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前代人的思考之中,食物的力量先于人之出生,并及于人死之后的长久时期。日本人在承认这一点上毫无困难。眼前的一个事实就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去想为何如此,但却遵循旧例为逝者供奉食物,为尚不能食的婴儿摆设膳食。大多数人觉得既然是惯例,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特地去说明其理由或起源了。但如果将来有人对此种常识的基础报以率真的疑惑,那么我们就需要一个新的学问来给予回答。因为独断的权威已然坠地,而能够将我们引向理解的共同方法却尚未确立。
首先,能够确定这一问题的范围,以及能够成为佐证材料的事实,如今还只能零散地得以确认。更不用说我们完全欠缺将之整理分类,对大家明确展示所谓古风究竟为何的方法。我坚信《旅行与传说》杂志的本次活动,将会作为一个转折点而被纪念。当然,这一报告集所涉及的范围,不及国土的百分之一,特别是岛屿、山间等重要保存地的代表为数不多。然而,却让从事这一工作的若干热心的观察者体验到意外的内省和切实的疑问,这一点无可否认。长久以来束缚着我们的两种速断,恐怕会因此而被打破。其一,是不谙世事的人认为只是普通的习俗,却出人意料地即使与相邻地区也大不相同。葬礼很难在别处遇见,即使遇到人们也不会想要模仿,因此略有交流就能发现各地都有所不同。而这次报告中相互的区别会更加清晰,使人不得不去思考其缘由。其二,是略知中央风气的人深信只有自己的家乡才有,或是以之为耻,或是向人炫耀的奇风异俗,似乎与相隔甚远的他乡有着一致之处,这令他们自己都大吃一惊。婚礼与生诞仪式,常常采用一些新的做法。对子女的爱,夫妻间的情,往往使人让步,而因为有余地去考虑尽量平抑对将来的不安,所以同一习俗圈也有着渐次扩大的倾向。平生没有半点交道,甚至互相不知道对方之所在的两地却有着相似的仪式,或是尽管一半都是差异,但存在难以归之于偶然的类似,这样的新发现不能不成为一种启示。这些都似乎并不起眼,但这种机会一直未曾有过。哪怕现在的民俗学不是积极利用这些资料的学问,至少主动观察并且记录的人们,一定会以极大的兴趣来对照这些全国性的事实,进而感到惊讶并希望了解其意义,知道其何以如此。
我现在所持的几个疑问,毋庸讳言,是在阅读本次报告书之前的疑问。也许读过报告后会发现这里不必存疑,那个问题也毫无意义。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大,但我有着检验自己的预言是否正确的兴趣。而在举例说明此种采集的何种部分有着启发迄今的研究者的巨大力量这一意义上,我的预言也有着相应的价值。当然,本次的采集,是首次尝试,今后还将无数次地积累下去。如果其间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而且并未渐次分化,那么先驱者们的劳苦也可以得到慰藉了。因此,本人愿意冒着也许会颠覆前言的风险,举例来说明本次调查的效果,为诸君的努力提供些实际感觉,以此表达我对大家的感谢之情。
关于诞生的习俗,有些颇有意思的问题,但我还未就此发表文章。葬礼方面,因为墓制的变迁与将来的政策有着很深的关联,就此问题,我在《人类学杂志》第500号,以及《山村语汇》[1]中曾有所触及。与生死相关的习俗间共通的主要事实,是在小屋的生活及所伴随的禁忌,有关于此,还需要在对新的报告仔细阅读的基础上更为小心地进行立论。在此,仅就大家不甚在意,也因此不太会有强烈反对的食物的问题上略加论述,以显示本次报告集能在怎样的程度上予以我们关键的暗示。而细查之下,又会让我们认识到生与死,是两种相互呼应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