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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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年有多快?假如你生活在希望中,就会觉得时光飞逝,脚步轻轻一迈,等闲千山万水;一年有多慢?假如你生活在绝望中,每一天都像一整年,最长的是黑夜,辗转咫尺白头。两相比较,绝佳的参照物就是陆文鹏和徐刚现在的处境,这对昔日的好友如今的生存状态,可以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

陆文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一到晚上就格外忙碌,又要应付赌场的收支账目,还要抽空和姚美丽偷偷地约会——地点就在他的宾馆里。姚美丽提前约定来的时间,陆文鹏准备好客房和礼物等候。一扇关闭的房门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还能藏污纳垢!几乎没有人知道陆文鹏的这个隐秘,除了小彩和红霞。她们虽然心知肚明,却难以启齿,只能私下里悄悄议论几句。因此,刘华也被蒙在鼓里。

刘华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她虽然会提防陆文鹏,但还至于往“出轨”的方面去想。不得不承认,陆文鹏“演戏”的功底很深,或者他曾认真拜读过《厚黑学》这本书。精明与狡诈并存,连老五这样的老江湖都忌惮他几分!

刘华时常也会来宾馆看看。出于对陆文鹏的“不放心”,刚开业不久,她曾上上下下仔细地“视察”过一回。但陆文鹏遮掩的很好,六楼的那个房间被他说成是“库房”,因此没有引起刘华的怀疑。大多数人都喜欢先入为主地思考问题,因为生活的背面太复杂,就像我们难以看到的月球的背面,只有寻根溯源才能一探究竟。假如我们的疑虑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说明事情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

刘华显然还没有走到这一步。目前为止,令她感到疑惑的只有一点:看起来总是空荡荡的宾馆,是在靠什么维持下去?陆文鹏终究不是个“傻子”,他会心甘情愿“赔本赚吆喝”吗?当刘华面对面提出这个疑问之后,陆文鹏似乎早有所料,娓娓道出了应对的说辞。

“多谢老婆大人的关心。你只看到了表面而已,其实许多客房已经预定给长期客户了。他们有的把这里当办事处,有的因为业务需要每个月会临时住几天。基本可以维持宾馆日常的开销。”

刘华根本不懂宾馆的经营方式,她也不想费时费力地探赜索隐;有陆文鹏在运筹帷幄,她乐得做个“甩手老板娘”。刘华又把话题转到了陆文鹏的饮食上:“我看餐厅没几个人吃饭,是不是做的不好?”

“口味确实一般。咱这儿又不是星级宾馆,要求没那么高。凑活而已。”

“那你吃饭怎么办?总凑活可不行!我还是从家做些好吃的给你送来吧。你想吃什么?”

“谢谢老婆大人!我看就别麻烦了。我对吃的东西不是很讲究,只要能吃饱就行。”

“文鹏,你这称呼我不喜欢。如果被小彩和红霞她们听到了,还以为我有多刻薄!”

“是,老......小华,玩笑而已。我整天被宾馆的开支弄得焦头烂额,也只有和你逗个乐缓解一下。”

刘华心疼地摸了摸陆文鹏的脸,感觉他没瘦,反而胖了些。这才放心。叮嘱他别太劳累,忙完了早些回家。陆文鹏像个乖巧的孩子不停地点头,送刘华走出了宾馆。

刘华现在觉得很寂寞,家里偌大的房子经常只有她一人。陆文鹏有时回家有时不回,她就像一只孤单的小鸟,在墙壁组成的“笼子”里踱过来,踱过去,找不到依靠的地方。刘华还是很羡慕普通人的生活,为柴米油盐整日奔波操劳,虽然枯燥、辛苦,但同样能找到很多乐趣。不像现在,周遭的环境如一潭死水,都被金钱填塞得没个出口。这难道就是人人羡慕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她就对吕晓莲的所作所为气不打一处来!两人为了徐刚的事起过争执,现在已经互不理睬了。刘华不明白,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脑子不灵光——为了贪慕虚荣和徐刚这么有情有义的人说散就散,简直不可理喻!想到徐刚的处境,刘华觉得非常有必要帮帮他。这人很有骨气,面对陆文鹏给的钱分文不要——怎么才能想个办法让他接受呢?刘华一时也犯了难。人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尊严”二字的解读:有的人,哪怕做乞丐也能顶天立地;没有的人,哪怕万贯家财活得却不如一条狗!

