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萧长春和韩百仲两个人从马之悦家出来之后,对晌午会议的开法商量几句,就在大沟里分手了。韩百仲领着本队的社员锄谷子,萧长春到大庙、场院里转一遭,又到麦地里走一圈。离开村子一个多月,到处都起了变化,不要说人,就是地里的庄稼,他也摸不着底了。
萧长春从地里往回走,已经是半晌午。他开始考虑要召开的那个干部会,把村里的主要干部一个个地在心里边掂了掂。社主任、两个队长、妇女主任、团支部书记、会计、保管,这些人里边,在当前这件事情上会出岔子的,只有马之悦和马连福。萧长春跟马之悦见面之后,已经讨了底儿;尽管他对马之悦还有一些摸不透的东西,他觉得只要马之悦不出来支持那股子坏思想,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至于马连福,萧长春从来不把他看得很重。这个人就是让自私的心搞糊涂了,有时候张牙舞爪,实际上心里边没有多少斤两,一遇到硬的,马上就得缩回去。萧长春估计,马连福在这件事上不一定是主谋,他家的土地不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儿,他是从来不干的,很可能是受了那些中农的调唆,一时糊涂上了当;等开会的时候,大伙全是一股劲反对,全都批评他,马之悦再说他几句,问题就算解决了。等明天,萧长春再到他那个队里去,跟他一块儿搞一些日子,交交心,把一些问题跟他谈透,他也就不会玩什么花样了……
想到这些,萧长春的心里一阵轻松,昨晚间突然而来的问题带给他的烦恼,已经减去了大半。
现在,这个年轻的支部书记,想得最多的,还是那几个富裕中农社员。眼下这件事情的根子全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干部的底子是摸清楚了,这些中农的心思还没瞅准。土地分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起因,地主富农跟这件事有什么瓜葛,这些中农户都有什么样的怪论,决心到底如何,是一般地闹闹,还是要试个高低上下,是几个人,还是成了片……这些不摸准,干部会上很难研究具体办法,也就很难对症下药来给他们治“病”了……
萧长春思索着,盘算着,在那被青草遮着的地埂子上走着,拉拉蔓被他蹚断了,野花把金黄色的花瓣儿贴在他的牛皮掌子鞋上和黑粗布的裤脚上。这一切,他都没觉得。天上火球般的太阳,用它像针一样锋利的光刺着他的后背,汗水把补着补丁的白布衫溻湿了,他也没有觉得。他在想着心思呀!
如果不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使他担负起这样重的职务,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也许还保留着许多的孩子气,喜欢幻想,喜欢凑热闹,喜欢美;能吃能干能睡觉,做起事情来,横冲直撞,不顾前后;特别是这样一个刚刚三十岁的“二茬子”光棍儿,又具备着许多足以使女人们动心的优点,他会把很多的心思放在搞对象上边……可是,萧长春把这一些全挤跑了,占据他整个心的,是工作、生产、农业社!
现在,支部书记进了村,奔沟北了。他要找找吵土地分红的那些人的大主谋弯弯绕去。这个弯弯绕,在土改以后的几年,已经发展到富农的边上,他的心思早就跟富农差不离了,特别的难对付。不过年轻的萧长春是勇敢的,跟什么样的人他都敢碰一碰!怕什么,怕他绕吗?看咱们谁能绕过谁去;绕不过你去,我还可以见识见识,学点“本事”哪!
等到他迈上沟坎,又改变了主意。萧长春不是一年前那个民兵排长了,他懂得光凭鲁莽劲儿不能办好事情。他想,干部会还没开,还不是解决这具体问题的时刻,眼下,他急应当得到的是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如果先找弯弯绕,保管绕到天黑,也不能绕出真情实话,不如先找找马大炮。马大炮跟弯弯绕好的穿一条裤子还嫌肥,沟北中农闹事,他也是主谋之一,什么都知道;这个人肚子里盛不下半斤油,什么都敢往外流,从他那儿,容易把话套出来。
萧长春主意打定,走进马大炮家的排子门。
这个勤俭人家,刚刚忙完自己的活计,正要动手做午饭。把门虎抱着柴火从粪堆旁边绕过来,瞧见进来的萧长春,一扭身,就把个二门口挡住了。
“连升大嫂,还没做饭呀?”
