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少爷的新伙计
少爷常熟心情很愉快。
要不是大笑会震动伤腿、十分痛苦,他真的会大笑三声。
“洋车”引起的轰动,太爽了。
在以往自己手下人的基础上,常老爷子派了几个伙计、保镖等给他使唤,不过,这两天,常熟最喜欢的,还是跟自己的一个新伙计聊天。
一个一口山右土腔、土得掉渣的伙计。
而阿乌,已经走了。
就在大雪将停未停那一日,老大夫再次上门,为常熟少爷看腿,顺便给阿乌换药。
常熟的腿一点问题也没有,看来是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常少爷的腿算是保住了,老大夫也高兴,同时心里又侥幸又庆幸,所以非常敬佩阿乌。
出乎老大夫意料的是,阿乌看来不打算亲眼看着少爷的腿痊愈了,他要告辞。
“你,还不能走!你的伤还没好。”老大夫严肃的说。
“早说了我是个苦命的人儿,得出一趟远门,干个活儿,没办法。”阿乌淡淡的说,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一点信息。
老大夫看到了阿乌眼中那一抹寒光,明白这样的人“干活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仍然勇敢的劝道:“少年时一味任性,不知保养,不知道老了时会遭罪。”
阿乌自嘲一笑:“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老来后悔的那一天呢。”
伙计们出来相送,阿乌骑上马,在寒风中出城去。
阿乌走后,少爷身边就多了一个新伙计。
新伙计一口山右土腔,一脸忠厚老实,看起来干净利落,大约是老爷子从山右老家带过来的。
常熟少爷十分喜欢这个新伙计,看来也很信任这个新伙计,把自己报复车马行的一应事务,全权交给新伙计处理,而且常常屏退了其他人,只两个人一起说笑。
“乌哥,你这主意真不错!”常熟打心眼里高兴。
新伙计转过头来,忠厚的脸上淡淡微笑,挠头说道:“也没什么了,只是小打小闹,还没查出那个肇事车把式的死因呢。”
听声音,赫然就是刚刚“离去”的阿乌。
不错,这正是阿乌。
前两天,阿乌因为满身伤痕,不得已请老大夫治疗,几天下来,以阿乌身体的强悍恢复能力,已无大碍,于是阿乌跟常熟商量,来个金蝉脱壳、暗度陈仓。
用阿乌的话说:“这是为了你好。那天你说的跟踪我的人还没有找出来,最近白驼城这么乱,我又一身是伤的出现在你身边,传出去不好。你让我在你身边待一段时间,这可以,但是,得保证我俩的安全。”
阿乌心中是有思量的。那个老大夫给他看过伤,自然清楚这样一身伤,如何才能获得,怎样的人才能获得,最重要的是,他因此也清楚他的身体特征。这是阿乌非常不安的地方,上一个知晓他身体特征的人,还是老莫达。因机缘巧合,老莫达是值得信任的,而这个人呢?
为安全起见,阿乌其实是应该把他灭掉,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但是,阿乌犹豫了。
他不想再以这样暴烈的准则来对待这个世界。
他想,隐退的更彻底,更加静悄悄,更加平淡如水。
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自己不耐烦亲手伺候常熟的腿,而这个老大夫,无疑是最好人选。杀了他,谁来干活儿?
