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传:结缘丝路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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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随海而迁

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塑造出众多海湾和港口,岸线变迁、地理环境演变牵动港口的更替变化。

古朐港

海州古港史可溯源到2000年前。秦汉至唐宋时,海州湾海岸线岚山头—获水—柘汪—海州—锦屏山南侧—灌云大伊山一线。在一个较长的时期里,海面平稳,岸线稳定,一直保持到南宋。海州湾沿线由于海岸地质多变,古游水、古淮水等诸河由此入海,造就了许多濒临河口的自然港,如获水口、柘汪口、青口、朐山口、岗嘴、大伊山等处都有可供停泊船只的天然海口。在这诸多自然港中,真正能代表古朐港的港口位于刘志洲山至夹山口一线的岗嘴地区。

秦汉之际从朐山头、刘志洲山至夹山一线,是一处腹地宽广的海湾。海湾以北,锦屏山、凤凰山、孔望山横亘东西,海湾的东南是汪洋大海,郁洲山恍若海中仙岛,构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宋史》里称为“隔湖港”。古游水、古沭河(后称涟河)由古朐港西入海,海河相连。古朐城(即今二涧之上的“后城”)在朐山之阳,逼近朐港,距离不足十里。从夹山口西行有古道不足二十里可到达后建的朐城(今海州城)。从朐港北上沿岸线航行可达秦汉时古纪彰城、计斤城,进入柘汪、获水和岚山头诸口。溯游水北上可达东海郡治郯城及临沂一带,西南穿过海峡经新坝至古淮浦浦口(淮阴)。

朐港北麓的孔望山,秦汉时是一个紧邻朐城、朐港的山头。早在1800多年前就有了东海庙的建筑和宏大的祭海活动,这些祭海活动真实地反映了古朐港的兴旺发达。

秦始皇统一中国,由于朐港的位置优良,秦朝把它看成是通达海外的交通商贸门户。它又地处东方,适应了秦始皇由内陆向海洋开发的治国思想,因此把朐县作为秦帝国的东大门,并在朐山立石为阙——东门阙,派方士徐福东渡日本,朐县成为丝绸之路的海陆枢纽,为沟通中国同相关海外国家的经济贸易、文化交流、友好往来作出了重要贡献。

唐代,海外交往十分频繁,中日间的文化交流达到了一个鼎盛时期,同时也是海陆丝绸之路最为繁荣的时代,海州港在丝绸之路中的地位十分重要。由于碎片化的缘故,唐代海州港的规模目前还没有发现确切的史料记载,但从《太平广记·贪卷243·李邕》所记可以发现唐代海州港口的规模之大,泊位之多,水手之众,造船工场的规模很大,效率也很高,同时也充分说明了隋唐时期海州沿海的港口已经成为中国经由朝鲜半岛和倭国交往的一个重要的停泊、避风等中继站。

五代时,海州属南唐,仍然是海外交通的重要门户,作用与唐朝时无异。

龙苴港

刘宋太清三年(549年)海州州治迁徙龙苴,是因为龙苴重要的地理位置。南北朝时古海岸在板浦—新坝—龙苴—伊山—杨集—三舍一线,形成一个弧形海湾。海中大伊山、伊芦山、郁洲山等诸山遥相对视,板浦、新坝、龙苴成为鼎立之势。龙苴以南,百里平川,无险可守。古泊河(涟河)从古城西南向东北穿过入海,由古泊河上溯经淮河可达山东各县,由龙苴到新坝越外海沿岸航行经淮浦可达建康。从新坝过海北上可至山东半岛沿海港口,再北上经朝鲜半岛可至日本。龙苴确是东南咽喉,海道要津。

政治中心的南移,带来了港口的兴起,龙苴港应运而生。1984年龙苴镇文物普查时,在古城村北距今地表1米以下发现了以大块乱石堆砌的石坝由南向北伸延,群众称为“石头塘”。残长约100余米,宽约4—5米,堆叠虽然错乱,但显系人工筑砌,当为南北朝时龙苴港的挡浪堤。在古城周围的孙港(西)、纸巷、范庄(南)、祝墩(东)、林桑场(北)都发现过沉船的遗迹。这条石坝是1400多年前龙苴古港的遗存,与无数沉船一道还原了南北朝时期这处外海和内河的交汇要冲上首次开筑的人工港的历史原貌,见证了历史上古港优良的口岸、繁荣的市场、繁忙的贸易的盛况。

