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饭后，吴云陪着乐天在家，我独自一人来到文天蓝工作室参加第二次家长课。
坐下后，吴老师先开场白：“这是我们第二次家长课，也是这一期课程的最后一节课了。”
“是的，因为之前有几个星期没来，课程顺延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上了几次课了，昨天前台跟我确认今天的课程时，提醒我这节课是这期课程的最后一节。我当时就跟她询问了继续咨询的事情，并续交了一期费用，不过是按每期六节课来续的，上课时间也有了调整，她们应该有跟您沟通过吧？”续期的课程按原价计费，一期六节课一千两百元，时间也调整到每周五晚七点钟。
“跟我确认过了，从下次课开始调整为每周五晚上七点。”吴老师确认后继续说：“这次距离上次家长课的时间有点长，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察觉到乐天有什么变化？”
“变化很大，最近语言进步很大，也很爱说话，有时想让他停都停不下来。说话完全没有结巴，而且，我之前说的抽动症，这两个月以来，完全没抽动的任何迹象！总的来说，情绪也稳定很多。”这次我是有备而来，侃侃而谈。
“很高兴有这些好的发展，还有其他吗？”
“嗯……我发现，他画画的内容有点变化，不知道是年龄的增长还是其他原因，以前，他的画基本只有车，各种车，火车，地铁，小汽车，消防车等等，现在的画里有时会画上开车的人，有时是小朋友，有时是卡通动画里的人物，有时还会画个建筑物之类的在旁边。”
“嗯，还有其他吗？”吴老师边聆听边快速地记录着。
“能观察得到的变化就这些吧。”
吴老师翻看了一下记录本，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对着我说：“嗯，你说的这些，我在沙盘室里也能感受得到。他现在跟我交谈的几率比之前多很多很多，有时是跟我聊天，有时是跟我讲故事，有时像是他自己讲给自己听，但会不时地看向我。他在沙盘上的表现呢，正如你刚才说的画画一样，内容和类型都越来越丰富。这表明他的世界在不断充实和扩大，这是很好的发展。还有一个是我上次没有展开对你说的，因为上次觉得还需要再观察。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关于他尿裤子的事情吗？”
我不断点头：“嗯。”
吴老师接着说：“第一次过来，是你带他过来的，他刚开始先是专心地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很不自在，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斜着眼偷望了我一下，之后就明显玩得不投入，到了后来有点抖，我这才醒悟，就问他是不是要上洗手间，他愣了一下，我转而问他是不是要上厕所，他说是，这才马上出去，当时他应该是尿急了很久。回来后就又很专心很轻松地继续玩了。
第二次是爸爸带过来的，也是开始专心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出现不自在的样子，这次我很快就问了他，是不是要上洗手间，他说是，然后出去了。之后还有两次，玩了一会儿，问我‘时间到了没？’我说还没到，他就不做声了，我观察他的样子跟前两次要上洗手间的时候有点像，就问：‘要上洗手间吗？’他说是。直到第五次，他自己主动跟我说：‘吴老师，我要上洗手间。’奇怪的是，自从那次以后，后来几次过来，他就再也没有中途要求上洗手间了，也没有再憋尿了。”
我侧身倾听，同时启动大脑所有细胞，思索乐天憋尿的原因。
“然后，我观察到，从那天开始，他对我的问话多了起来，就不单只是他讲我听，或者我问他答。比如我上次因事取消过一次课，他第二周过来的时候就问我:‘吴老师，你上个星期为什么不能来上课？你有什么事吗？’还有，他想拿最上面那层的沙具，之前是自己搬凳子自己拿的，现在也会请我帮他的忙，而且是很自然地。就是说，有那种他开始慢慢向周围释放能量，开始愿意跟外界建立更多联系的感觉。”吴老师讲完后，身体靠向椅背，嘴角悠悠上扬。
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热浪，直冲击眼眶，我努力用笑容把泪水压下去，把模糊的双眼转向沙盘室的另一侧，不断点头，道：“我明白了，他能在这里找到适合他的释放渠道，我很欣慰！”我缓缓吐一口气，待情绪完全平稳，转向吴老师，继续道：“这个学期以来，可能是情绪更平稳，我能感觉到他语言和学习各方面的进步很大，像上学期怎么都教不会的个位数加减和数楼层问题，最近发现他竟然自己全都会了，当然也可能是心智比去年成长了，他各方面的发展一直会比普通小孩慢一拍，但也算是在慢慢成长着。”
“是的，他在不断地进步着。你们对他内心的成长也给予了足够的关注，所以他会找到自己成长的步骤，像你能看得到他画画内容的这种微妙变化，这一点对于父母来说是很难得的。最近他跟爸爸的关系怎么样？”老师转而问。
“还行，偶尔还是会有冲突。对了，他最近这两个月好像特别喜欢扮演小宝宝，老是要我当他是小宝宝抱着他，甚至假装给他喂奶瓶这样的。每天晚上看完书，睡觉之前都会要求我演一次，这会是什么心理问题吗？”我突然想起问。
“就是他把自己当成很小的宝宝，要你去照顾他，是吗？”
“对对对，会躺在床上学着小宝宝哭喊，然后要我抱着，给他喝奶，然后就假装睡着了。玩过几次，我有点抗拒，说不出具体原因，就是有点怕会不会滋长他不好的一些东西出来。但是他一定要天天这样玩，我不配合他就哭闹。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没事，你先满足他。心理学里有个名称叫‘退行’，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就是行为活动倒退到更小年龄，是吗？这是很贬义的词吧，我就是怕这样发展下去不好。”
“你先不用太担心。其实，退行是一个中性词，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调节机制。人在以前某个时期的某种需求得不到满足，就有可能会在以后退行回去到那个时期，或者是以前拥有的现在突然失去了，也可能会倒退回以前曾经拥有时的状态，无论哪一种，如果能重新被满足，被修复，那就是一种很好的调节了，所以说这个词是个中性词。具体到乐天，他现在这种行为还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退行，但很明显，这是他现在的需要，他表达出了这种需求，我们不知道他这样需求的具体原因，可能是需要被照顾，被关注，或是其他，你只需要尽量去满足他，让他能够充分地获取内心的满足感。当然，你需要继续观察。”
“行，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以后会尽可量地满足他的要求。”我停了一下，继续说，“还有，我们让他推迟了一年上小学，上周六幼儿园开了毕业典礼，这周同级的小朋友就放假了，等着九月份上小学。而乐天这周继续回去幼儿园上暑期班，是跟下一届的小朋友一起上的，他找不到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很不适应，所以这两天情绪很不好。这个情况我想先跟你说一下。”
“那他会不会不愿意去幼儿园？”
“会啊，今天早上就说不想上了，各种安慰，最终还是去了，刚刚放学回来，感觉比昨天略微好一点。据我观察，每次环境有变动，他就会有一段比较长的适应期，在适应期期间很容易出现情绪波动，甚至抽动，所以我还是很担心的。”
“好的，下周过来我会关注这一点。”
我们继续聊了乐天在沙盘里的行为表现和以后需要关注的问题，直到吴老师手机的闹铃响起，我才起身道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