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神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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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久违之恩

故乡的朝阳总是这么可爱,看着阳光洒进屋内,灵儿有点不想起床。这几天太累了,美美地睡了一觉还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是散的。

咸儿天一亮就醒了,窝在被里不断地要姐姐带他去找姨。灵儿就是被他一边叨叨一边挠脚板弄醒的,很想踹上一脚,可又不忍心。她也很想去找她娘,但她不知道她娘在哪儿,怎么找呢。又不敢再激发咸儿的通灵之力,前天咸儿突然晕倒之后的情景,让她回想起来就有点怕。若是把咸儿也伤着了,就算她再有能耐也不好解决她娘和弟弟两边的事情。

姐弟俩在床上讽闹的过程中,突然听到铁齿铜牙发了疯似的狂叫。姐弟俩静下来一听,是有人在敲院门,同时叫着她娘的名字。咸儿就跳下床去,灵儿赶紧让他穿件衣服再去门缝瞧瞧,问清楚了再开门。

咸儿穿上衣服打开屋门走了出去,灵儿则抬起头密切监听着院门。咸儿把铁齿铜牙支到一边,让它们别叫,就扒开门缝问:“你是谁?你找谁?”

“你是咸儿吧?我是你爹,你姨和姐姐都回来了吗?”

“你等一下。”

灵儿听到咸儿和他爹的对话赶紧起床,正在穿衣服时,咸儿跑进屋说:“姐,那个白胡子老头说是我爹,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傻弟弟,那就是你爹,快去开门,姐马上就好。”

咸儿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打开了院门,须发皆白的游七公跟在他后面往屋里走。走到屋门时,咸儿拦住了游七公,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姐在屋里穿衣服,马上就好。你说你是我爹,我怎么没印象呢?有什么证据吗?”

游七公在屋门前停住脚步,听着咸儿的话笑了起来,说:“长大了,长大了,懂事了。”说时想伸手去摸咸儿的头,咸儿把头扭,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游七公,说:“有什么证据吗?”

灵儿赶紧冲出来,走到咸儿跟前,在他头上轻轻打了一下,说:“傻弟弟,你爹就在你面前,还要什么证据?我来做证!在秦国学的满脑子法家思想,什么事都要证据。快叫爹!”

听姐姐这么说,咸儿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个白头发白胡子的爹呢?眼珠子从上往下打量着这个白发老人,嘴巴像是被糖糊的,翕动着嘴唇不知道说啥。灵儿又在边上催他叫爹,他却像是叫不出口,表情复杂地愣在原地。

游七公喜笑颜开地伸出右手把咸儿揽在怀里,说:“没事,上次见的时候他还小,不记得很正常,过后再叫爹也行。”

灵儿看着游伯伯开心地把咸儿揽在怀里,她的鼻子就有点酸酸的,眼睛也开始红了,带着哭腔说:“伯伯,我娘她……”

游七公又伸出左手上前一步把灵儿揽在怀里,拍着姐弟俩的后背,说:“都听说了,不哭啊,有我在。”

一听到这个“哭”字,灵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张口痛哭起来。咸儿也跟着哭得哇哇大叫,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姨,我要姨!”

游七公抬起头像是要止住眼里的老泪,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长叹一口气,说:“都是命呀,要是早回来一个月该多好……”

良久,游七公从天空中收下目光,看着俩孩子的一头乌发,说:“孩子啊,没事的啊,你大哥在邯郸,天天给我捎信回来的,你娘还没事。”

灵儿止住了痛哭,从游七公怀里挣出来,退后一步,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擦眼泪。平静了一会儿说:“伯伯,我娘让您带咸儿去他娘那里上坟祭祀,他一出生就没见到他娘,墓地在哪里总该让他记住。”

游七公松开了已经止住哭声的咸儿,又抓住他的手说:“好好好,上午爹就带你们去。”

咸儿却又笑了起来,说:“我还有娘?我娘长的啥样?”

灵儿也笑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咸儿的后脑勺,说:“我娘不是说了嘛,你长得跟你娘一个样儿。”

咸儿挣开手,一边往水井那里跑去,一边说:“我长得是啥样儿?我照照。”

游七公和灵儿在后头都笑了起来。灵儿接着说:“我娘还说要让咸儿读书,长大了做官儿。”

游七公眯着笑眼看着咸儿绕着井口低头走来走去,转过脸说:“孩子,放心,这事儿我会安排的。都四五年了,娘仨肯定遇上不少事儿吧,”

灵儿点点头没说话。游七公接着说:“算了,不说了。我去买早餐来,你回屋收拾一下,给咸儿他娘上坟回来,就搬到我那儿去住吧,房子多着呢。把要紧的东西全收拾了,别落下什么。还有你娘当年泡的药酒你知道在哪里吧?”