“刚完事,你多会儿回来的?”
“昨晚上。连升哪?”
“你等着,我去叫他。”
把门虎非常厉害,不管谁来,想到她屋子里坐一坐那是很不容易的。她倒不是讨厌人来,就是怕你到屋里一坐,她得陪着你,白耽误工夫;不陪你,又怕你把她屋里的什么东西看去。所以不论谁来到她家,她总要设法把你留在院子里,她,或是让男人找点什么顺手的活做,一边做一边说,两不耽误。
萧长春知道她的脾气,就故意要治治她:“大嫂,让让路,我得进去呀!”
把门虎赔着笑脸:“啊,啊,我把他喊出来——嗨,有人找你!”
萧长春趁她扭身喊叫的时候,一挤,进了二门。
把门虎抱着柴火,哗啦啦地紧跑几步,进了堂屋,哗一声扔在地上,把进屋的路挡住了。她又一脚蹬门槛儿,一手扶门框地站住,笑模笑样地说:“萧支书,那边的工程完了?等我叫他啊,来人找你了!”
萧长春笑着叹口气,说:“行,不进去啦,我没你有本事。叫他出来吧。”就蹲在屋檐下边,掏出纸卷烟。
马大炮正在后院里收拾什么东西,女人的第二句喊声他才听到,就一面答应,一面拍着手上的土走过来了。他一见萧长春,不由得一愣:“支书嘛,屋里坐,屋里坐。”
萧长春说:“行了,这儿呆着两方便。”
把门虎这才放心地放下胳膊收起腿,回屋里转了一圈,想找点什么活计,又没顺手的,回手抓了一把烂韭菜递给马大炮:“一边说话儿,一边给我择择。”她转回身去,填柴点火了,呱哒呱哒的风匣声,单调地响了起来。
马大炮把烂韭菜放在一边,也拧上一锅子烟,蹲在萧长春的对面,一边叼着烟袋抽,一边择韭菜,心里嘀嘀咕咕地对萧长春说:“前几天听说你不回来了。”
萧长春说:“该分麦子了,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还回去吗?”
“不一定。”
“咱们村的麦子到底是怎么个分法呀?”
“嚯,你倒问到地方了,我正是为这个找你来的。”
把门虎停住推拉,从屋门里探出头来说:“你找同利二叔跟萧支书说吧。”
马大炮马上遵命,要动身。
萧长春拦住马大炮,对把门虎说:“你不用把连升支走,我们先聊聊,过一会儿,我自己找他去。”又对马大炮说,“你是个心直口快痛快人,咱们说话别拐弯;一拐弯,话说不透,你们想让我拥护你们的主意,不也就困难了吗?”
“这么说,能商量?”
“当然,什么事都能商量。有一条,得讲出道理来。”
“道理现成,地亩、劳力一起分麦子,有利呀!”
“什么利呢?”
“本来地多的人就吃亏了,心里全不痛快。跟你说,这块病,我憋了几年啦!要是地亩也分麦子,我们吃亏少一点儿,这不是利吗?”
“这算一个理由,还有呢?”
“麦子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优越性应当归地,谁家的地多,就应当多吃点,这才合情合理。”
萧长春笑笑说:“这两个是一条理由,还有呢?光是这一条,不能讲通。”
马大炮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对啦,还有一条顶重要。地多的全是中农户,土地不分红,中农是吃亏了;让中农顺了心,对你们有好处哇!”
“这算一条,还有呢?”
“哎呀,这还不够吗?”
