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放手
“手冢，你太松懈了，为了一个女人跑到中国定居，你忘了自己是家里的独子吗？年前国一爷爷病了半个月，他不想让你为难，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你，圣诞节你竟然还选择留在中国陪她，家人在你眼里是什么？为了她你都不要了吗！”
真田的声音越发冷硬，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厉声呵斥。
他觉得手冢已经变得陌生，他能理解门怡姒为了陪伴养父，替哥哥尽孝的心，但却不能苟同她的做法。
她忘了手冢也有家人吗？忘了手冢家也只有他一个孩子吗？竟然还自私地将他一直留在身边，不愿松手，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的太多了，我自有分寸。”手冢的声音低沉平淡，带着一分冷意，他和门怡姒之间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指手画脚。
至于家人，是他欠缺考虑，手冢会想办法维系二者之间的平衡，总归和门怡姒无关，陪在她身边是自己的决定，有什么困难和矛盾都由他来协调解决。
他不允许有人随意指责他的女朋友。
“手冢国光，你的分寸难道就是和她的父母哥哥一样，为了她一个人，举家搬到中国吗！”
真田伸出手攥住了手冢的衣领，严肃硬朗的的脸上满是怒意和嘲讽，眸光锐利，仿佛要穿透这个男人的眼睛，看透他心里的想法。
“放手。”手冢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比这严寒的空气还要冷冽刺骨，气场强的让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下来，连一向不惧他的真田，都感到了窒息和压迫，手不由得松了下来。
门怡姒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异常寒冷，吹在脸上的寒风似乎直直地刮进她的心，冷意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直到最后，她带着手套的手，都变得冰凉。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只余下一片沉寂和无尽的悲伤。
真田的话，每一个字都似刺进了她的心脏，让她疼痛难忍。
她的确太自私了，只是想到可以陪在爸爸身边，可以和手冢在中国相守，却忘了，他也有自己的家人。
他的父母不会像爸爸和妈妈一样纵容宠溺她，他们之所以默不作声，只是不想让手冢为难，不想伤他的心。
也许，国晴叔叔和彩莱阿姨是生气的，也并不像过去那样真心的喜欢她，因为她带走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让他们的身边再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门怡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努力控制自己冷的发抖的身体，努力的恢复一贯的平静温柔。
脸上重新挂起动人的微笑，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冢，真田，哥哥的打火机坏了，让你们重新找一个带过去。”她浅笑着走进储藏室，眸中闪过一抹困惑和担忧，仿佛是刚刚发现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
“你们吵架了吗？大过年的，怎么脸都拉得这么长？”门怡姒走到手冢轻轻地握住他温热的手，眸光澄澈温和，带着淡淡的忧虑和无奈。
“没有。”手冢将她的手紧紧地包在掌心里，周身的气场渐渐收敛，眸中只余下一片清澈，带着些心疼和担忧。
门怡姒的手怎么会这么冰，明明戴着半截手套，却还是像在冰水里浸泡过似的，冷得让人心惊。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外面好冷的。”她从手冢温暖的掌心中抽出手，虽然很贪恋那温暖，可是她也许，不应该那么自私，应该尝试放手的。
紧攥在手心的不一定是幸福，放手兴许才是成全，才是最好的幸福。
手冢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眸光变得深邃起来。
门怡姒的气息有些变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难道是听到了他和真田的对话？
想到这，手冢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不管她听没听到，他都不会放手。
只要将即墨远说服，让他来到日本生活，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这么疼爱阿姒，一定不忍心让她为难。
手冢不明白的是，他能想到的，即墨远必然也能想到，可他为什么从没提过来日本这件事，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中国？
这背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门怡姒回到源宅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不想放手，不忍心让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消失，更不忍心伤害手冢。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可以不让她爱的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门怡姒很了解即墨远，如果他能搬到日本和她一起生活，必然不会默不作声的在中国呆这么久，却只字不提这件事。
他一定有什么不得不呆在上海的理由，只是不能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更加为难。
门怡姒不可能在知道爸爸有苦衷的情况下还没心没肺地劝他为了自己搬离中国。
手冢和父亲之间，她没法选择，可是现在，似乎又不得不做出选择，不然，只会将两个人都伤害。
她隐约觉得，命运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一定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在未来等着。
这种可怕却又异常强烈精准的直觉，让门怡姒不寒而栗。
即使开着暖气，躺在温暖舒适的被子里，她仍是觉得冷，发自心底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只是寻不到两全的法子而已，为什么要把未来想得那么可怕，你是不是被过去的经历吓傻了，已经没有盼望未来的勇气了？