“在娘房间的地窖里,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那可是好东西呀。先这么说,我去买早餐。咸儿饭量大,饿不得。”

灵儿点点头,目送游七公往院门外走。看见他边走边回头看还在井口照自己的咸儿,无声地笑着走出去。她也转头看着还在那儿傻照的咸儿,喊他回屋一起收拾东西。

走进娘的卧房,灵儿和咸儿一起搬开石板,让咸儿下到地窖里去看看还有没有药酒。她自己则想着还有啥要收拾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棉被之类的东西游七公家都有,游七公提到的药酒倒还真是个宝贝。

咸儿下到地窖里,看了一会就说:“姐,有四个罐子,不知道是不是药酒。”

灵儿立即蹲下来,一边望地窖里瞧,一边说:“先搬上来看看再说。”

姐弟搭手将四个罐子从地窖搬出来后,灵儿找来抹布将罐身擦了擦,咸儿就蹲在边上看看药酒是啥样儿的。灵儿把罐身稍微擦了擦就戳开了一个罐盖上泥巴密封,一股浓烈酒味扑面而来。她让咸儿好奇地看了看,就盖上了盖子。然后又打一个盖子密封,还是一股浓烈的酒味。

灵儿心想这四坛都是酒,打开了搬的时候容易洒,就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咸儿瞪着眼睛说:“姐,这两坛搬时感觉不一样,重些,还没晃动。”灵儿猜想可能是娘放的重要东西,就把那两坛的密封也弄掉了。

姐弟俩一人揭起一个盖子,不约而同地说:“哇,都是钱。”

灵儿赶紧把咸儿伸进去的手拉出来,说:“这是娘一辈子的积蓄,不要乱摸,容易生锈的。”

咸儿伸出手笑着说:“姐骗我,金坨子怎么会生锈。”

灵儿笑了起来,说:“这是娘给你娶媳妇儿准备的,不要动,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咸儿腆着笑脸说:“我不娶媳妇儿,跟姐姐和姨在一起就好。”

灵儿把他的头一摸,说:“去看你爹买吃的回来了么,姐把这里收好,等你长大了再用。”

咸儿站起身来时,灵儿让他把酒坛子抱出去。她自己则把金坛子盖好,挪到一边,起身去弄点泥巴重新密封上。刚弄好出去洗手时,游七公笑眯眯地提着一筐熟食回来了,另一个筐里则是上坟祭祖用的东西。姐弟就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吃早餐,游七公说他吃过了,蹲在酒坛边上揭开盖子闻酒香,说:“真香,好多年没闻到这香气了。”

灵儿吃饱之后就立即回屋梳了梳头发,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咸儿的一套新衣服让他吃完了换上,然后便去套马车。咸儿吃饱之后就进屋换了衣服,把他和姐姐的脏衣服拿出来准备放到马车上。灵儿牵着马车到了前院,就让咸儿抱起酒坛放到他爹的马车上去,游七公笑呵呵地一手提着筐子,一手抱起一坛酒带着咸儿出了院门。灵儿则飞快地回屋把两坛金坨子抱到自己的车厢里,然后把屋门关好,牵着马车,喊上铁齿铜牙往外走。

锁好院门之后,灵儿就驾着马车跟在游七公的马车后。她让咸儿坐他爹的大马车走,咸儿就是要坐她驾的马车。看着弟弟腆着笑脸地坚持,她心里甜滋滋的。这小子,真没白疼!

从西城穿往东城的路上,灵儿一边驾马车一边看两边的街景,从头看到尾也没找到从前的感觉。虽然房屋大多都是老样子,可店铺却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换了飘动的幌子或吆喝的人。咸儿则指着这个店铺那个住家问那些都是做什么,她一时也回答不全或回答不对,就引来咸儿的嘲笑或争议。

顺口说出娘给他们买过什么时,两人就都不说话。都在拼命压住那份担忧、牵挂和思念,不去揭开那份痛楚,就像正在长痂的心结。

出城后走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一处栽了很多柏树的高岗边上,马车停了下来。灵儿赶紧停住马车,让咸儿去帮他爹提藤筐。她把马缰绳系在一棵树上,也跟着上前去。

游七公从马车上慢慢下来,没有立即动脚后岗上的墓地走去,而是抬起右手指着眼前枯黄的土地,跟咸儿说:“孩子呀,这一圈几十里之内都是咱家的庄园,大着呢。不过,现在不是了,兵荒马乱的这几年都卖了,就剩下这处祖坟山还是咱游家的。”

咸儿就好奇地问:“为啥都卖了呢?卖了以后吃什么呢?”