“不够。说了半天,都是从你们这几户的益处上边想的,这样办,对全村人有什么利呢?你们赞成了,别人不赞成呢?这不是照样行不通吗?”
屋里的把门虎也顾不上拉风匣了,伸着脖子,细听外边的谈话。她一天到晚总是替她这个大炮式的男人攥着半个心,怕他说话没分寸,惹是非。可是她听着听着,外边的两个人好像越说越入垅了,像是商量搭伙做一件事情,正在往一块凑办法。她这才放下心。这个女人别看是个把门虎,对于门口外边的事一向不爱过问,对于社会上的事情知道得更少,不光闹不清如今农村里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她甚至于连党支部书记跟副主任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也不懂,她把萧长春、马之悦全都划等号。在这点上,她还不如弯弯绕那个应声虫的瓦刀脸女人哪!
这会儿,她听到萧长春说“有人不赞成”和“行不通”,就又探出身子,小心地插了一句说:“萧支书说得对呀!我也是担心,这样分麦子光对咱们几户有好处,人家沟南边的人不赞成,到头来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就白放炮了。”
萧长春说:“大嫂子这句话倒是挺明白的。对啦,不用说别人,我就不通!你们的理由太少了,这两条理由,让人家一驳,不就驳倒了吗?”
萧长春说的是实心话,也是听马大炮亮了底子以后得出的结论。他发现,没有掌握着真理的人,就是心虚的,不走正路的人就是理短词穷的,乍一看挺吓人,实际碰碰,什么都没有。“土地分红”这件事儿,他们背后闹得挺冲,一叫真的,一讲理由,就虚了,就露底了。现在看来,不光干部这一关好过,这些中农户的关也没有什么大困难。他的心情豁然地轻松起来,看一眼蹲在对面的马大炮,忍不住好笑。
马大炮用手指头搔着头皮,看见萧长春笑,也陪着傻笑了一下,说:“萧支书,你这个人挺聪明的,怎么一下子懵住了,你还想不通?”
萧长春冲着他点点头。
马大炮忽然一拍手:“对了,还有一条,这可是顶重要的,是对咱们全村人都有好处的。”
“你说说,我听听。”
“你一听,保管想通了。为什么说呢,这件事对你在村里树立威信最有好处啦!按地亩分,粮食都分到户,不像装进农业社大囤里那么显眼,就可以少往上边报产量,少卖余粮;少卖了,大家吃的多,存的多了,粮食可以随意使用了,都说干部给大伙谋了幸福,大伙就拥护你啦!你听听对不对?”
萧长春眨眨眼睛,心里打了个转。马大炮这个直肠子人,对一切事儿看得直,也想得直,光顾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还会想到干部建立威信这件事呢?他哪里来的这么“高”的“思想水平”呢?他想问:这个主意是谁出的,话到舌尖,又改口了:“连升,你想得倒挺美,就怕不行。”
马大炮说:“萧支书,你就放心吧,保证行。说实话吧,我们最担心的是你这个支书拦着路子不让我们走;要是你想通了,沟南边的人,还不听你的呀?”
萧长春说:“沟南边的人听我的,沟北呢?沟北的人可是很不容易圈拢,对这件事情能够一个心眼吗?”
马大炮扳着手指头算算,说:“我看差不离。”
萧长春说:“你估计一下会有多少户赞成呢?”
马大炮心里甭提多得意了。这回支书也支持土地分红,那真是一条大道没阻挡啦!他歪脖子眨眼地想了一下,站起来说:“萧支书,你稍等一下,我找找马同利去,他可比我摸底。”
萧长春一把把他拉住了:“别忙,等一会再找他,咱们还没谈完哪。比方说,沟北边那些被斗地主和富农能赞成土地分红吗?”
马大炮虽然不知道萧长春问这句话的目的是想进一步摸底儿,可是,他决不能把马斋这些人拉出来,就故意一翻白眼说:“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要是不赞成,不会整他们吗?”
