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清醒
“手冢，你不会骗人的，你告诉我，恒哥哥他没死对吗，他一定没有死。”
门怡姒的眸中忽然燃起了诡异的光芒，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力攥住了手冢覆在她脸上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男人的手背，神情却开心的近乎癫狂，连一向沉静的手冢，都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阿姒觉得他没死，那他就不会死，我们先回家吃点东西，即墨恒看到你这样，会吓到。”
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眸光也那般柔软，仿佛在看着疼爱入骨的孩子，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去包容。
手冢的手背被她掐出了血痕，甚至溢出了淡淡的血丝，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轻柔的抚摸着门怡姒额头上的伤疤还有红肿，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悲伤。
“我的样子，很丑吗？对啊，我一天没有洗澡了，一定很糟蹋，我们回家，恒哥哥最爱干净，他看到我这样会生气的。”
门怡姒松开了掐着手冢的手，虽然她在说话，脸上也有了焦急担忧的神情，但是瞳孔依旧一片漆黑，没有半点聚焦。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假象里，不愿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剧烈的眩晕和无力感让她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
一天没有进食喝水，导致严重的低血糖和脱力，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手冢扶住了门怡姒纤细娇小的身体，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
一直等在门口的源高一郎他们看到安静地靠在手冢怀里，双臂环绕着他脖颈，不愿松手的门怡姒时，表情都是震惊的。
手冢竟然真的能将她劝服，将她带出来。
“源叔叔，让家里准备好清淡的饮食，还有洗漱用品。”男人的声音依旧是轻缓柔和的，即使已经暂时安抚住门怡姒的情绪，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我马上让佣人准备。”源高一郎点了点头，连忙拿出手机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源弦歌则是和路笙一起进屋收拾门怡姒的东西，将她的行李带回去。
源宅的女佣帮门怡姒沐浴梳洗完毕后，替她穿上睡袍，将她扶回了卧室。
她的卧室依旧是七年前的模样，没有半点改变，唯一变的就是衣柜里的衣服。
源高一郎坚信自己女儿没有死，每年到门怡姒生日那天，他都会买各种各样适合女儿年龄的衣服，放进衣帽间。
本来还有一大半空位的衣帽间和化妆室，已经被无数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还有化妆品填满。
就好像这里一直有人居住，而不是已经空置了七年。
“你先下去吧。”手冢轻轻走到门怡姒身后，声音低沉平静，没有半点命令的意味，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是。”女佣恭敬的低下头，应了一声，离开了卧室。
“阿姒，我帮你把头发吹干，然后下去吃晚饭，好吗？”拿起梳妆台上的吹风机，将风口先对着自己，打开开关后，调整好最适宜的温度和风速，方才转过风口，帮门怡姒吹头发。
他的手轻柔地穿梭在女孩柔软湿润的，染成檀棕色的及腰长发之间。
偶尔碰到打结的地方，他便关掉吹风机用梳子仔细地将它梳顺，动作极为细致温柔，生怕弄疼身前的女孩。
她的发很柔软顺滑，即使经过烫染，也依旧充满光泽。
发尾烫着极为优雅动人的大波浪，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和清媚。
还记得七年前的她，还不到他的胸口，看上去很是稚嫩弱小，如今，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纤纤少女。
虽然个子依旧不高，只及到他的肩膀，但是身材却已婀娜有致。
手冢的鼻尖充斥着少女的幽幽馨香，目光不由得变得深邃起来。
神情却依旧冷静沉稳，没有半分动摇。
现在还不是可以心猿意马的时候。
“阿姒，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手冢放下手中梳子，走到门怡姒身边，半蹲下身，伸出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地包住门怡姒纤细白皙的小手，眸光清亮柔缓。
“好。”机械般的点了点头，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眼神空洞得凝视着身前的镜子，看着里面没有半分生机的少女，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手冢将她横抱起来，步伐缓慢却又十分沉稳地向一楼的餐厅走。
“喝点粥好吗？”拿起餐桌上的粥碗，用勺子轻轻地搅拌着，眸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心疼。
只是一天而已，门怡姒的小脸就憔悴下来，似乎又瘦了一圈。
下巴尖细，看上去楚楚可怜。
没有得到女孩的回答，手冢只当她同意喝粥。
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方才递到门怡姒只余下一层淡粉色的唇边。
源高一郎他们都紧紧的盯着她的唇瓣，盼望着她能张开嘴，喝一点东西。
她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更别提吃东西，肠胃承受不了大补的东西，只能先以清粥过度。
在所有人的忐忑和期盼中，门怡姒缓缓地张开了嘴。
手冢的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里面满是喜悦和激动。
他将勺子缓缓地送进她的嘴里，一勺勺地喂着，温柔又细致。
源高一郎看着女儿憔悴又没有半点生机的样子，眼眶变得湿润起来，泪水在其间打转。
他的阿姒，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命运要对她这么残忍。
