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午乐天舒服地睡了个午觉，大概是上午玩得太疯，午休前抽动又加重了几许。
等他安然入睡后，我反而睡意全无，起身打开电脑，查看推迟上学的相关规定。
四点多，乐天被楼下小朋友们玩闹的叫喊声吵醒。小家伙起身穿衣，然后自己搬个小凳子放在房间窗下，站在凳子上，半个身子趴在窗台的防盗网上往下望。
从我们房间的窗口刚好可以看到楼下大院里的情景。我也凑近向下看，雨早已停了，路面也渐干爽，楼下有五六个跟乐天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院子里玩耍。
这几个小孩都是同一个大院里的，几乎每天下午三四点就会出来玩，在各栋楼房之间穿梭嬉戏，一直玩到晚饭时分。乐天去年跟他们玩过两三次，他每次下去玩，我都会坐在大院门口守着，以防他一个人走出大院而丢失，但他每次只玩二十分钟左右就会过来找我一起回家。
“想不想下去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我笑着问。
“想！”乐天扭头看着我回答，眼里有向往，又夹杂着一丝胆怯。
“那你能不能自己一个人下去？妈妈不陪你下去可以吗？”我试着鼓励他。
“可以！”乐天略带兴奋。
“好，那去吧，带上电话手表。”
乐天马上拿来电脑手表，让我帮忙戴。
我一边戴一边问：“下去后要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知不知道要怎么说呀？”
“你……你好！”
“要说：哥哥姐姐好，我想跟你们一起玩!”我叮嘱着。
“嗯！”小家伙低声答应，转身迅速挑了一个小车玩具，站着看我，不言语。
“要带玩具下去吗？”
“嗯！”他点头，还是望着我，在等我批准。
“可以的，去吧。记住一定不能出大院门口！还有，路面湿的地方会有点滑，要尽量避开！”
“哦！”他开心地换鞋，开门，直往楼下冲。
我关好门，回到房间窗边观望。
不一会儿就见到乐天兴致勃勃地加入孩子们的队列中。
听不到他们交流，只见一班小孩绕着楼房跑来跑去，乐天也跟着跑，大概在玩什么游戏吧。
我略带犹豫地回到电脑前继续查阅资料。
过了不到十分钟，乐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妈妈，开门！”
我连忙出来打开门，一边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要不要再下去玩？”
乐天一边换鞋一边说：“不用了，不玩了。”
“为什么？不好玩吗？”
“不玩了，不……不要再问了。”说着，独自走进房间的地垫玩积木。
我跟着进去，其他孩子们还在楼下嬉戏，乐天却不再关注他们，只自己玩自己的。
他背对着我，坐在地垫上玩着积木火车，安静而孤单地。楼下传来的嬉闹声在窗边萦绕，于他却不再有半分干扰。
我依稀感到他身上有种挫败感，但也知道，对于他明确拒绝回答的事情，多问也没用，只得坐在垫子旁陪他一同玩积木。
至晚，吴云到家已经六点多，刚好赶上吃晚饭。
“爸爸，我跟你说呀，妍妍姐姐投球……球……球，很厉害，全……全部中了！”乐天边吃饭边跟爸爸聊天。
“是吗？你今天跟妍妍一起玩了吗？”
“对的呀。我跟你说呀，妍妍姐姐可以投一百个球……球呢。”
“那么厉害啊？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
“在游乐场。你先听我说，我跟你说呀……”乐天又对着个饭碗准备老生常谈，被吴云打断：“你什么学了这个‘我跟你说呀’，干嘛每句话都加一句‘我跟你说呀’？”
“我……我……我就喜欢说‘我跟你说’嘛。”
“说一句就可以了，不要每句话前都这样，知道吗？”吴云一脸严肃地教导。
“嗯，知……知道啦。”
吴云转向我：“怎么今天说话，结巴这么严重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吴云当着乐天的面说这个话题。吴云会意，轻轻点头。
“爸爸，我跟你说呀，我……我……我不记得要说什么啦……嗯……”乐天作努力思考状，我和吴云忍俊不已。
“好了，先吃饭，等下想起来再跟爸爸说。或者你可以说说下午跟楼下小朋友一起玩的事情？”我插话，一边试探性地引导着，一边督促他吃饭。
“那个就不多说了，我……我想说妍妍姐姐的事情嘛。”乐天一口拒绝，继续边吃边想他刚才想说的话题。
趁他安静片刻，我对吴云说起延迟入学的想法。
“确实可以考虑，如果只要医院证明的话，以乐天的情况，找中山三院的医生应该就可以直接开证明了。只是不知道对他以后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吴云接起话题。
“不就晚一年毕业吗？男孩子，晚一年也无所谓吧？”
“如果只是晚一年毕业，那倒没什么。就怕有些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现在的政策都规定得很死，比别人大一岁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阻碍，比如升中考，中考，高考这些……”吴云话还没说完，乐天又插话：“爸爸，爸爸，我跟你说啊，妍妍姐姐说下星期六再一起玩，一起投球，我就可以投很多很多个了。”乐天终于想起要跟爸爸说的事情，匆匆打断我们。
“乐天，爸爸妈妈在说话，你要等我们讲完再讲。”我正色道。
“不行！我要先讲，你……你们先听我说。”每次我和吴云一聊他听不懂的话题，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插嘴，要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打断别人说话是没有礼貌的，你这样打断我们是不对的。”吴云也加入批评。
“不会，不是的！你才没有礼貌……我就不会……”乐天一听到批评就着急起来，说着说着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只是在教你，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啊，你先别着急！”我只能转为安慰。
“不要批评！我才没有，我就有礼貌……”
“好好好，我们的乐天最有礼貌。爸爸妈妈不是批评你，是提醒你。你先吃完嘴里的饭，小心噎着。”我一边递纸巾，一边抚摸他背部安慰他。
等他略微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继续吃饭。只扒了一口，又开始：“爸爸，我跟你说呀……”
我跟吴云互换了个眼神，无奈地笑着，继续听乐天高谈阔论。
推迟上学的话题也就此被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