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量级VIP
上海是一座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国际大都市,这里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徐辛颐也不例外,几年前,她孤身一人从湖南来到这座城市,像无数想要扎根在这座城市的男男女女一样,从懵懂无知的少年,在这红尘万丈的现实里摸爬滚打,即使打碎牙也要和血吞,才终于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成为别人口中的事业型女强人。
一阵推杯换盏,徐辛颐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了,可她跟的那笔单子还没搞定,她踩着高跟鞋,酒后的红晕在她脸上晕开,让她看上去更加精致妩媚,惹得桌子上的男人一阵心猿意马,徐辛颐巧妙的躲了几杯酒之后,寻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关上大门那一瞬间,她笑容瞬间隐去,借着一股异于常人的自制力,冲到马桶边吐了起来。
她以前是不喝酒的,一碰酒就醉,但这几年在各大酒席混迹,早就练出了一身酒量,通常她从一个酒桌辗转到另一个酒桌,和一些根本不认识的老总喝酒,然后醉得一塌糊涂的回去,很多时候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横躺在出租屋的冰冷地板上,而身边除了满屋子冲天的酒气,什么都没有,那个时候,是她觉得在这座城市最孤独的时候,可是天一亮,她又会从脆弱里爬起来,成为那个坚不可摧的徐辛颐,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人会站在她前面为她挡去风雨,所有一切风刀霜剑,都必须要她自己去抗。
徐辛颐双手撑着洗手台,耳边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她骤然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却又好像很陌生的脸,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不知是今晚确实喝得太多,还是在这种时候人特别敏感脆弱,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只是几秒钟,她猛地摇了摇头,深吸了几口气,唇角勾着一丝讥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徐辛颐,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有什么资格矫情?”
片刻后,徐辛颐已经补好妆,面带微笑的推开洗手间大门,包厢里俗气的人间烟火扑面而来,赵总手里端着酒,咸猪手一下就搭了上来,暧昧的搂着徐辛颐的肩膀,“来来来!辛颐,咱们再走一个!”
旁边懂事的立即递上酒,徐辛颐只觉得胃部一阵抽痛,但她没得选择,她从容不迫的看向赵总,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刚打开的红酒, “我知道赵总对我们公司一直青睐有加,如果我把这一整瓶都干了,那这1000万的订单,是不是就归我了?”
赵总眼睛一亮,一时之间热血沸腾,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徐辛颐,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霸气!我这也存着不少酒,一瓶1000万,你能喝几瓶,我就特批给你几千万,连标都不用竞了。”
赵总话一说完,就立即有人搬了一件还没开封的酒过来,这种场合,有钱人玩的都是面子,对他们来说,要征服一个女人,除了酒桌上就是床上,很显然,徐辛颐这种女人更适合在酒桌上。
徐辛颐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光,当着赵总和众人的面,一瓶接着一瓶,一直喝到第5瓶,她整张脸都红得仿佛能掐出血来,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舌头都有点捋不直:“赵总,五千万……是我的了。”
赵总也阔气,爽快的在合同上签了字,一边感慨后生可畏,徐辛颐拿好合同,终于醉得不省人事了,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渺小如蝼蚁,艰难的夹缝里求生存,即使再痛也不会吭声,于是时间长久了,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幸福的形状。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袁莱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好了之后,她又画了个淡妆,遮掩了一下眼底吓人的青痕,今天要接待的是公司重量级VIP,她不能给公司丢人,从房间下来,她在大厅等候贵客,直到电梯口出现一道熟悉人影,袁莱皱了皱眉头,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走哪都能碰到这尊瘟神,要不是她是临时被纪敖亭指使过来的,她都怀疑靳燃是在故意跟踪她了。
靳燃一身修身的黑色风衣,唇角依旧带着一抹温和笑容,“早。”
“靳先生也是来这旅游的吗?一个人?”
