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血泪
“阿远最不想看到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路莫尧看着面前清冷淡漠的女孩，眸中满是悲伤和沉痛。
那样刻骨的仇恨，他真的不忍心告诉这么一个明明该远离这一切的孩子，可是阿远已经死了，她也看出了端倪，如今是没有回头路了。
门怡静和即墨恒的仇还没有报，如今又添了一桩，并且最后一起落到了门怡姒身上。
他担心这孩子最后会崩溃。
“这是他留在我这备份的U盘，里面有一切的真相，阿姒，你要有个准备。”路莫尧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门怡姒。
她的神情依旧是平静淡漠的，瞳孔中没有多少神色，俨然已经有些麻木。
她觉得，现在不会再有比父亲的死，更让她接受不了，更崩溃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从路笙手中接过他的笔记本电脑，门怡姒坐在沙发上，将U盘插进去，里面有九个文件夹，她从最上面开始，一个一个点开。
路笙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
他们从下午，一直看到夜幕降临，直到最后，路笙不敢再往下看，他只是用力地将门怡姒搂进怀里，眸中早已遍布泪水。
“阿姒，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他的声音痛苦而悲伤，眸中却是恨意，他只恨现在不能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发泄。
阿恒，静阿姨，一个是名声大噪遮住了越涵光芒的职网选手，一个只是个十一岁便展现出完美的网球天赋和智慧的少年，就这样被她断送了未来。
静阿姨身患重症而不知，被医生欺瞒，以为自己的身体还能再进行比赛，便执意参加美网公开赛，夺得四大满贯赛事的冠军，却最终猝死在球场，让年仅七岁的门怡姒亲眼目睹她的离世。
而即墨恒，只因比她的儿子楼越出众，更受老师的喜欢，再加上他是门怡静的儿子，她便派人诱使他去了提前布置的有强辐射的地方，几次之后细胞自然发生了癌变。
明明可以无忧无虑幸福生活下去的一家人，在她的残害下，已经全部陨落。
唯一知道真相，想要报复的即墨远也没了。
这一切，十多年前，越涵做的可谓是天衣无缝，无迹可寻。
若不是即墨远一直怀疑门怡静心脏有问题，又看到那一份显示一切正常的报告而起了疑心，真相，兴许便会一直被埋葬。
让他来不及深究猝不及防到来的噩耗便是儿子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即墨远不得不将一切疑虑搁置，带他去美国治疗。
可是即墨恒的病最后还是恶化了。
他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换来了妹妹的未来，是否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会有她独自扛起一切，面对过去种种阴谋和真相的一天。
也许即墨恒知道一些事情，但他选择沉默，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深究，他只想开心的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总归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我恢复记忆后，爸爸是不是暂时搁置了报仇的计划。”门怡姒的眸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光芒，原来当人在经历极致的悲伤和绝望时，是真的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感情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脑中还剩下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等倒下，不能退缩，她要撕开越涵虚伪的面具，让她的罪行大白天下。
“是，他不想让你卷进这些肮脏的事情。”路莫尧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门怡姒已经没有丝毫神情，彻底空洞的眼神，眸中有一抹心疼和不忍。
但是，他必须要说，她也必须要振作，这世上还能继续这一切的只有门怡姒。
她不可以倒下。
门怡姒绝不会亲自动手杀了越涵，她这种渣滓，她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绝对不会脏自己的手。
更不会因为她而担上罪名。
她不配。
她的脑中只剩下这个想法，只剩下这仅存理智在约束着她的行为，不然她一定会现在就冲出去，用世上最残忍的方法折磨越涵。
让她跪地求饶，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不会给她痛快，她要让她每天都饱受折磨，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她一起饱受折磨。
凡是和她亲近的人，她都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门怡姒的神情变得疯狂变得扭曲起来，她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大滴鲜血顺着她的手缓缓流下。
她的母亲，那么美那么好的人，倾城绝艳，一直当越涵是朋友，最后却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门怡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死时的惨状。
若不是她联合医生篡改报告，母亲如何会死！
她的哥哥，即墨恒，这世间最俊美无双的翩翩公子，却死的更为凄惨绝望，面目全非，死无全尸，就在她的身上断气。
虽不是越涵所致，但她也夺去了哥哥的未来，让他的生命每天都在倒计时，让他感受死亡一点点逼近的绝望和无助。