萧长春又追一步:“你们没问问他们吗?”
马大炮连忙摇头:“没,没,马同利说,什么事光是中农闹,闹多大也没事儿;要是他们也出来干,闹小事儿也不行,那就成了地主反攻倒算了,我们也得背他们的黑锅。谁敢沾他们哪!”
萧长春笑笑,又问:“马主任要是不赞成呢?”
一问到这个,马大炮又转开脑筋了。他想,马之悦跟萧长春是死对头,两个人总是牛蹄子两半儿,一说马之悦赞成了,萧长春准反对,就来了个含糊其辞:“他怎么样,说不清,我估计你一口咬定干,他准没说的。”
马大炮粗中有细地转了个弯,可是非同小可!他要是兜着底把马之悦说出来,我们这位支部书记就会毫不费事地把全部的真实情况弄到手,那么,东山坞眼下正在酝酿的矛盾斗争,立刻就会起一个根本性的变化,以后一连串的问题,也要随着这个变化而变化了。可惜他偏偏就转了个弯子。看来,人是复杂的,心情是微妙的。年轻的支部书记没有想到这一点。
屋里拉风匣的把门虎,探出头来朝他们小声说:“嗨,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大脚焦二菊风风火火地从大门外边跑进来,到了二门口外边一站,往里瞧瞧,跟萧长春招手:“长春,出来我跟你说句话。”
萧长春冲她点点头,站起来对身旁的马大炮说:“咱们先说到这儿,有工夫再聊。”
马大炮也跟着站起来说:“行啊,你只要给我们谋幸福,聊上三天三夜不合眼全行。”
萧长春心满意足地朝外走,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对马大炮说:“我还得给你撂下一句话儿,免得你把我的意思闹误会了。听清楚啊:我没有赞成你们的办法,因为你这些理由站不住,也少了点,没有说服我。”
马大炮摊开两只手说:“那,要多少理由才能把你说通了呢?”
萧长春已经走出二门。
马大炮追出来了。
萧长春和焦二菊又出了大门口。
马大炮刚要跟出去,后边女人叫他,就又赶紧折回来。他的满脸放光,恨不能跳一跳。
把门虎提着烧火棍子追出来,小声问他:“你们说了半天,到底说的怎么样啊?”
马大炮故意逗她:“你不是能吗,你猜吧!”
把门虎说:“我听了半天,也没听个眉目;看萧支书那个样子,倒像跟你说的挺投机。”
马大炮拍着大腿说:“嘿,等着分麦子吧,这回得揭开瓦片从房顶往里倒麦子啦!”说罢,转身往外走。
把门虎说:“就熟了,吃了饭再出去不行吗?”
马大炮说:“吃饭啥大紧,我得赶快找找同利二叔。”
弯弯绕刚才在大门外边演了一场闹戏,上了大门,又稍停片刻,一家人就开始吃午饭。正吃到半截腰上,听得有人敲门,把他的脸都吓黄了。
瓦刀脸女人想端桌子,盆子碗筷摆了一满下子,端不了;收拾过吧,一件一件,哪就收拾完了?她一把夺过孩子手里的饭碗,先把一个盛饽饽的篮子塞给孩子说:“快,快,提到后院羊棚里去,盖上点草。”
弯弯绕对女人说:“别慌,越慌越要出事。你慢慢收拾,我去开门,我缠住他,你收拾完了,咳嗽一声就行了。”他说着,就趿拉着鞋,一面答应,一面走,一面想。他估计这会儿干部会开上了,他刚才那出戏,传到萧长春的耳朵里了,一定是派人来找他,当面对词儿。萧长春少年气盛,从打当上干部还没有碰到过什么钉子,一味地向上边讨好献殷勤,这回给他脸上抹了黑,当然要生气。这可好极了,弯弯绕就是让你生生气,看你怎么办!
弯弯绕叨叨念念地走到大门里,老远停住,定了定神,问:“谁呀?”