新坝港

明代,海州岸线在临洪口、海州、新坝、板浦、东辛一线。由于地处东南沿海,地理位置日渐重要,海上贸易、运输已有一定的发展。这时,处于海河交汇、地扼南北的新坝港应运而生。

新坝的地理位置,元、明时期不仅是海州南部的屏障,而且是整个东部沿海海陆运输的中继站。明初在此先设巡检司,嘉靖年间,新坝、板浦发展成为近海与内河航运枢纽的口岸。

明隆庆五年(1571年)明王朝试行海运,新坝港是明王朝海运航线中重要的一站。隆庆六年(1572年),王宗沭督漕,请行海运,诏令运粮十二万石自淮入海。其运道由云梯关历新坝过鹰游山、安东卫、石臼所经胶州,东北转成山卫、刘公岛、威海卫,入直沽,抵天津卫,共3390里。此时新坝、鹰游山成为粮道所经,地位十分重要。

根据《明史》卷79《漕运》中的记载,隆庆中畅行海运时,新坝港在明漕运航道上占有突出的位置:“隆庆中,运道艰阻,议者欲开胶莱河,复海运。由淮安,历新坝、马家壕至海口,径抵直沽,止循海套,不泛大洋。”以后虽“以水多沙碛而止”,但这条航线一直存在。明时漕粮改海的航线是:从云梯关的古淮河口经水河港、板浦、新坝、朐山东、青口、斜石界至安东卫。此时在海州的一段漕运航线则经由响水口、板浦、新坝、南城过五羊湖、墟沟(或经南城、大村、小村海峡入墟沟),历竹岛去安东卫。新坝、板浦、南城已成为一定规模的漕运码头。

嘉靖年间,朝廷在此改设榷关。清初开禁以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作为全国四榷关之一——江海关子关之一,征收往来船税并进行商业贸易。由于清前期朝廷为防止郑成功父子对东南沿海的“侵扰”,把“片帆无许入海”的“裁海”“迁民”作为国策,加之黄河夺淮后海岸位置的变迁,海州境内众多口岸逐渐衰败,新坝港也由于海水东徙,河道淤塞,关隘遂于康熙五十四年(1716年)裁撤,港口遂废,海州地区的贸易进入了以淮安榷税的常关时期。

从明嘉靖年间起到清康熙五十四年放弃,新坝港经历了100余年的兴衰。

青口港

新坝港的衰落,代之而起的是赣榆青口港的兴起。清乾隆十八年(1763年)设淮安关,海关设于阜宁新河,并在海州之永丰口设子口,征收海船梁头税。江苏沿海仍实行海禁,在170余公里的海岸线上,作为通商口岸,明令开放的只有青口。青口享受了清政府给予的特殊开放政策,旨准赣榆一县之豆饼由青口运往上海之浏河口粜卖,松动了沿海经济的发展,使青口成为苏北鲁南地区的交通口岸与粮油的集散中心。因而青口一时成为商业繁荣、行栈甚多的海口港。

清代,淮盐以河运为主,但临兴场所属的唐生、兴庄、柘汪等盐屯由于僻在海隅,距场不下百里,三屯之间又相距各有三十里,陆路既艰,水道隔绝。按明代盐场规定,每年官商收盐须沿海运至临浦入盐河。但往往在青口集中后即由海路销出或由海上走私,官方估计每年由青口海运约三十万担,据资料显示,仅青口程允升食盐店即多销三百单引。各海船赴盐店购盐,或偷上海船绕奶奶山后至响水口,或转运至黄河口,不仅浸灌邳、宿,而且过湖达淮,蔓延皖豫。清末海州地区集散的粮油、豆饼,经由海道出口,主要依赖于青口港、临洪口以及灌河口各港。青口港居青口河下游,紧濒海口。清初虽然禁海,早在乾隆五年(1740年)就题准开放青口港,装豆入浏河。道光中叶五口通商以后,青口港更一跃而成苏北沿海有名的商埠。

