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忆
“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动？我再让设计师过来调整一下。”手冢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走到门怡姒身边，眸中带着几分探究，房子拿到手后，他虽然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做了一些改动，但不能确定门怡姒的态度，所以还是再问问她比较好。
“挺好的。”少女从他手中接过打开的矿泉水还有瓶盖，摘下了口罩，喝了两口，便将它盖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落地窗前。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倾诉欲望，让她想将自己一直隐藏的，背负的沉痛回忆告诉手冢。
“手冢，你愿意听一听，门怡姒的过去吗？”她伸出手，轻轻地贴在眼前冰冷的玻璃上，眸光渐渐变得悠远哀伤起来。
这样的姿势和动作是如此的熟悉，又是那么的悲伤。
但她，忘不掉，也不愿意遗忘，虽然痛，但又不愿意割舍，这是她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关于母亲的，哥哥的记忆。
“你说，我在听。”手冢想要走到她的身后，将她圈进怀里，他不想看到如此悲伤和无助的门怡姒。
但他又很清楚，这些是她的过去，她曾经不愿意告诉任何一个人，现在却愿意向他敞开心扉，他又如何能拒绝。
就算她现在回忆起来很痛苦，但以后他会和她一起承担那份悲伤，那段记忆。
男人轻轻地走到门怡姒身边，单手插进裤子口袋，另一只手和她一样，覆在了面前的玻璃上。
这时候，他要做的，便是默默倾听。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站在家里的落地窗前，看外面的人来人往。”
“那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没有现在这么好，窗户不大，楼层也不高，在十楼。”门怡姒看着远处的外滩，神情温柔，带着淡淡的怀念。
“恒哥哥恐高，总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往下看，每次都会问我，到底在看什么，但我从没有告诉过他。”提及即墨恒，门怡姒的眼眶便湿润了，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哭腔，如果可以，她好想将小时候隐瞒的一切都告诉他。
但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恒哥哥也能懂。
“我在看妈妈的车子，也常常想，如果楼层再高一点，应该就能看的更远，更早的去楼下等。”
“我每天都盼望着她能早点回来，能抱着我，教我跳舞，打球，写字，能看到我的成绩单，能用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夸赞我。”
门怡姒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母亲绝美的容颜，耳畔她动人的声音似在隐隐回响。
“我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些，容貌也完全遗传了妈妈，周围总有男孩子缠着，有人当着她的面掀过我的裙子。”说到这里，门怡姒感觉到身边手冢的气息冷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妈生气，她告诉我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不能让他们随便碰，更不能让他们掀我的裙子，我才四岁，对这些懵懵懂懂。后来，我就和恒哥哥一起学空手道。”
她的身体比即墨恒柔软，虽然力气不及他，但小的时候，总是她将哥哥按在地上打......
其实不过是他一直在让着。
“那次之后，妈妈陪我的时间变多了，她觉得女孩子由母亲来教比较好。又觉得我聪明，就让我跳级。但是暑假的时候，她又开始忙碌。”
“她要去美国比赛，我哭着央求她带我去。那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哭，第一次无理取闹，她总是不忍心的，便只带了我去。”泪水缓缓地从眼眶滑落，门怡姒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
“她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前，脸色也很不好，去之前还和爸爸吵架了，但妈妈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所以她还是去了。”
“后来，她倒在了球场上，死不瞑目。那时候她的身边只有我，可我什么也不懂，我只知道不管我怎么叫她，怎么哭泣，她都没有再站起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将我抱进怀里。”
门怡姒努力的扬起唇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想要克制自己那夺眶而出的泪水。
“后来，爸爸来接我们回国了，他告诉我和恒哥哥妈妈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让我不要再找她。可我不相信，我记得她答应过我的，她说这次比赛结束，就带我去加拿大，带我去看枫叶。”
“我每天都在窗户边看着，盼望妈妈能回来。恒哥哥第一次主动走到窗边，将我抱进怀里，他那时候也只有十二岁，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妈妈不会再回来了，求我不要再看了。”
“他在我面前泣不成声，再也没有过去的半点冷静和骄傲。”
门怡姒收回了覆在玻璃上的纤细手指，缓缓捂住了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湿润了她光滑白皙的面颊。
手冢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眸光那般的悲伤和心痛。
