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蝼蚁求死自不可活
相传大禹治水,挥神斧将砥柱山劈成“人门”、“神门”、“尸门”三道峡谷,引黄河水滔滔东去,从而解决了上古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水患。
对于学从历史专业的冯笑来说,关于家乡名字由来的这则神话传说,可谓是耳熟能详,小时候还幻想着那开山神斧究竟如何锋利,才能将高山一劈为三,长大后也就明白,这只不过是古代人民对大自然的一种美好幻想而已。
开学就是大二学生了,趁着暑期还有些许闲暇时光,冯笑邀约几个好朋友来家乡游玩,这第一道景致,自然就当属那万里黄河第一坝,顺带还能瞧瞧那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
五六人的旅游小队,由冯笑这个本地土著当向导,一路不费周章,很快就登上大坝,眺望滚滚黄河之水在此折眉弯腰,聚成一望无垠的浩瀚湖泊,人人望之,皆有一种天地无言自有壮阔大美的豪迈,至于好友冯笑这个本地土著在一旁讲说的神话传说,已是可有可无。
说来也巧,几人来此时间,恰好是大坝泄洪之日,当闸门打开的刹那,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恍若万马奔腾,声势浩大。
一道道涌泄而出的洪流仿佛一条条巨大黄龙,腾跃而出,在半空咆哮一声,就一头扎进下游滚滚浪涛之中,卷积千重骇浪,万道惊涛。
中流砥柱,正是在大坝下游方向,立身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如怒狮雄锯,刚强无畏,几位外地同学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突然,几人当中正用相机拍泄洪场景的肖云龙面有激动,指着洪浪滔滔的下游方向,拍了拍身旁的冯笑,断断续续说道:“冯笑,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是不是有个人?”
正忙着用手机自拍的冯笑,只好放下手机,寻着自己这位摄影爱好者好友手指方向看去,黄浪腾跃,惊涛拍岸,波澜壮阔,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即便有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看了几遍,确认无人,冯笑拍了拍自己这位比自己年长两月的肖云龙肩膀,打趣道:“云龙兄啊,你的意大利炮,怕是瞄不准了啊!”
肖云龙摇头皱眉,一言不发,将相机递给显然不信自己的好友,冯笑接过相机一看,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在照片中,一位白衣女子踏浪而行,在骇浪中起起伏伏,闲庭信步一般,绕着中流砥柱左瞧右看,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冯笑心里咯噔一下。
肖云龙凑过来,面色有些苍白,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正在这时,又有人发现已然立身中流砥柱上的白衣女子,一边大声呼喊,让女子不要轻举妄动,一边跑着寻找工作人员。
越来越多的游人,看到中流砥柱上,水浪自动避让的神仙女子。
白衣飘飘,周身方丈之地,黄浪避让。
“会不会是附近人下河摸鱼,被困在下游?”,另有一位喜好冲浪等极限运动的好友崔禾,听到肖云龙在议论,也凑过来说道。
冯笑摇摇头,“不会的,大坝泄洪,都会提前通知,除非真的有人不要命,选择泄洪这一天,下河摸鱼!”
“再说,哪个人能让黄河水绕道而行?”
三人沉默下来,发现问题似乎正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轰……”,大坝整体,突然莫名震动了一下。
一直注视着石柱上白衣女子的冯笑,突然发现那白衣女子纵身一跃,跳入那滔滔黄浪之中,在水中起起伏伏三两下,便彻底葬身滚滚浪潮之下。
“彻底凉了!”,肖云龙看着手机里录制下来的视频,摇头叹息。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崔禾也心有悲戚,目睹他人一场生命的意外,这种感觉令他不是很舒服。
一直盯着中流砥柱不肯眨眼的冯笑却没有言语,拿过肖云龙的相机,跑到距离最近的位置,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中流砥柱的方向。
几人跟着跑过去,冯笑摆好相机,起身认真对几位好友说道:“今天来的这地方有些诡异,安全第一,大家的游览就到此为止,云龙,你先带着大家走,我随后就来!”
冯笑要留下再录半个小时影像资料,等回学校,好交给教授研究,但为了好友的安全着想,他决定还是先让大伙离开。
在冯笑坚持下,几人还是决定先行离开,在景区门口等候,目送好友离去后,冯笑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中流砥柱的典故。
传说,中流砥柱是大禹治水留在此的镇河石柱,亦是通向人神鬼三道的大门。
冯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
“就是在那根石柱那里,有人落水了!!”
身旁,几位游客正带着大坝工作人员朝冯笑这边走来,这一点距离中流砥柱最近,便于观察。
“同学,你也看到有人落水了吗?”
工作人员看到冯笑在拍照,想确认一下。
冯笑想了想,摇摇头,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到这里,没注意!”