同治年间,捻军在宿迁、海州、沭阳一带活动,直接限遏了运河及盐河的运输,北粮南运,南北货物由青口海运者越来越多。山东、山西、河南各地商船汇聚于此,山东沂州、郯城等地的大宗花生、花生油、棉花、豆饼、杂粮,山西的粮油,以及临近的沭阳、东海各地的米麦、豆类、油饼等,主要由此出海到达青岛、上海、苏杭等地贸易。由于这种水陆便捷的交通条件,因而临近口岸地带就逐渐形成集镇,成了物资集散的中心。而作为赣榆县城所在地的赣马反而日渐冷落,让位于青口。

青口港从乾隆迄至清末,大约兴盛了170余年,从一个河口小港发展成为商业城镇、著名港口。由于青口河下游逐渐淤塞,航运阻塞,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大浦港作为商埠正式对外开放,青口港终结了其历史使命,退出大港行列。

大浦港

清嘉道以后青口港又衰落。清同治年间,地处蔷薇河下游的入海口临洪口自行海州三县出产的黄豆、豆饼、黄花菜、豆油等土货,都由此出海到达浏河。这时,临洪口已成为苏北沿海一处重要的通商口岸。临洪口岸属淮安关管辖,漏税现象严重,由于距离较远,淮安关也鞭长莫及,只能数次向上申奏。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临洪口作为商埠自行对外开放,同时开始了海港建设。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临洪河口的大浦港得到朝廷的应准而自行开放,胶海关海州分关即设于此。1926年陇海铁路东端修到大浦,由国民政府陇海铁路局、盐商、地方绅商相继建造9座简易木制栈桥码头,港航出现了短时期的繁荣。大浦港的兴起,首先促进了盐业运输与销售。1932年春,大浦火车站设立港务段,专门负责码头管理、使用及组织疏浚,更加促进了大浦港的发展。

建港初期的大浦港(连云港市档案馆提供)

临洪口也是海州粮油出口的一个海运始发港。早在光绪十八年(1892年)以前,上沿沭河,居蔷薇河下游、运河尾闾的新浦,早已得到了开发,“土货泛而至焉”“渤海商舶因是翔集”。并于光绪十八年建天后宫。光绪三十一年大浦港自行开放后,除了盐业运输以外,粮油出口仍是其主要的输出物资。淮安关在给光绪帝的奏折中指出“其余南北杂货大率绕由赣榆之青口海州之临洪口出海”。“临洪口开埠,商务渐胜,土产大小麦、大豆、秫黍、苞米、山芋、落花生,运销上海、山东等地。尤以豆饼为商货之大宗。”

连云港

大浦港从开放到弃置只有30年。特别是1927年以后的四五年间,淤塞开始严重。1933年,经过中外专家勘探,认为大浦港已不值得全力疏浚,必须另觅新港址。中外有识之士把目光转移到原定建立海州二等港的老窑。1934年以后,随着老窑新港的部分使用,大浦港和大浦铁路段又宣告废弃。清末,新淤滩涂陆地新浦由于位于临洪口上游,五河穿城,交通便捷,逐渐由渔村发展为近代航运中心,古海州也由一个封闭的农业县向开放的港口城市发展。

20世纪30年代末连云港港口概貌(连云港档案馆提供)

清后期,朝廷再倡海运,撤海禁,准渔樵,迁民复业,海州地区的河口口岸相继缓慢恢复。康熙十六年宣布“复海”后,海州生产逐步复苏,经济日益旺盛。到乾隆初,板浦已成为一个经济、文化中心,成为淮北盐业的集散地。安徽、山东、山西、河南来此定居和从事商业活动的人日渐增多。

20世纪30年代初,由于临洪河淤积愈益严重,航运受阻,铁路局筹借资金,急谋开辟西连岛的老窑港,并将铁路终端提前一年修到了老窑,连云港横空出世。

海州湾地区自秦汉以降,直至清,虽有得天独厚的港湾环境,较多的海事活动和海外交往,但在长达2000余年的历史进程中,在连云港没有形成国际枢纽港以前,没有确立海港的地位,没有发展成为一个真正的港口城市,战火迭起、土地荒芜、人口流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而海岸变迁则是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