靳燃朝她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袁莱,一副温良谦恭让的神色,道:“怎么,有规定我不能一个人来旅游吗?袁经理。”
他说话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在袁莱耳边,袁莱心脏突突直跳,耳根子莫名红了起来,她本能的想要逃避,可靳燃却像是早就算准了似的,身体略微后撤,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靳燃看着袁莱,这么多年了,她害羞或者紧张的时候,还是这么喜欢红耳根,看来岁月即使能够让一个成长到面目全非,但本质里很多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们可以出发了。”
袁莱一愣,瞳孔微缩:“出发?你就是那个让我陪同去体验新线路的VIP?”
靳燃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有问题吗?”
袁莱低咒了一声,在心里把靳燃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后硬挤出一抹职业性的假笑,“当然没有,靳先生,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我先说一下我们今天的行程……”
靳燃并未答话,只是仔细聆听,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到了酒店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驶了过来,袁莱正埋头讲解,没注意到突然冲过来的车,靳燃脸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住了袁莱的手腕,将她顺势往身边一带,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袁莱可以听见靳燃急促的呼吸声,她足足呆了七八秒钟,这才回过神来,甩开靳燃的手,“谢谢靳先生。”
靳燃黑着脸,憋了一肚子火气,却又无处发泄,只好冷冷甩了一句:“好好走路!”
然后甩门上了车,袁莱只好灰头土脸的跟上,她发现自己平常不论多么的英明神武,在这尊瘟神跟前,永远都是唱衰。
大约半小时的车程,车子抵达了福浦桥边,他们今天的第一个项目是出海,然而靳燃下了车,却并未立即登上游船,而是闲庭信步一般,走上了福浦桥,放眼望去,只见红色长桥架在海面上,在颜色淡漠的海面上,显得活泼跳跃,也仿佛在沉闷的氛围里,撕裂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靳先生,游船马上要开了,我们可以上船了。”袁莱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靳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座桥叫什么名字吗?”
“福浦桥。”
靳燃双手随意趴在栏杆上,“我突然不想出海了,我要吃海鲜,刚出海,最新鲜的那种。”
袁莱一愣,“什么?海鲜?”
“有问题吗?”
“没有,我马上联系附近可以吃海鲜的餐馆。”
“我不去餐馆,我就要在这里吃,就着海风暖阳,你不觉得这里很惬意吗?而且,我记得昨天袁经理说过,给客人最佳的体验和感受,是非途旅行的服务宗旨,不是吗?”
袁莱在心里飙出了自己职业生涯第一句脏话,硬挤出一抹笑容:“是的,靳先生,那您在这稍等,我去附近餐馆买了给您打包过来,您看可以吗?”
靳燃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栏杆,语气淡淡的道:“你们公司就是这么敷衍客人的?”
袁莱强压下怒气,“这附近有个著名的鱼市,里面的海鲜很出名……”
“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抱歉,我想靳先生你误会了,我不会在工作时间丢下我的客人的,这是我做事的底线。”
“是吗?那实在不巧,我衣服的纽扣掉了一粒,我得留在这找纽扣,所以,只能辛苦袁经理跑一趟了,不过袁经理放心,我是成年人,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袁莱这才注意到,靳燃风衣领口第二粒纽扣的确不见了,靳燃这一身风衣是某个著名奢侈品,一粒纽扣的价格就足够她拼死拼活的大半个月工资了,袁莱不由得腹诽,万恶的资本家,真是丢了活该。
靳燃似乎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不慌不忙的将指间那枚纽扣小心扔进了袁莱外套口袋,然后不动声色的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你还有29分钟37秒,袁经理,我不喜欢别人不守约。”
袁莱憋气,特别人模狗样的朝着靳燃笑了笑,默念了一遍“别低头,皇冠毁掉,别流泪,贱人会笑”,然后转身就跑,当年她一生气就跑步的良好习惯,现在总算是排上了用场。
她没看见,她身后的靳燃,孤身一人立在福浦桥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仿佛穿越过经年累月的时光,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他们还没分手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