他的左手缓缓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不停抽泣的她。
亲眼目睹母亲的离世，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伴她，和她一起承担那份恐惧，这对年幼的她来说又会是怎样的悲伤和绝望。
他忽然明白了她对球拍那深重恐惧的由来，也明白为什么八年前，她刚来日本时，会那般的孤僻和忧伤。
“后来，恒哥哥和爸爸也消失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外公，他告诉我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我是妈妈和一个日本人生的，他让我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门怡姒静静地靠在手冢胸口，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衬衫，打湿了他的胸口，让他的心一阵刻骨的刺痛。
“我以为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最后都要丢下我。直到一个月前，我才知道，恒哥哥在妈妈离开后不久也生病了，他没有办法，他不想让我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那时候，该有多痛苦，我不知道，也再没有机会问他了。”
门怡姒从手冢的胸口缓缓抬起头，朦胧的视线中，他的轮廓那般英朗，他的眼神，那般温柔，让她悲伤的痛苦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阿姒，不会再有人离开你。”手冢将她的身子抵在身后的玻璃上，紧紧地搂着她纤细的腰，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似乎要将门怡姒最后的一丝悲伤都消融在他的深情里。
阿姒，不管未来如何，都有我陪你一起面对，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手冢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这一个承诺。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宁和静谧。
“全美公开赛结束后，我就搬到这里。”良久，手冢低沉平和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早已有所决定。
门怡姒也没有阻止，反正离的很近，她步行二十分钟就到，新房也装修完毕，过段时间她就开始帮手冢置办家具。
“行，我有时间就过来给你做好吃的。”门怡姒半眯起美眸，笑得很是动人甜蜜。
“窗帘，家具还有装饰之类的，你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布置，我把卡给你。”手冢的意思很明显，这房子剩下的工作全权交给她，他完全尊重她的选择，甚至已经提前把工资交给她管......
“你这是开始上交私房钱了吗？”门怡姒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手冢这么实诚这么可爱？
还没结婚呢，就已经将财产大权交给她了，就不怕她卷款跑了吗？
若是手冢知道，大约会一本正经的说，“我会找到你的。”
“嗯，我的钱都是你的。”人也是你的。这一句手冢没说，他脸皮没那么厚，也说不出口，虽然神情依旧冷静，但眸光却有几分闪烁，又有几分幽深。
“手冢，你太可爱了。”门怡姒单手捂住自己的小脸，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第一次笑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眸中的喜悦和爱意根本无法掩饰，却又不愿意让手冢看到笑得如此恣意的她。
这个男人，明明为人处事都一直很成熟稳重，为什么现在在她面前越来越单纯可爱了？
让她忍不住升起调戏的欲望，逗这么一本正经的他实在太有意思了。
手冢有些莫名，想不明白为什么门怡姒笑得这么开心，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未来也会是他的妻子，提前把钱交给她管，有什么问题吗？
反正放在他那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再也不是七年前那个只靠零花钱生活的少年，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让门怡姒享受优质的生活。
“为了奖励你，今晚吃日料好不好？”她终是收住了笑，虽然唇角还噙着些明媚弧度，但绝对比刚刚笑的无法合拢嘴要好。
“嗯。”手冢应了一声，表示赞同，来中国这么久，门怡姒还没为他做过日式料理，看来今晚又有口福了。
他们二人到家后，她便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晚餐，源奈子和她一起在厨房忙碌。
她最喜欢和女儿探讨厨艺，虽然有些惭愧，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还不及门怡姒这个二十岁的孩子。
前半辈子，源奈子多数时间都忙着设计服装，去国外深造，没有花多少时间在其他事情上。
中国不是有个成语叫“学无止境”吗，不管是厨艺还是其他的技艺，源奈子都觉得还有很多值得深入学习和研究的。
这顿晚饭源高一郎和源弦歌吃的赞不绝口，就连手冢的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想来也很喜欢门怡姒和源奈子做的日料。
所有的菜几乎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手冢和源弦歌主动承包了洗碗的任务。
源奈子和源高一郎坐在客厅看电视，门怡姒则在厨房给他们泡茶切水果。
她想，若是爸爸从美国回来，也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应该会更热闹，更开心吧。
即墨远也是不喜欢孤单的人，门怡姒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不会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