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学观念变化与文学自身演变规律
1.文学发展总趋势
从模仿—表现—变形—装饰—自然这一文学发展趋势,展现了文学自身演变的规律。中外有些学者经过研究发现,人类的文学艺术总是走着这样一条路线:由再现到表现,由表现到装饰。当然,人类文学艺术这种演变规律并不是直线型的。由于受直接的、间接的社会生活变动、斗争和不同社会心理作用,其发展的路线和形态往往是极其复杂的。但就总趋势而言是由再现到表现,由表现到装饰。例如,在人类的原始时代,文学艺术在其初始阶段多半是原始人巫术活动中的图腾、仪式,这些图腾、仪式,往往是原始人某种生活的再现和模拟,随着历史的发展,这本来是再现性、模拟性很强的图腾、仪式“开始走样”,逐渐成为一种写意式的、符号式的东西,再往后就“全走样了”,变成了一些纯粹的抽象的线条、动作和图案了,如下图,西安半坡村出土的原始时代陶器中的鱼的造型,就逐渐由写实到写意,由写意到图案化:
2.文学发展的矛盾运动
就原始时代的人们看来,从写实到写意,从写意到图案化,其内容并未消灭,可能是恰恰相反,原始图腾、仪式等符号的情感内涵加强了,拿有的学者的话来说,可以叫作内容积淀为形式。但后来的人们,由于他们不处在图腾崇拜的活动中,他们仅能识辨写实、写意的形式,已无法识辨图案化的形式。也就是说,就抽象的图案化形式而言,在后来的人们看来,仅是一种美观的装饰而已,是一种无内容的纯形式。一般地说,当一种艺术走到装饰之日,也正是它衰亡之时。此时,人们就会逐渐厌倦这种纯形式,而希望注入一种明确而富于诗意的具体内容,这时候,艺术又在一个新的层次上走“再现→表现→装饰”的路线。艺术的演变就沿着这条路线循环上升,不断地为人类所享用。就文学发展的历史来看,当写实抒情的文学达到高峰之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形式主义文学的兴起。但形式主义盛行之后,就又会有人不满,以充满崭新的具体内容的新文学取而代之。中国文学的发展大体上也走着这样的路线,先秦的诗文,是写实抒情的,是重内容的。孔子的“有德者必有言”,“辞达而已矣”的说法,似乎可以概括先秦时期的诗文重道德修养的具体内容和不强调形式的特征。而汉代的骈体文,则一反先秦诗文的作风,内容空虚,一味堆砌辞藻典故,所谓“饰其辞而遗其意”,形式主义倾向是很严重的。汉魏六朝的骈体文发展到极致,同时又特别重视具有装饰性的音律,把形式主义发展到极端。但也正是这个时期又提出诗文创作的“风骨”问题,复古的倾向也出现了。这个时期可以说是两种倾向的文学反复较量的时期。到唐代,初唐“四杰”,反对六朝绮靡的诗风。盛唐时期的诗歌既有“风”又有“骨”,把内在的美与外在的美结合起来,把中国古代的诗歌推到了高峰。白居易创作“新乐府”并提出和实践了“系于意,不系于文”的主张。在散文方面,韩愈和柳宗元发起“古文运动”,恢复先秦文的朴实,被誉为“文起八代之衰”。韩、柳的古文运动,淡化形式,充实内容,可以说是从汉魏六朝的重形式的“装饰”重新走向重内容再现、表现。
在欧洲,文学演变的路线就更为清晰: 18世纪和19世纪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的文学,内容超越形式,而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以来,形形色色的以反传统、重形式为特征的现代派文学则是从再现、表现过渡到装饰的证明。然而时至今日,抽象性、装饰性引起人们的反感,现代派文学又开始衰落,以高科技为依托的“后现代主义”文学艺术,引起人们的兴趣。以上情况说明,文学的发展过程总是不同于文学观念的矛盾运动过程。
关于文学观念的变化,历史已经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答案。我们可以从这里起步,开始我们新的探索。文学是棵常青树,它永远不会枯萎和消亡。与此相联系,文学观念的探索也永远不会停止。
[1]左拉:《戏剧上的自然主义》,《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48页。
[2]布阿德福尔:《新小说派概述》,《新小说派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499~501页。
[3]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2页。
[4]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1页。
[5]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1页。
[6]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2页。
[7]渥兹渥斯:《〈抒情歌谣集〉序言》,《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2页。
[8]柯尔立治:《诗的本质(摘译)》,《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11页。
[9]雪莱:《为诗辩护》,《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54页。
[10]渥兹渥斯:《〈抒情歌谣集〉序言》,《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7页。
[11]渥兹渥斯:《〈抒情歌谣集〉序言》,《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5页。
[12]柯尔立治:《文学生涯》,《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62~63页。
[13]贺拉斯:《诗艺》,《诗学·诗艺》,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155页。
[14]培根:《学术的进展》,《西方文论选》上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48页。
[15]狄德罗:《论戏剧艺术》,《文艺理论译丛》第2期,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35页。
[16]波瓦洛:《诗的艺术》,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4页。
[17]鲁迅:《呐喊·自序》,《鲁迅论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页。
[18]《什克洛夫斯基〈散文论〉捷译本序言》,《世界艺术与美学》第7辑,文化艺术出版社1986年版,第35页。
[19]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2页。
[20]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164页。
[21]H. R.姚斯:《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4、26页。
[22]列·斯托诺维奇:《审美价值的本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63页。
[23]《〈水浒传〉一百回文字优劣》,见明容与堂刊一百回本《水浒传》。
[24]叶燮:《原诗·内篇》。
[25]伍蠡甫:《西方文论选》上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4~5页。
[26]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第一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42页。
[27]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潮》第四分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0页。
[28]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潮》第四分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0页。
[29]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潮》第四分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0页。
[30]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潮》第四分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0页。
[31]普罗丢斯为变幻无常的海神。
[32]老特里顿为半人半鱼的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