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锦绣华裳（27）
黄昏的光从屋顶上的小天窗里照进来，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阴沉沉的味道。
缪素君躺在角落里那张年代久远的木床上，一动不动。
有人不断用胳膊推搡着她，攀附在她耳边喊她，“四嫂，四嫂，快醒醒。”
这熟悉的声音，是苏迟暮。
她用力睁开了两双幽深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子，她比以前更憔悴了，但是那双眸子，却显得更大。
“四嫂，你怎么样了，还好吗？”苏迟暮趴在床边，一双眼睛哭的红肿，里面还有泪水，跟珠子似的往下掉，“幸好你醒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四哥！”
“我没死吗？”
缪素君有气无力的开了口，眸子动了动，四周是陌生的，她不记得这是哪里。
破旧的房子，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的家具都是坏的，杂草长了一地。
“这是哪里？”
“这是……”苏迟暮用帕子擦掉自己的眼泪，犹豫半晌，还是实话实说，“别苑，废弃了很多年的那个别苑。”
苏家有个废弃多年的院子，传闻这是老太爷的三姨太住的屋子，三姨太不受老太爷宠爱后就在这儿上吊自杀了。从此以后，这院子就荒废了，有人说这儿闹鬼，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了。
“是吗？”
缪素君勾唇笑了，可那眼泪却生生的淌了下来。
见她又笑又哭，苏迟暮担心她是疯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四嫂，你别急，等娘的气消了，我就去帮你求情，让娘放你回去。”
“他呢？”
她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半条命都没了，现在躺在这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即使如此，她脑海中还满是苏枕书的影子，她想知道他在哪，她想见他。
“四哥他出门了。”
苏迟暮的玉手拧着帕子打转，一双五黑分明的眸子转了又转。
她这样，缪素君就知道她在撒谎了。
苏迟暮向来不会撒谎，她的小动作，也从来未曾变过。
“出门，去哪儿了？”
明知道她在撒谎，缪素君还是想问个清楚，或许可以当成事实，把自己给说服了，心也就没那么痛了。
“出去做生意了，四嫂，你也知道，四哥回来挺长一段时间了，该走了。”
苏迟暮见她信了，说起谎话来也没那么怕了。
“恩。”
缪素君点了点头，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那些事了。
“四嫂，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住一定不习惯，我很快就安排小菊来照顾你。”苏迟暮替缪素君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夜里热你也不可以把被子给踢了，你发高烧，还烧的厉害，一时半会好不了。”
“谢谢你，迟暮。”
缪素君苍白尖瘦的脸缩进被子里，她不想再说话了，她好累。
“我明儿个再来看你，明天你得喝药了。”
苏迟暮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一起，她确定缪素君很冷静不会做傻事之后，转身出去了。
苏迟暮慌里慌张的出了别苑，刚出门，就遇见了大嫂碧英。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躲也躲不掉，苏迟暮只好硬生生的迎上去。
“大嫂。”
“哎哟，迟暮，你怎么又来这儿了？”
碧英瞧见了迟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心里想不明白，这姑娘怎么总是往缪素君那儿跑呢，是不是缪素君用什么手段迷住这个小姑娘了？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苏迟暮胆大的问她，反正现在为了护着四嫂，她已经被娘骂过了，还怕什么呢？
“锁门！”碧英挥挥手，跟在她身后的护院立刻上前，将别苑的木门锁了起来。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看见他们的动作，苏迟暮吓了一大跳。
“娘说了，以后都不准她再出来，吃的喝的，都从那个狗洞里送进去，以后啊，苏家再没有缪素君这个人了！”
碧英转身走了，苏迟暮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动也动弹不得。
夜里，老夫人的屋里传来动静，“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唐代的瓷碗就这么被老夫人拂倒在地。
那声音清脆悦耳，却着实把屋子里的人吓到了。
“够了，别再跟我说那个贱人的事情！我现在没要她的命，已经很好了，你居然还来求我把小菊赐给她？”
老夫人拄着拐杖，整个人都在抖。
“娘，小菊本就是四嫂从娘家带过来的，为什么不能还给她？”
苏迟暮挺直着脊梁骨，小脸写满倔强。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气的将桌上的茶盏甩过去，差点甩在了苏迟暮的脸上。
茶水溅了她满裙角都是，她顾不得，依旧大声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就要把四嫂浸猪笼，现在四哥把四嫂救上来，你又要把四嫂锁在别苑里，娘，你怎么那么狠心啊？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女人！”
“啪！”
老夫人一巴掌甩在了苏迟暮的脸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在苏家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我恨死你了！”
苏迟暮觉得受到了侮辱，哭着就跑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她撞到了苏枕书，瞧也没瞧一眼，抬脚要走，却被苏枕书抓住胳膊。
“怎么了？”
“别碰我！”苏迟暮用力甩开他的手，红肿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苏枕书，我以后绝对不会嫁给像你这样的男人！”
苏迟暮低吼完拎着裙摆就跑远了，看着她的背影，苏枕书深吸了口气，抬脚进了老夫人的房里。
“娘。”
“少爷来了，夫人刚才被小姐气到了，您好好劝劝她。”
下人收拾好碎片便出去了，老夫人还是气的很，脸色都白了。
苏枕书在她身旁坐下来，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娘，小妹惹你不高兴了？”
“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老夫人见到了苏枕书，脾气就小了，她抓住苏枕书的手，轻声道：“枕书，这件事情真是委屈你了。娘当初千挑万选，就是想给你娶个好女人，谁知道，却娶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
看着母亲担忧的目光，苏枕书沉默了半晌后抬头，“娘，这件事情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你这是……”听见苏枕书的话，老夫人握着他的手松了松，震惊道：“你还要帮她？”
“我仔细想了想，素君一直坚持自己没做过，或许是真的，我想好好查查。”
自从看见缪素君被扔下池塘的那一刻，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的妻子对他来说是这么的重要。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看着她去死，纵然她背叛了他，他也不愿。
可她在即将死亡的时候，依旧在坚持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应该要信她的。
“罢了罢了，随你吧。”
老夫人摆摆手，她说不动了，这几日因为这件事，真的是累坏了。
“那娘，您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