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宋琦不明白究竟做了什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现实中根本就不曾发生过？是的，一定是这样——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然而，等“垃骀”他们跑到他的身边，伸着脖子望向护栏外那深不可测的悬崖，并且焦急不安地询问情况时，宋琦知道，一切都真实存在，而且无可挽回！
“那么，就这样吧。”宋琦想，“虽然我结束的是一个人渣的生命，但他罪不至死，我必须对这样的行为负责！”
宋琦抱歉地冲“垃骀”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他感到疲惫不堪，仿佛走了几天几夜的路程，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宋琦对众人说：“大家都散了吧。我......我现在要去自首......”
“垃骀”一下子醒悟过来，冲宋琦喊道：“大哥，你快逃吧！这里有我，你只管放心逃！有多远逃多远，再也别回来了！”
逃？！宋琦明白“垃骀”的用意，谁在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逃离和躲避？可他的头脑中根本没有“逃”的概念。他曾说过“责任”二字——这绝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随口哗众取宠地说笑——他既然说了，就要按“责任”二字真正的含义去履行，否则他的生活就会沦为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世界再大也无颜继续苟活！
这时，陆文鹏的手下也慌了神，二宝和另一个同伙忙不迭地朝外跑。宋琦一见，立即对“垃骀”说：“拦住他们！”在“展鹏台”的台阶上，“垃骀”和他的朋友将二宝两人按倒在地。宋琦走上前，用尽量平和地语气对他们说：“这是我和你们老板的私人恩怨，跟别人毫不相干。我现在要去自首了，怕你们四处嚷嚷，弄得全村人都知道就不好了。”宋琦又转头对“垃骀”说:“宝亮，过半个小时再放他们走。你们都辛苦了！看来，我恐怕没法报答这份情谊了；如果可能，等我下辈子再还吧！”
众人无语，只有“垃骀”还在试图劝说:“大哥！听我的，一进警察局你这辈子就完了……”宋琦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人兴奋过后容易产生虚脱，宋琦也一样；他感觉两腿像是灌满了铅，每迈一步都沉重不堪！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山下的，山路曲折，树影凌乱，每一步似乎都在向昨日的爱告别！是的，转眼间他的爱已经蒙上了拭之不净的“灰尘”，并且渐行渐远，难以回头。或许，宋琦的内心正纠缠着太多地依恋——只有他明白，他已经永远失去了林稞的爱！两人经历过得悲欢苦乐，从此只能在回忆里去找寻、品味了……
人生的最大地悲哀，是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
在山脚下，宋琦坐进一辆等候客人的出租车里，让司机开往映川镇。其实，他是多想再去看一眼林稞！看看她的一颦一笑，听听她照旧会有的体贴和关怀，虽然一字一句现在听来犹如刀割！假如她得知了真相后呢？那究竟会是怎样地痛不欲生！“哎，还是不要自寻烦恼吧！”宋琦想，“我们从此就将成为路人，再去打扰她太残忍！不如就这样默默告别的好……”
很巧合的是，开车的司机还是宋琦第一次来遮云山时，曾搭载过他的那个人。他的记性很好，帮宋琦回忆着当初坐车时的情景:“你和两个大学生一起拼的车，还问过我林家村的名字……记起来了？”宋琦苦笑着点了点头，叹口气说:“是呀！我记得！真想重新回到那时，假如再能经历一次过往，或许我会把握得更好……”
司机不明所以，自顾自说着现在生活中巨大地变化，感慨着日新月异，国家强盛……要是换作平时，宋琦会乐意和他一起赞美眼下的生活——可是今天不行！想让一个内心充满了悲痛与绝望的人，重新变得乐观起来，除非天地翻覆，时光倒流！
怎么到的映川镇宋琦浑然不觉，当司机询问他的目的地时，宋琦目光专注而坚定地说:“公安局。”司机吃了一惊，问:“你是去办事吧？”
“不，我是去自首！”
司机很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嗦了一下。宋琦放松表情，淡然说:“别怕，我跟你说着玩的。”
“我就说嘛，看你也不像干坏事的人！”司机松了口气。
到了这会儿，宋琦对他的宿命已经看得很清楚；“杀人偿命”的道理谁都知道，可一旦换做了自己，想要平静地接受就变得万般不情不愿了。宋琦的心里倒没有这么多纠结，虽然天大地大，他知道无处可逃，只有忏悔错误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司机把车停在映川镇派出所门前，询问宋琦用不用等他，宋琦付了车钱告诉他不用等，径直走进了派出所。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公告栏，在它的旁边还停着几辆警车；院子的中间矗立着一座两层建筑，粉刷成白色的墙面上镶嵌着明亮的窗户。来来往往办事的人络绎不绝。宋琦找到报案室，推门走进去。一个年轻的警察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看了宋琦一眼，又低下头来问:“有什么事？”
“我来自首。”
年轻的警察又抬起头看着宋琦，问:“你自首什么？”
“我杀了人……”
警察用异样地表情看着他，似乎是在确认这个人的精神是否正常。“这里是警察局，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我来这里就是对自己负责，我的确杀人了。”
宋琦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他知道谁听了刚才的话都会吃惊不小，假如他显得语无伦次，或许会让警察更容易推断出“嫌疑”的认定，但宋琦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考虑清楚了，他只想尽快认罪伏法。
警察起身让他坐在了椅子上，又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顺势把他铐在了椅子扶手上，说:“我暂时把你扣押在这儿。你不要反抗，如果确认你没有问题，精神也正常，我们会放你走的。”
冰凉的手铐沉甸甸的，给手腕带来一种强烈地“压迫感”，但宋琦觉得很踏实——做错事就要受惩罚，这是惩罚的一部分。接着，警察开始向他询问发生的事情，以及杀人动机。宋琦按他的要求，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看到宋琦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警察才打电话叫来同伴，两个人一起把宋琦单独关押进拘留室，重新又给他铐上手铐，这才准备向上面进行汇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