马大炮回答一声:“我,快开门呀!”
弯弯绕又问:“谁让你叫我来的?”
马大炮听着挺奇怪:“你这是哪头话,我是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腿,怎么还谁让我来的?”
弯弯绕拉开门栓打开门,先探出脑袋左右看看,见门口外边就是马大炮自己,倒还有几分扫兴,就连个招呼都没打,扭头又往回走。
屋子里的瓦刀脸女人使劲儿咳嗽两声。
弯弯绕冲着窗户说:“快吃饭吧,是连升。”
马大炮一边追着弯弯绕,一边喜气洋洋地说:“大叔,嘿,我来给您报喜,这回您可闹好啦!”
弯弯绕半转过脸,问:“萧长春知道了?”
马大炮说:“全知道啦,看样子能赞成。”
“赞成?赞成什么?”
“咱们那事儿呗!”
“怎么个赞成法?你去听会了?”
“他到我家去找我了。”
于是,马大炮就把刚才萧长春在他家院子里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跟弯弯绕学说了一遍。他一边说,一边乐,除了评论,还带着一点儿表白,好像自己给沟北的人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前来这里请功。
弯弯绕倒背着两只手,耷拉着脑袋听着,脸上像一块蜡,没有丁点表情,心里边可翻腾的非常厉害。
马大炮把整个过程讲完以后,又用一种分析的口吻说:“依我看,咱们先前全都估计错了,他能赞成。”
弯弯绕看他一眼,没吭声。
马大炮还说:“萧长春不是傻子,他还看不出世道来呀?就是我这个人嘴笨,还没有把他开通好。”
弯弯绕又迈步朝里走。
马大炮追着他说:“要是你当时在跟前就好了,一下子就能把他说通。哪怕也像对马连福那样,等着分下麦子来,我们每家给他个斗儿八升的……”
弯弯绕已经要迈屋门槛儿了,回过头来说:“你说什么,斗儿八升的?”
马大炮说:“你要嫌多,咱们少给他点也行啊。”
弯弯绕转过身,伸长脖子,仰起脸,眯起小眼珠儿。只有他真正动了肝火发了怒的时候,才是这副架势:“什么,少给他点?你他妈给他万两黄金也不行啊!”
马大炮连连说:“行!行!看那样子就行……”
弯弯绕龇牙瞪眼地说:“行个蛋吧!他是个花岗石、死硬派,铁打的肠子铜铸的心,永远也变不了哇!”
“变了,这回像变了。”
“变什么了?我的连升,你让他套了!”
“套了?”
“铁准是让他套了。”
“怎么套了?”
“唉,你真是肉锅里煮元宵,混蛋呀!这不是顶明白吗!他知道你是个缺少定准星的大炮弹,到你那儿套咱们的根底去了,回过头来,用你的话做口供,好整治咱们呀!”
马大炮这下子可傻眼了。
弯弯绕朝前跨了一步:“他跟你问马主任的事儿没有哇?”
马大炮连连点头:“问,问了。”
弯弯绕的脸更黄了:“你怎么说的?”
马大炮舌头卡了簧:“我,我,我没告诉他。”
“是真是假?”
“真,真的。”
弯弯绕不再追问了,也不吭气了。
马大炮愣了片刻,忽地一跺脚:“狗日的,好会使手腕呀,我找他去!”
弯弯绕一把拉住他,说:“算了吧,只要你没透出马主任,事情就好办;要是你没有跟我撒谎,就算没事儿。你说实话,到底撒谎没撒谎?”
马大炮使劲儿拍着胸口窝,起誓发愿地说:“真没撒谎,一句都没有!谁要撒谎天打五雷轰!”
弯弯绕说:“这就不怕。你跟他说的这些话,这会儿早不是什么秘密了。还套什么呀,一会儿我还要当着他的面说说去哪!我还有硬棒的给他留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