还有她的爸爸，养育了她十五年的爸爸，为了她的幸福暂时放弃了复仇，被越涵趁虚而入的爸爸，给予了她所有的宠爱和关心，甚至还没看到她结婚，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一家三条人命，鲜血淋漓，爸爸的尸体甚至还在停尸房未曾火化，就这么残忍的摆在她的面前，都是拜越涵所赐，都是她！
这个疯女人，从今天起，她要让她每天都活在恐惧中，每天都感受到和她一样的痛苦和绝望，她不会让她死的，怎么能轻易地就死了呢。
门怡姒的眸中满是疯狂的杀意和近乎扭曲的恨意，她的瞳孔中满是诡异的红，直至最后，那红，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的落下。
在她白皙的面颊上一点一点滑落，直看的路笙忘记了呼吸，心里的担忧和害怕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知该如何去擦门怡姒脸上那斑驳的血泪，甚至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路莫尧也是惊愕的，他没想到这孩子的心竟是恨到了如斯地步，流下的已经是血。
眼泪早已干涸，她的身体里只剩下鲜血，还可以恣意流淌。
还可以从眼眶中落下。
“他们的仇，我会一点一点的从越涵的身上讨回来。路伯伯，谢谢你告诉我一切。”门怡姒将U盘从电脑上拔下，放进了上衣口袋。
她现在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磨蹭。
越涵大约已经知道楼祁被供了出来，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
虽然不想蛰伏，但现在的她根本毫无准备，撞上越涵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最后粉身碎骨的只有她。
“阿姒，这也是我要调查的案子。”路笙拉住了门怡姒的手，现在的她完全置身在危险中，让他如何放心她一个人走。
“明天和我一起去将爸爸葬了，然后我要去澳大利亚，找周周。”门怡姒倒是没有拒绝他。
她在明，越涵在暗，路笙是警察，想要将越涵犯下的罪行都调查清楚，公诸于世，还需要他的帮忙和周旋。
“好。”他终是松了口气，本以为以她现在的状态会直接去找越涵，却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要冷静，冷静的近乎无情。
路笙将门怡姒送到家后，便向局里申请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人身保护。
毕竟她是即墨远的女儿，凶手下落不明，案件又扑朔迷离，门怡姒的处境十分的凶险。
局长很快便同意了，即墨远到底是有名的人物，现在被人谋杀，对方还是楼家的人，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关注，他们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早晨，门怡姒便将即墨远的骨灰盒放到了母亲的旁边，将他们合葬在一处。
他们终是能在天堂团聚了。
路笙一身黑色西装，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明明已经五月初，可气温却低的异常，飘着的雨点也很冰冷，被寒风裹挟着砸在脸上甚至有些许的痛意。
门怡姒缓缓伸出了手，抚摸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还有她旁边刚刚贴上去的爸爸的照片，眸光悲伤而凄怆，唇角的弧度也是异常的苦涩。
原来她的心还是会痛的。
至少看到这几块碑，还有这些亲人的照片，想到他们死亡背后的真相，她还是无法再做到毫无知觉。
即使一直用冷漠和无情麻痹着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都不在了，痛也没有意义，哭更没有意义，可是她到底是个人。
心，已经痛得让她几乎无法站直身体，脸色也苍白的近乎透明。
可是她的眼眶中，没有一滴泪水，她哭不出来了，也忘记了该怎么哭。
“你们都走了，在天堂团聚了，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个人。”门怡姒放下了手，声音平静柔和，语气带着些许埋怨和无奈。
“没关系，我会好好活着的，会为你们报仇。你们在天有灵，务必保佑我将她绳之以法。”她的唇角又一次扬了起来，这次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和渴求。
门怡姒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但是就算是拼得粉身碎骨，她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绝不能让他们枉死！
“这些事不要告诉日本的任何人，有我一个就够了，就算越涵动不了源家，我也不愿让他们有半分的危险。”门怡姒推着行李箱，静静地站在安检口，声音清淡平静，神情却是不容置疑。
“我知道，你在澳大利亚一切小心，随时联系，上面批准下来我就去找你。”路笙的眸中满是心疼和担忧，她孤身去澳大利亚见姨妈和周周，他怎会安心。
虽然姨妈的身边也有人保护，但是她们几个现在都是越涵的眼中钉，万一她被逼急了，真的下狠手，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若是门怡姒愿意寻求源弦歌的帮助，那么这件事就会容易得多，但是门怡静一家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宁可孤身涉险，也不愿再有亲人牵扯进来，让他们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不管谁向你打探我的行踪，都不要透露半个字。手机号码我也换了，有事电话联系。”门怡姒应了一声，推着行李箱走进了安检口。
路笙目送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眸中的悲伤久久都未曾散去。
命运究竟何时才能放过她，不让她承受这一重又一重的毁灭性的打击。
她的心已经不堪重负，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完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