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门遇劫
回到任邑过了年就没清静过几天，小院每天总有三三两两的大神小仙登门。咸儿一天到晚在院里跟两小狗疯玩，因为狗的牙齿特别锋利又专吃肉食，灵儿就分别将其命名“铁齿”、“铜牙”。灵儿除了为黑马准备草料之外，尽起了帮厨职责，其它时间则被她娘喊进屋里为火盆加炭，一遍又一遍地听她娘为登门的大神小仙们讲解占卜、符咒和基础医术，无需用心去记也能说得个头头是道。
正月里，春天刚来，寒意未去，扫帚星又出现在东方。
连年经受秦军攻城掠地的赵国人，不由得回想到六年前的秦军出函谷关剑指赵国时的情景。当年，赵国接连失去了三座城池，西大门被秦军敲开，从此年年深入。赵王室没有睡过几天安稳觉，平民百姓也没有几家能安居乐业。战争带来的沉重负担无不落到庄稼地上，而连年的征丁又让孤儿寡母的数量越来越多，庄稼地也越荒越多。
羽巫带着孩子在过年时去过一趟游七公的家。游家的人丁是越来越多，而奴仆的数量越来越少，很多土地都无力耕种。除了两个儿子在衙门里当差，其它的家庭成员也都分配了活计。咸儿也只好由羽巫继续抚养了，当然一切开销还是由游家承担，只是没娘的娃儿在院里的日子不好过。羽巫自然很高兴把咸儿养大，感情上已经跟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了，管他什么灾星不灾星的，这些年反而成了她的福星。
再过几个月，咸儿就满六岁了，按量应该给他找个老师系统地教他，这么一天到晚跟小狗玩耍可不是个事儿。而且，灵儿也满了十岁，虽然女娃读书少也不障事，但多读些书总是有用的。虽然赵国有很多名师，但是战乱频繁，实在不利于孩子读书学习。齐国有很多老师在收学生，求学求知和学术争论的氛围也非常好。齐国是强国又距离秦国最远，无论是她的业务还是孩子的成长环境要比赵国好。经过一个冬天的考虑，羽巫决定未来的几年里就在齐国活动，最好是在某个城邑安定下来，让俩孩子有个稳定的读书环境。
扫帚星出现的第二天，灵儿听她娘说今年要去齐国，高兴得晚上做梦都在笑，她好想跟娘上次在齐国海边看到仙山和神仙。在准备动身的几天时间内，她带着咸儿跟她娘一道忙里忙外。铁齿和铜牙也跟着他们窜进窜出，碍手碍脚。
挑了个吉日，娘仨满怀着俩娃的求学期待，一大早就驾着五彩车出门了。
邯郸城是娘仨每次出国时必须到的第一站，就算当上了教主，通关文牍还是要办的。以往都是客客气气顺顺利利地把通关文牍办下来了，但这次到达邯郸城时娘仨就遇到了麻烦。守门小将认出羽巫的五彩车时，就将他们拦下，说赵王迁等他们很久了，必须去王宫见个面。
由于天色将晚，娘仨被安排在驿站住下，第二天早上进宫面见赵王。羽巫当时就预感到，这个新坐上王位的赵王迁可能不会让娘仨出国了，去年萨满教赵国堂口所做的公祭义葬之举肯定在朝廷里造成了影响。虽然她这个名誉教主当不当都无所谓，但俩孩子的读书之事就要发生变化。这让羽巫突然悟出前几天扫帚星出现的天意，与扫帚星关系最大的咸儿所受的影响肯定最大。
还处于孩提时代的咸儿自然对这些一无所知，灵儿则闻出了点气味。在她的印象中，以往是赵王派人远道迎接她娘去王宫的，这次却在进城时被拦下，像扣留一样住进驿馆里。虽然她开始对世事有所认识，但也说不清为啥。问她娘也没有详细跟她说，只好跟弟弟一起逗逗铁齿铜牙就睡了。
第二天辰时，娘仨就准时到了赵王宫，但没有立即被宣谨见赵王迁。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咸儿就有些坐不住，要下来玩。灵儿也不断问她娘，说这新赵王怎么路老赵王不一样，定在辰时见的却被凉在王宫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羽巫自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就让灵儿和咸儿都在广场上玩一会儿。
灵儿和咸儿一下马车，铁齿铜牙也就跟着跳了下来。这两只从夫余带回的小灰狗啃了一个冬天的骨头，个头长得很大了，昂着头都有两尺多高，重得俩孩子都抱不动。可羽巫觉得，这只灰狗越长越像狼，尤其是牙齿和眼睛比常见的土狗更犀利。所幸的是目前还很听话，不乱跑乱咬乱叫的。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有个小太监来宣羽巫进宫谨见，并说让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俩孩子就让他们在这里玩。羽巫叮嘱灵儿看好咸儿不要乱跑，不要远离马车，然后就跟着太监进去了。