当然,这些心思,他没有对常熟说。自己毕竟是一个孤单的谍子,还是要隐藏得更隐秘一些。
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子来说这件事,而常熟同意了。
于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骨瘦如柴的阿乌走了,满头青丝、满脸忠厚、脸颊有肉的伙计来了。
在那辆出风头的马车,在常老爷子的主持下,客似云来的时候,阿乌却在幕后悄悄的调查常熟的车祸事件。
以前,伙计们都不知道阿乌叫“阿乌”,如今新伙计来了,常熟介绍说:“新伙计,阿乌。”
于是,就有了新伙计阿乌。
新伙计阿乌坚决不肯和少爷住在一个院里,少爷呼噜声如雷,隔墙穿耳,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常熟无奈,只得给阿乌找了一个布行仓库,让他暂住在那里。
阿乌看见这个院子在商铺区相对清净的地段,又在巷子最头上,作为商铺来说,这个位置,是整条巷子最不旺的地方,但是,对于阿乌来说,这里是最适合他居住的地方,清净,宽敞,无人打搅,行动自由,再好不过了。
于是阿乌搬了进去,每天早出晚归,像一个勤勉的伙计一样。只是做老板的常熟却是根本不怎么见得到阿乌。
常熟对阿乌十分特别,两相信任,但心照不宣。常熟从来不过问阿乌都去做什么了,这个伙计,只是名义上的伙计。
阿乌像只勤奋的蚂蚁一样,按照自己的心思,把这个偏僻的小院武装了起来。
最外围,设计了预警系统。而常人看来,只不过这个小院的主人非常喜好风花雪月,廊上挂着些别致的、小小的风铃,窗前挂着些晾晒的红辣椒、黄玉米,窗台上还有忘记收的萝卜干儿,院里过早的移栽了些藤藤蔓蔓的植物,挖了一个储藏冬季萝卜白菜的地窖。
其次,是防卫系统。院中室内,阿乌分别在不同的要害位置,隐藏下了各种机关,在各种不起眼的地方,隐藏下了不同的“武器”,有各处藏着的刀剑,更有厨房里的菜刀、碗柜里的匕首、咸盐边的毒药、炉灶旁的火钳子、大门边的顶门杠、树上鸟窝里的蛋……
阿乌按照脑海里的“知识”摆布这一切。
这些“知识”,显然不是“布行伙计的自我修养”里规定的,也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殷实小伙能想到的。阿乌不知道这些知识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脑子里有,这些都是现成的套路。
……
阿乌天天报到的地方,是十六寺后门的大街上,一群乞丐堆的旁边。
常家在这里建了“舍粥棚”,周济附近的乞儿,阿乌派两个舍粥的伙计担负起了监视车马行的重任,他自己不时窝在这里,或者溜到十六寺的钟楼上,“巡查”着周边的一切。
从这里,可以看见斜对面的万里车马行,可以瞥见势力范围内的十六寺后门,还可以远远看见北城门,实在是个很好的“旺角”。
但是,他的“买卖”还是没有开张。
就在常家马车那么热闹的时刻,这个被打脸的车马行,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阿乌一直在盯着万里车马行。
他相信,车马行背后一定站着更大的人物,比如,李大彪所说的那位“朱雀皇孙”,比如,七剑其他的人物,再比如,房向阳背后那位真正想杀自己的人。
至于房向阳,他笃信房向阳只是一颗棋子,只是那张大网里面的一个网眼,真正手握大网的人,还没有露面。
以往,是“我为小鸟,人为大网”,今天,他却躲了起来,在观察着那张大网,并时不时的悄悄踢一脚大网。如果网有异常,那个手握大网的人,应该会出来看一看吧?
所以,常熟要闹车马行,正和了阿乌心意,因此他不遗余力的帮着常熟出主意,并着手调查车祸背后有没有什么幺蛾子。
本来,他不太相信这背后有幺蛾子,可是看着车马行的反应,阿乌心里渐渐升起了疑问。
常熟被撞坏的马车他检查过了,那情景十分惊人,马车被撞得稀碎,阿乌想,这得极大地冲击力,以及极其巧妙的角度,甚至极强大的高手,才能做到。
他一直在寻找撞坏常熟马车的那辆车,却在房宅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被转移了,就是已经被隐匿了。
常宅、万里车马行,都没有什么动静。
房向阳也真沉得住气,一点也没有慌乱的表现。车马行相当低调的处理着日常事务,在白驼城广大人民的奚落声里,闷头不吭声,不接招,也不慌乱。
车马行没动静,阿乌也不着急。他就像一位耐心极好的猎人,趴在雪堆里,瞄准着狐狸窝,好整以暇的等着狐狸露头。
因为,他坚信,狐狸一定会露头。
阿乌不着急。
因为,他现在的心,很静。
一旦静下来,他就能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
而他的敌人,由暗处转到了明处,如果它们受不了他的撩拨,即使是深水中的鱼儿,也一定会冒出气泡、发出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