刘华思前想后,认为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既不能伤了徐刚的自尊,又令他不好拒绝。既然如此,能有什么好办法呢?略显空旷的卧室里,吸顶灯散发出幽兰的光芒,好似月光下缓缓波动的湖面。刘华仿佛看到徐刚独自一人站在湖中的小船上,月光拉长了他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无助,却没有准备妥协的迹象。突然,刘华的脑海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觉得如果用这个办法,或许可以迫使徐刚就范。

再说回徐刚。他自认为待吕晓莲不薄!从他和陆文鹏交往的过程来看,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和吕晓莲前后谈了有大半年的时间,逛公园、进饭馆、看电影——这些恋人们惯有的场景,两人都温习了一遍。可是,他们的恋情也就维系在这种程度,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迹象——吕晓莲没有邀请徐刚去她家里做过客,徐刚也没有叫吕晓莲来自己的家里认个门。两人就像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暂时寄居在对方的“壳”里,寻求安慰也罢,互吐衷肠也好,至于会不会喜欢上这个“壳”?吕晓莲还说不准,但徐刚是真的很在乎她。包括她身上的香水味,略有些做作的一颦一笑,甚至听起来近似幼稚的说话等等。相爱从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有人拼命付出,有人只想索取;付出的人无怨无悔,索取的人贪得无厌。

要说吕晓莲完全是在拖延、利用徐刚,也有失偏颇。她非常中意徐刚的体贴、憨直以及专情。只要两人在一起,吕晓莲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徐刚眼里流露出的一往情深;有时她也在莫名感动之余,很想跟这个人过一辈子。别的或许不敢保证,想拥有足够的温暖和幸福还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同时又心有不甘,觉得单纯为爱活着太“贫乏”。以自己的条件,想得到爱很容易,想得到富有虽然会费一些周折,但也不是可望不可及。最好是能“人财两得”,什么都不耽误。因此,她背着徐刚偷偷和家人介绍的一个老板约会,“得陇望蜀”的心思昭然若揭。

徐刚在感情上面是个极度专一的人,或者说眼里根本揉不得沙子。他虽然很爱吕晓莲,可假如对方有了背叛的行径,在他看来已没有了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是分道扬镳!

两人正式分手后,徐刚的近况不只是不佳,而且还很惨。他买了一辆三轮车,早上四点多就骑车跑到位于郊区的蔬菜批发市场,买了一车新鲜蔬菜。来回的路程有二十多公里,加上天寒地冻、冷风刺骨;有的道路能见度很低,几近黑灯瞎火;而且路况很差,颠簸得他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把菜拉了回来,他又要立刻赶到离家最近的市场口去叫卖。时值七点,天刚蒙蒙亮,来买菜的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们不仅喜欢挑三拣四,还更爱讨价还价;只要一言不合,扔下菜转身就走。徐刚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他的想象中“我又不是漫天要价,只是挣个辛苦钱,怎么可以胡乱杀价?!”

别人卖菜全凭嘴皮子利索,适当地抬高一点价格,留出较大幅度可供还价的余地,好让爱占便宜的人觉得“有利可图”。真遇到难缠的人也是连哄带骗,在称重上做点文章,目的就是尽快卖完了菜赶紧回家睡个“二茬觉”。

徐刚不是这样,一来他不了解这些门道;二来他想光明正大的赚钱,对“做手脚”的方法既不屑又反感!这样想的结果就是——别人都卖完走了,他还剩下大半车。徐刚留意过最近的天气预报,知道这两天很冷,夜间和早晨的温度都在零下。他特意穿了两件羊毛衫,外加一件厚厚的军大衣,即便这样还是被冻得手脸通红,清鼻涕一个劲儿往下淌。好不容易挨到八点,收管理费的人也上班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青男子走到徐刚的三轮车前要收费,徐刚吸着鼻涕,气呼呼地问:“我又没进市场里卖,交的什么钱?”

收费的人对徐刚的态度很惊讶,两人年纪相仿,只是徐刚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人虽然有些怵徐刚,可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来这里卖菜就这个规矩。市场门前也归我们管。你还是交钱吧,又不多,五块钱而已。”

徐刚从凌晨四点多苦熬到现在,又冻又饿,满打满算也就赚了二十多块钱。他心里的怨气已经憋了很久,骨子里的倔强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我也没挣什么钱,那我现在走行了吧?”

“我没问你挣没挣钱,你把该交的钱交了,随时可以走。”

“你的意思是,没钱不能走?”

“大哥,咱俩别抬杠,我也是替人打工的,你就把钱交了吧。”

“没有!”

年青人又看了看徐刚的身板,妥协了。“好、好、好!那就只此一回,你明天别到这里来卖了。”

徐刚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毕竟大家都是劳动阶层,为了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他垂头丧气地推着车回了家,把没卖完的菜搬进屋里,挑出一些品相不好的留下自己吃,剩余的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卖。母亲吴兰见他冻得鼻青脸肿,心疼地说:“刚子,咱还是别干这个了。就算比你打工挣钱多,我这心里也不落忍!”

徐刚点头答应。他没想到卖菜既辛苦还赚不到多少钱,与其这样,还是尽早想个别的出路。他看人家卖鱼的生意不错,也不用四处奔波那么辛苦。于是决定,等卖完了这一车菜就去市场里盘一家小店面,不瞎折腾了,安下心来去卖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