此次谨见并非像老赵王那样在大殿里进行，羽巫跟着小太监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偏殿，还没进门就听见年轻的赵王迁与美人的嬉闹声。羽巫进行后就给赵王迁行了个礼，赵王迁从百忙之中伸出右手摆了摆，说：“教主来了，还这么多礼做啥，坐，坐下说。”
羽巫顺势在左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来，对面坐着国相郭开，都是老熟人了，羽巫向他微微倾身致礼。坐定之后就等赵王迁的下一句，但这个赵王太忙，一边一个美人，一个美人要喂他吃水果，一个美人手里拿着一管箫等他去吹。
羽巫就先开口了：“大王，不知大王找民女过来有什么事？”
赵王迁推开一只美人的手，嚼动着嘴巴，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希望羽教主今后就留在赵国，帮帮寡人。去年教主让那些边城的堂口做的义举寡人也都知道了，本想着嘉奖嘉奖，可是这秦王赢政总跟寡过不去，年年来犯。唉……”
羽巫又行了礼，说：“都是边城的堂口自发做的，我这个教主也只是个形式，所以谈不上什么功劳。”
赵王迁吐出一个果核，说：“好，教主就是高人，与世无争，不求回报。教主在楚国为我赵国争回了脸面，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也知道教主法力通天，能让死人起来搏斗。长话短说吧，能不能请教主到边关帮助那些守将，必要时候把那些死兵去秦军打。让秦国也知道我赵国的厉害！”
羽巫大笑了起来，说：“这种事儿大王也相信呀，让丧尸上战场倒还是头一回听说，民女在楚国也只是让一具丧尸动起来，要成百上千的丧尸上战场，恐怕民女还没有这个能力。怕辜负了大王和赵国人的期望呀，真是诚惶诚恐得很。”
赵王大笑一通，站了起来，说：“这事儿教主就不必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寡人还有事要忙，教主就跟国相商量商量吧。”
羽巫正要继续说，却见赵王迁一手牵一个美人往外走去，便苦笑一下望着坐在对面的国相郭开。郭开笑着摆摆头，伸手示意羽巫喝茶。
羽巫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微笑着对郭开说：“国相大人，一年没见，过得可还好？”
郭开喝了口茶，一边放下茶杯，一边摇着头笑了笑，说：“教主见笑了，这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赵国的情况教主也看到了，还是希望教主体恤一下万民吧。先王跟教主交情笃厚，也多有照顾，就看在先王的份儿上考虑考虑。”
“天意如此，民当何为。国相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做为天神使者，对于生老病死之事是必须做的，但对杀伐争夺是禁止的，更别说让民女去参加打仗了。”
“教主这次若是不答应，此次的通关文牍怕是拿不了啊。当今大王就是这个脾气，他要让你做的事儿是没有商量的。再说，教主提倡济世为民，这也是实在之举。连年打仗，国力都打虚了，服兵役的男丁也都没有青壮年。”
“大王小时候跟秦王的友情不是蛮好的吗？怎么两人一当王执政就打起来了呢？还都是赢姓赵氏，兄弟之间有什么怨气么？”
“唉，这就不是在这里议论的了。秦国一向都志在吃掉六国，世人皆知。赵国这么大一块肥肉，秦国怎么不吃呢？”
“那不说这个了。上战场的事儿，还容我跟各堂口商量商量，因为仅凭一人之力确实搞不定。”
“好吧，先回驿馆歇息。”
羽巫给国相行了个礼就站了起来，国相也站了起来，正要出门时有小太监来报。说是教主俩孩子带的大狗把一个美人的小狗咬伤了，大王让教主和国相一起过去。羽巫的心里咯噔一下，俩熊孩子叫他们别乱跑，别乱跑，这下可好……国相也说这回不答应怕是出不了宫门啰。
两人匆匆跑到宫前广场上，发现赵王带着几个美人围在马车边上，灵儿拉住咸儿的手，看着铁齿铜牙跟一只白色小狗玩。羽巫走近赶紧问灵儿怎么回事，灵儿擦了擦眼角，说又不是她和弟弟的错，是她们先让两白狗咬铁齿铜牙的。郭国相站在一边，向羽巫递了个眼色。
羽巫连忙带俩孩子的跪下来磕头，说：“民女有错，不该让俩孩子在这里玩的。”
赵王迁一边用手拨着受伤的小白狗，说：“教主起身，小孩在这里玩嘛，有什么错。”又指着受伤的小白狗说，“是你这个家伙没用，咬又咬不过，还要先跑上去咬。”
养狗的美人就哭起来，赵王迁站了起来，说：“哭啥呀，美人，你那狗都咬不过还扑上去咬，不是找死嘛。”
郭国相走近，对赵王迁说：“这狗咬狗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教主帮赵国办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对吧，大王。”