灵儿站在边上说:“怎么那么多问题,你爹说你听就是了。”

游七公把手一挥,笑眼看着咸儿,说:“咸儿问得好,这赵国怕是保不住了,这庄园也就保不住了,秦王喜欢把庄主的地拿去封给功臣。我呸,咱的祖业怎能让他拿去?所以,这几年,就把庄园慢慢地都卖了。不过,咱家不是没有土地,还有很多很多,都在楚国了。明儿咱们就搬到楚国去,你大娘二娘还有几个哥哥姐姐都搬过去了。我跟你大哥三哥是特意在任邑等你们娘仨一起搬过去的,等了一个多月,总算等回来了。不说了,上去,到你娘的坟上去。”

灵儿把咸儿手里的藤筐接过来,让他去扶着他爹走。游七公一边走一边跟咸儿说着这高岗上的故事,还指着一些坟头告诉咸儿这是哪一代先祖。具体说了哪些名字,灵儿没有一一记住,只是游七公的言语笑容间流露出“七穆之游”的自豪感令她印象深刻。

是呀,听她娘说,在这任邑,游家和羽家都是几百年的大家族。这高岗上的游氏祖先还不包括外迁异地部分。现在,游七公家族也要整体迁到楚国去,下一次来上坟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希望过目不忘的咸儿能一次性记下来,等他长大了,有出息了或路过任邑时再来祭祖扫墓。娘说了,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做没有根的人。

沿着高岗盘旋着转了一大圈,游七公在一处相对孤独的墓碑前停住脚步,对咸儿说这就是他娘。咸儿站在墓碑前一个一个地看碑文:“故先妣游母五夫人之墓……孝男游咸,姐,我的名字在上面。”灵儿一边拨着碑前荒草,一边准备祭品和燃香,说:“这是你亲娘,你是他儿子,当然要写的名字了。别看了,过来点香。”

咸儿拿出火镰咔咔咔几下就点着了一把枯草,将一把燃香放在上面点。灵儿也利索地摆好了祭品,又在坟头上挂了一支白绫。等咸儿插了一柱香在墓碑前,就让他拿着其它的燃香跟着他爹去其他先祖坟前插上。一圈回来之后,灵儿就拉咸儿一起跪在他娘墓前,拜六拜。

游七公站在后面深有感慨地说:“羽大妹子呀,你对游家有恩呀,把咸儿带得这么好,真是苦了你了……”

灵儿听着这话,眼里又淌出眼泪,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她和咸儿拜完站起来后,游七公笑着说:“不要急,孩子,我已经让你大哥三哥去想办法了。明天接上你娘,咱们一起去楚国,离开这个鬼地方。”

咸儿也擦着眼睛,说不清是哭他娘还是他姨,或都两个都是。灵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转身提起了藤筐。咸儿连忙去扶着他爹,下山回家去。

马车在游家大院停下来,游七公就叫奴仆把灵儿的马车拉过去修修,把车轴换一换,把五彩缯扯掉,把车身五彩纹统用朱砂抹上。灵儿说这车她娘回来还要用的,到时候岂不还要涂五彩纹。游七公就告诉她,这个节骨眼上这车不改的话会害了姐弟俩。灵儿这才让铁齿铜牙从马车后面下来,让奴仆把马车牵走。

接着,游七公亲自带着姐弟俩去五夫人的西厢房里,说:“这些年一直保持原样,也没人住过。前几天等娘仨回来,他让人把被子都换成新的,还用炭火盆烤了烤屋里的霉味。姐弟俩就在这里住一宿吧。”

咸儿立即跑进去里屋外屋都看看,灵儿则笑着点点头,游七公又说:“吃饭的时候让人送过来,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好好歇歇吧,孩子。”

游七公走后,灵儿关上外屋门,就让咸儿仔细看看,她先上床去躺一会儿。

午饭后,灵儿把她所记得的关于这个屋子里故事跟咸儿说了。

咸儿问她:“为什么我爹要把我送出去呢?”

“因为你是天星护体,一般的凡家驮不住这个福份。咱娘是天神使者,只有跟咱娘一起才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再说了,游家又不是不要你,你还不是姓游。你爹也带你回家,明天还要带咱娘一起去楚国。”

咸儿就没再问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灵儿也接着补了个觉,养好精神明天接娘一起去楚国,路远着呢。

晚饭后,她去看看马车修好没有,路过正堂时听见游七公和他儿子在说她娘的事。

“听说李牧将军被杀了?”

“是的,爹,都是郭开搞的事,让赵王迁中了秦国的离间计。”

“你羽姑姑还跟李将军一起打赢过秦军……廉颇也是死在郭开的手上,唉,赵国都被郭开和赵迁毁了。”

“羽姑姑的事不好办。赵王迁可能要杀巫祭天……”

灵儿还没听完后面的对话,就觉得天空上的晚霞在急速飞舞,片刻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