路笙和源弦歌也差点喜极而泣，如果门怡姒再不吃东西，他们只能请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挂葡萄糖输营养液，。
不然，她一定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他们曾一度怀疑，门怡姒是不是想绝食来了断生命，去陪即墨恒。
现在看来，她只是单纯的魔怔了，也是在逃避现实。
手冢将一碗粥都喂完后，不再喂门怡姒吃别的东西，她现在肠胃虚弱，一时也接受不了多少食物，还是要循序渐进。
“国光，带阿姒去卧室吧，让她睡一会。”源高一郎走到女儿身边，想伸手去摸她柔软的发丝，却终是顿在了离她只有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他现在真的不敢碰他的阿姒，他怕自己会从她的眸中看到恐惧，他怕她会躲开。
他更怕，会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会让她再次失控。
身为一个父亲，竟然连触摸自己女儿的勇气都没有，源高一郎心里的痛苦和无力，没有人能体会。
“阿姒，闭上眼睛，睡一会好不好？”手冢将门怡姒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语气柔和宠溺，像在哄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门怡姒无神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俊脸上，半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手冢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喜悦，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女孩柔嫩的面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二天早上，门怡姒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手冢蒙着淡淡青影的眼眶，他的眸那么深邃，那么的温柔。
只是，女孩的眼中并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片漆黑。
女佣帮门怡姒洗漱更衣，手冢和昨天一样，将她抱到餐厅吃早饭。
一碗粥吃完后，她便被手冢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坐在那看电视。
眸中并没有任何神采，只是盯着电视发呆。
即墨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门怡姒。
“阿姒，你忘了你现在的命是怎么来的吗？你没有资格自暴自弃。”
他甩开源高一郎攥着他的手，大步走到门怡姒身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狠厉，声音也异常的冰冷无情。
好像真的对此刻的门怡姒失望至极，也悲伤至极。
航班一恢复，他就乘飞机过来，他要见的绝不是这样的门怡姒。
她是阿恒舍命也要护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辜负他的心愿，她这般要死要活，如何对得起为她而死的阿恒！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再说一遍，你没资格逃避，所有人都可以去逃，唯独你不行！”即墨远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知道，这样顺着门怡姒，任她这么逃避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所有人都做不了那个坏人，都没办法让她接受这个事实，那么，就让他来好了。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将门怡姒骂醒。
“你不是想知道十三年前我们抛弃你的原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时候阿恒被查出患有白血病，他不想让你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不想让你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模样，所以我带着他去了美国接受治疗，这件事你的外公是知道的，我们都选择瞒着你。”
即墨远将公文包扔到一边的沙发上，无视周围所有人的脸色和反应，目光只落在眼前这个，眼神已经有了些微波动的女孩身上。
“那时你才七岁，刚刚失去母亲，又异常聪明，若是知道哥哥也身患绝症，一定不会乖乖地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但我们都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照顾你。”
“本来以为阿恒的病已经得到了控制，却没想到几年后又一次复发并且更加恶化，已经没办法治疗，生命也只剩下最后几个月。”
“他不想让你再一次承受亲人逝去的痛苦，所以宁可发毒誓也要将你逼走，却没想到去台湾旅行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你，并且还发生了山崩，他脑子里除了保护你，让你活下去，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所以，门怡姒，阿恒他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怀里，你明明最清楚不过，他是在你身上断气的！”
即墨远将这么多话全部说完后，门怡姒的神情早已变得十分痛苦和狰狞。
她用双手死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即墨远的任何话语，可是那些字句，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恒哥哥怎么会患绝症，不会的！”
门怡姒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即墨远，身上终是有了人的气息，眼中也有了神采，有了聚焦，只是她的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你自己看吧。”他将手里的档案袋递到门怡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