赵王迁双手一拍，大笑起来，说：“我就知道教主会答应的，这样吧，小狗的事儿就算了，一只小狗算什么。教主要帮寡人打败赢政那个狗日的才解恨，这样吧，国相回头问问李牧将军什么时候出发，就请教主辛苦一趟吧。”
羽巫连忙带俩孩子谢恩，回答去驿馆等候通知，就带着孩子和铁齿铜牙上了马车。一回到驿馆就拿棍子把灵儿打了一通，说你知道今天惹的事儿有多大吗？灵儿一个劲地哭诉不平，咸儿则抓住了羽巫手上的棒子，让她别再打姐姐，说知道错了。羽巫放下棍子，坐在床上叹起气来。
下午，公子嘉和李牧将军过来拜访羽巫，她就让灵儿带着咸儿却城郊牧马去，并强调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公子嘉是前赵王的嫡子，两年前他还是太子时就与羽巫认识，并在羽巫应邀为王室时做祭礼时向她请教过一些问题。这次见面的状态没出羽巫的意料，时移事易，太子嘉变成了公子嘉，虽然辈份是王爷级别的了，但境遇自然不比从前。不过，朝堂内外对公子嘉的评价远好过当今赵王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王迁虽然是庶出，但有个好母亲，也就是当今太后。这太后不仅长得美，而且善解圣意，在妓坊就成了前赵王心中钦慕的对象，被太后前夫捷足先登时也令前赵王惦记不已。后来抓住太后前夫死去的机会，排除万难将她收入后宫，成了无话不说的红颜知己。爱屋及乌嘛，前赵王驾薨之时就将王位传给了赵迁。以太子身份长大的公子嘉也是哑巴吃黄莲，谁让他娘不会那一套呢。
羽巫自然明白公子嘉登门拜访是何意了，客套一番之后，就坐下来等公子嘉开口了。公子嘉把李牧将军支出门外等候，以防有人偷听。
李牧将军出去关上门后，公子嘉向羽巫行了个大礼，然后说：“姐姐救救赵国，也救救我吧。”
羽巫吓了一跳，没想到公子嘉行这么大的礼，说出这么重的话。躬身还了个礼，说：“草民一介女巫，哪有这么大能耐。朝堂上有众多文武大臣，战场上有么多将士，能救赵国的是他们呀。”
“姐姐有所不知呀，听说姐姐没去过秦国，我就直说了。那赢政励兵秣马一心要吞并六国一统天下，可咱赵国也是费尽历代先王的心血才传到今天。只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自己骄奢淫逸贪图享乐，还要惹那个疯子一样的赢政，这几年搞得两国关系越发紧张，连年失地。如今是人心尽失，朝堂内外已是无人为赵国的事操心。望姐姐看在赵国生灵涂炭的份儿上，看在越来越多的孤儿寡母的份儿了，就帮帮赵国吧。”
“这事儿我已经答应你弟弟了，到时跟李将军一起去就是。请问公子让草民帮您什么呢？”
“我的处境姐姐也是知道的，望姐姐借天神之力指点迷津。”
“哈哈，既然公子如此有诚意，草民不说也是不给面子，就送君一句话吧。多的也没有，也不当讲。”
“姐姐，请讲，你知我知。”
“尽人事听天命，莫问前程凶吉。”
“懂了，那就让李将军进来跟你说说边关情况吧。”
羽巫点点头，李将军就推门进来了。坐下来之后就把边关形势都说了一遍了，末了就与公子嘉交换了个眼神。
公子嘉又向羽巫行了个小礼，说：“姐姐，边关形势十分严峻，兵马粮草也不足，望姐姐率大神小仙带天兵天将给秦军狠狠一击，让赢政几年内不敢再动我赵国的心思。”
李牧将军也行了个礼，说：“我是武将不会说话，但听说了教主的本事，先不说让丧尸作战的话，就帮忙算个天气也好。而且听说秦人很相信苍天上帝，相信万物神灵，教主去了战场，那些秦军说不定不战而退了。”
羽巫大笑一通说：“唉，天帝对众生都是平等的，只有善恶之分，没有秦赵之别。话就不多说了，公子和将军的话都说到了，民女等将军出征的通知就是了。”
李牧将军又抱起拳头，说：“还有一事请求，也是教主业务范围内的，出征之日望教主亲自为赵军做一场祭祀战神的仪式。”
“这事儿可以答应，但鼓舞士气的重任还是由将军完成。我定当请得战神来相助。”
公子嘉和李牧将军再次抱拳行礼后起身告辞，羽巫也起身相送。接下来，羽巫就想着怎么做了。
晚上，邯郸堂口的几个大仙就来了，羽巫把情况说了之后，他们也表示希望为国为民尽点绵薄之力。羽巫让他们向夫余总堂的四位大仙发出了鹰报，表明这是她羽巫的个人行为，不代表本教参与杀伐争夺，但求少一点民生疾苦。
出征前的一段时间内，驿馆不断有王公贵族前来问事，只要不谈国事，羽巫就当成业务一一作答。娘仨的业务中心再次回到赵国，一连接了几场祭礼葬礼和冠礼笄礼业务，时间倒也过得挺快。鹰报发出没三天就收到了总堂的回复：教主可助军民，勿参政事。
羽巫细细一想，这事儿她自己还好办，灵儿和咸儿呢？留下来读书也没人照顾，出了乱子不好办。让俩孩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