对于解决这个问题，她恰好知道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帮助她。
靠近龙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日的经历使她觉得肩上很重，出于孩子的本能，涌上想哭的冲动。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她回来好像松了一口气，飞身迎上来。“凌儿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真是担心坏了。来，让哥哥看看，你没事吧？”
敖凌看着敖丙关切而温柔的目光，忽然心中一酸，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敖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显然有些诧异，轻轻抚着敖凌的长发，柔声哄着。
良久，他觉得怀中的人已渐渐平静，却靠在他肩上迟迟不动，便也任她靠着，继续轻声安慰。忽然听到敖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话里的沉重是他不懂的压抑，却格外深情而坚定：
“哥哥，你记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的心，永远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