她渐渐地放松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神情疲倦，眸中漆黑一片，再无半点往日的明亮灵动，只余下无尽的哀伤。
她果然没得选择。
在日本待了五天后，门怡姒决定提前回中国。
她以图书馆派她外出学习为借口，成功地将源高一郎他们忽悠过去，也把手冢骗在了日本。
这样他就能多陪陪家人，不然她如果一直找借口不和他见面，一定引起他的怀疑。
至于以后该如何向他说明自己的决定，还是回去和楚筱商量一下对策再说吧。
这世间的事，总归是不能尽如人意。
就算长大了，也需要面临选择，也会陷入两难。
人果然是不能，太贪心的。
门怡姒坐在出粗车上，看着窗外阴暗灰沉的天空，唇角的笑有些苦涩，眸光也暗淡下来。
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到明天会有大雪，想来又能和楚筱堆雪人了。
车停在了楚筱租住的公寓楼下，门怡姒将行李取下后，用手机付了钱，快步向单元楼里走。
外面异常的冷，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了刺痛感，门怡姒以前从没有觉得，冬天是这般的难熬，这般的萧条。
“筱筱，你要收留我十天。”楚筱一打开门，她就携着一身寒气扑到她的怀里，声音软弱无力，但这几分无助。
似乎是在外流浪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停歇休息的地方，脆弱得让人心疼。
“收留收留，快进来吧，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楚筱帮她将门口的行李箱搬进来，关上大门。
牵着她的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将热水袋递到她手里，又去厨房给她泡奶茶。
“我可能要分手了。”门怡姒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楚筱倒水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滚烫的热水撒了出去，溅在了料理台上，有少许溅到她的手，留下了一点红印。
楚筱赶紧将水壶放下，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被溅到的手背，用纸巾擦干净，方才继续倒水，然后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粉末。
“为什么分手？你们吵架了？”楚筱将杯子放到门怡姒身前的茶几上，替她将脱下来的羽绒服外套挂到门口的衣架上，方才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前坐下。
“没有。”靠在沙发背上，门怡姒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上晶莹的水晶吊灯，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神情，只有无尽的疲惫。
“我看他也不像是会跟女生置气的人，那是为什么？分手总要有个原因吧？”
楚筱觉得这事有点严重，门怡姒对手冢有多喜欢，她这个闺蜜可是一清二楚，能闹到要分手的地步，背后一定有原因。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只想到他可以留在这里陪着我，却忘了他也有家人，需要他的照顾和陪伴，他可以迁就我，可是他的父母和亲人没有理由迁就。”
门怡姒缓缓闭上了眼睛，脑中全是真田的话在无限循环。
她的头甚至在隐隐作痛，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么现实的问题打倒。
出嫁随夫，可是她不能随，一旦去了日本，就代表要将爸爸一个人丢在中国，若是还有其他亲人也就罢了，即墨远身边谁也没有。
生病了没人照顾，过节了也没人能陪在身边庆祝，自始至终都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她如何忍心。
“那你不考虑劝一劝远叔叔，让他和你一起去日本？反正你妈妈在那也留了一套房子，他在那定居没什么问题的。”
楚筱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反正即墨远也是一个人留在这，不如随门怡姒去日本。
那里还有很多女儿的朋友和亲人，总归也不会孤单。
门怡姒现在这么痛苦难道是因为即墨远不同意和她一起去？
可这不可能啊，依照他对女儿的宠爱，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估计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为难，拒绝她的请求？
“爸爸不会去的，如果他可以离开上海，我恢复记忆的这大半年，他早就和我提这件事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门怡姒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满是一望无际的悲伤，神情也很是茫然无助，好像真的失去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的意思是，他有不得不待在这的苦衷？”她话里的意思楚筱一想就通，很快她也跟着苦恼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也难怪门怡姒这么难过。
换做她也会茫然。
这个问题根本无解，谁都没道理去迁就谁，不管她和手冢是哪一方做出让步，都会辜负自己的亲人。
而他们的亲人，也没道理为了迁就着两个孩子搬离自己的国家。
其实，楚筱潜意识里还是赞同手冢的决定，于公于私，都是门怡姒这边更需要照顾。
但是，明明可以少数服从多数的事，最后又要颠倒过来，却也有些说不过去。
楚筱觉得，自己的头也有点疼......
“那现在怎么办?没有两全法，就只能快刀斩乱麻。”楚筱隐隐明白了门怡姒一开始说的分手的意思。
的确，除了放手，好像也没有其他方法。
手冢这一陪就得几十年，而他的父母，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时间。
门怡姒哪怕是在日本偏僻点的地方，都好过在中国，跨国恋可不是那么好谈的。
“能逃一天是一天。”她只能选择当鸵鸟，还有十天的时间，至少让她组织一下分手的话，让她做个心理准备，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测一下......
最重要的是，好好揣测一下手冢的态度，怎样才能让他更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