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猿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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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关于书画之事,我以前在《山之人生》中曾举过很多例子,后来又发现了几例,但这里不拟补充。狐之外,狸有时也用同样的方法去亲近人,但对其传授系统,现在还比较模糊。有些不寻常的老人像寒山、拾得[26]一样年寿极高,他们长年住在或进出于颇有来历的旧家、大寺院里,有的在临别时才把自己是狐或狸的身份告诉主人,有的则是被狗咬死而暴露了身份。自关东地区至中部地区,流传着发生于镰仓时代的一个故事。主人公是个在建长寺建山门时负责筹集捐款的役僧,这个役僧可能就是狸变的。不过它筹集的捐款最后是否送至总寺院这件事并不明朗,它最后被狗咬死的结局,更令人感叹唏嘘。俗话说,善有善报,可不少狐狸行善,却未能善终。也有人对化身为人的狐狸露出马脚的故事津津乐道:像什么耳朵会动,将食物倒在地上俯身舔食,在浴缸里漏出了尾巴。它们善于隐身,有的直到最后自己坦白身份为止,才暴露正身。它们不曾害人,但也没有特殊的本领,可大部分却下场悲惨。这种现象的发生,表明了人们对狐狸的信仰已经进入了末期。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假如近世的迷信大师,没有做过将狐狸故事与人性弱点联系起来的尝试,那么就不会出现那败人胃口的五种或七种狐狸故事。而我们在炉边感到无聊时,就会像欣赏剪影画那样,欣赏着古老的狐狸传说;像欣赏西洋娱乐那样,感到轻松愉快。如果古老的狐狸故事传承到现在,说不定能够渗透到我们的民间文艺之中,发挥积极的作用。而那些丑化狐狸的胡说八道,却糟蹋了美好的传说,让我们不再对它们感到兴趣。这真是太遗憾了。

狐狸化身为人与人相处时,谁也不会去怀疑它们的身份,但实际上很少有比日本的狐狸故事还要良莠不齐、杂乱无序的了。人要比狐狸复杂几十倍,但这些矛盾,并没有反映在有关列传里。人们对于狐狸的概念,随着时代而不断改变,所以很难把握狐狸的真相。人们认为狐狸的本性就是行骗,所以始终警惕它们;可是故事中的狐狸却并非那样,总是实话实说,而且只谋眼前之利,并无远虑之智。有时狐狸附体于人,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而像木曾的蜕庵、美浓的梅庵、京都妙心寺的宗丹那样的狐狸,温柔典雅,有教养,讲诚信,在世俗社会中,生活得就像一个普通的绅士。它们的生存境遇千差万别,可并非物以类聚,同类的狐狸,从不共处于同一个时代,特别是那些寿命极长的老狐更是如此。我国稻荷的狐狸信仰虽然历史悠久,可找不到一个老狐的身影。仅此一点就可以断言,稻荷虽把狐狸作为神来祭祀,但祭祀工作做得不到家,所以对人的影响有限,本来它是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为了纠正世人无意义的动物崇拜倾向,制止对狐狸的胡乱臆测,我们对人狐之间早期的亲密交往的状况,有必要予以更细致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