那几位游人狐疑看了冯笑一眼,就继续跟工作人员阐述之前的一幕,事关人命,工作人员也不敢拒绝,只能继续向另外游客求证。
大坝方才发生那一幕,看到之人不过十之三四,大多数游客都忙着自拍或者摄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下游远处的那一幕。
冯笑几人看到,也多亏肖云龙这个摄影爱好者,要不是这位好友将焦点放远了一点,几人怕是也不会看见这古怪离奇一幕。
突然,固若金汤的坝体,又猛然一震。
冯笑心头,顿时涌上不好的念头。
看一眼远处那根中流砥柱,似乎四平八稳,别无异样,但冯笑心头的那股感觉愈发强烈,收起相机,看了一下录制的影像资料不足十分钟,冯笑还是决定离开。
就在此时,下游那根中流砥柱突然开始颤动,上面的碎石簌簌而落,落入奔腾洪流,溅起丁点波澜,倏忽又被浪潮盖压下去。
所有人闻声望去,不禁大惊失色。
有人两股战战,仓皇而逃。
有人面色惨白,故作镇定。
冯笑暗道一声不好,拿起相机朝一侧较高山势上跑去,一来在那里看中流砥柱周边情况,地理位置更佳,二来一旦洪流决堤,山上要比周边更加安全。
在冯笑倏忽间打定主意的同时,洪流中的石柱已经升高十余米,上面沾附的河石水草等杂物早已掉落七七八八,露出一柄硕大石剑的样式,几欲大坝齐平,而底部是近似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齐整青石,上面镌刻着古朴纹路,类似青铜时代那种的年兽虫纹,石剑没入青石之中,洪流从两侧淌过,气象雄浑。
爬到一侧山势上的冯笑,看到眼前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噌”,一道刺耳的金石相击之音将冯笑惊醒,放眼望去,消失许久的白衣女子复又出现,正立身在石剑剑柄之上,也正是之前露出水面的石柱部分。
只见白衣女子在剑柄上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跺脚两下,剑柄轻颤,石剑剑身当即发出刺耳金石之音,紧接着开始出现密密麻麻蛛网似的裂纹,石屑簌簌掉落,砸入滚滚洪流,惊起七八米高的浪潮。
当剑身裂纹蔓延至青石之上,巨大青石赫然开始左右晃动起来,这一晃动不打紧,捎带挤压两侧流泻的洪流,顿时浪潮迭起,声浪宛如炸雷惊响,河水冲天而起,仿佛云层中有龙汲水。
白衣女子凌空一跃,踏浪而落,在晃动的青石四角,分别蜻蜓点水,踏出一脚,在水底沉寂无尽岁月的青石,如青瓷炸碎,蛛网裂纹倏忽蔓延而出,纵横交错,在正中石剑位置聚拢。
“噌唥”一声,如利剑出鞘。
罡风四起,飞沙走石。
“成了!”,白衣女子悬步于青石正中,亦是剑罡卷积峡谷气流形成剑气龙卷之地,举头抬望眼,轻声呢喃。
一侧山势之上,用相机录像的冯笑,远远只见两道滚走长龙攀附在石剑之上,蛛网密布的剑身,石屑纷纷开始脱落。
一道道刺目至极金线,从剑身裂纹中透射而出,顷刻间,天地无光,日月暗淡。
峡谷空中,阴云开始密布。
滚滚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道金光由石剑迸射而出。
天地为之一亮。
厚重阴云仿佛受到挑衅,疯狂涌聚。
云层中,三条苍劲雷蛟,游走其中,吞吐万道雷霆,布下一方银芒闪烁的雷池。
雷池倾斜,池中雷电交织,浓稠雷电如一池滚烫铁水。
一旦倾覆,万劫不复。
同时,石剑终露出真身。
万丈金光,三尺青锋。
皲裂青石,也随之露相。
百丈青石,压着背生天然脉络的大龟。
青锋没龟背。
白衣女子纵身跃入坦荡谷底。
本该涌流而过的洪流倏忽绕道而行。
仰天抬望眼,雷池倾覆。
一挂万丈银河,直落谷底。
白衣女子惨淡一笑,天地失色。
三尺青锋,已握于手。
压制无尽岁月的大龟,悠悠醒来。
谷底,电闪雷鸣,混沌弥生。
三条苍劲雷蛟,喷雷吐电,行云布雨。
一抹白衣仗三尺青锋,剑走龙蛇。
剑罡起龙卷,不过百丈。
雷消电散,天地清明。
剑意走风流,压胜天地。
三蛟俯首,老龟称臣。
白衣染血,持剑而立,不倒。
一剑直起谷底,雷池崩。
三道门户显现。
一道,金光刺目,白玉搭陈,神意盎然。
一道,朴实无华,门架半塌,气运勃发。
一道,阴雾缭绕,尸骨垒落,生机凋零。
依次是“神门”、“人门”、“尸门”。
白衣抬望眼,神色复杂。
山势之上,冯笑内心,风起云涌。
但手上的相机录像,不能停。
突然,沉寂的天地中间,响起“哗啦”潺潺流水之音。
一道长河自天空横流而过。
河面顿起波澜,一只百余丈长的枯骨兽爪从水下探出,直抓那道“尸门”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河面又起涟漪,有茹毛饮血之人,从上游踏水行来,手中利斧挥斥,直劈先他一步的兽爪而去。
电光火石,差之毫厘。
遮天盖地的兽爪硬受利斧一计劈扣,半只爪臂湮碎成渣,利斧跌落山头,而兽爪指尖堪堪触到了“尸门”门户边缘。
一开此门,万尸出世。
铺天盖地的骨屑,从恍如半边天大的兽爪上,洋洋洒洒落下。
如寒冬腊月,大雪纷纷。
天地一片阴冷。
山头之上的冯笑,通体生寒,雪片一般的骨屑,压的整座山头不堪重负,正往下沉落,脚下之地早已蛛网交织,怕是再过片刻,整座山头都会夷为平地。
此地不宜久留。
冯笑求生心切,急忙朝山下跑去。
慌忙之中,看了一眼谷底陷入沉思的白衣,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兽爪已经触及白骨门扉。
“嗡……”,门扉被推开半寸。
倏忽,天空低垂百丈。
大地下沉,地裂山崩。
“嘿嘿……”,有轻轻笑声透过半寸门户,传了过来。
受山头塌崩波及,慌不择路的冯笑脚底打滑,从半山腰坠落,命悬一线。
突然,推开尸门的兽爪,不知为何突然收手,却是探出一根擎天柱手指,向即将落水的蝼蚁——冯笑碾压而下。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蝼蚁求死,自是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