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维诺库洛夫：“实用欧亚主义”思想

维诺库洛夫是当代俄罗斯著名经济学家。多年来，他领导的欧亚开发银行一体化研究中心承担了关税同盟、统一经济空间，以及欧亚经济联盟研究的诸多课题。基于多年的研究成果，维诺库洛夫试图构建欧亚一体化的理论基础。为此，他提出“实用欧亚主义”（прагматическое евразийство）思想，或称“经济欧亚主义”（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евразийство）。^[71]“实用欧亚主义”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对“实用欧亚主义”的界定。这是维诺库洛夫研究的起点。在维诺库洛夫看来，“欧亚”除了地理概念，意为欧洲与亚洲之和以外，至少还存在其他两种界定：（1）“欧亚”指的是后苏联地区，也称“后苏联欧亚”（постсоветская Евразия）。这里的“欧亚”特指除波罗的海三国外的其余12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所组成的地区。这一界定的提出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国际上普遍把原苏联地区国家看作是一个整体；二是除了“欧亚”一词外，还没有更好的术语来指代苏联解体后新独立国家组成的新地区。（2）“欧亚”是一种反西方的意识形态，具体指俄罗斯的欧亚主义。与“地理欧亚”和“后苏联欧亚”把“欧亚”定义为一个地区，是中性概念不同，“欧亚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观念，主张俄应该走有别于西方的“特殊道路”（особый путь）。维诺库洛夫认为，以上两种关于“欧亚”的界定都不能成为欧亚一体化的理论基础，理由是：（1）脱离现实。“后苏联欧亚”是建立在共同的苏联历史过去基础之上的；欧亚主义是以文化、历史及地缘政治为基础。（2）过于封闭。“后苏联欧亚”只限定在除波罗的海三国外的原苏联地区，完全排斥欧洲与亚洲地区；欧亚主义排斥欧洲，但不完全排斥亚洲。维诺库洛夫提出，“实用欧亚主义”是主张以客观经济、社会联系为基础，与欧洲、亚洲同时相连，是具有开放性的，去意识形态的对外政治与经济合作思想体系。^[72]他进一步指出，欧亚一体化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是指原苏联地区一体化，广义是指横跨欧亚大陆的欧亚大陆一体化，前者是后者的纽带，而后者同时又是前者赖以生存的外部环境。显然，欧亚经济联盟属于狭义上的原苏联地区一体化进程。一般来说，欧亚一体化就是指狭义的原苏联地区一体化，并非指整个欧亚大陆的一体化进程。

第二，“实用欧亚主义”的理论内核是开放地区主义。基本观点有：^[73]（1）一体化并不是目标，而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对欧亚经济联盟而言，这里的目标主要是经济现代化，即要在国际经济体系中占据有利位置；摆脱能源型经济发展模式；恢复工业生产力等。（2）推动“自下而上”的一体化。维诺库洛夫认为，高油价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在低油价条件下推动经济一体化前进才是欧亚经济联盟成败的关键。为此，欧亚经济联盟框架内的一体化进程不能指望高油价来拉动，而应该挖掘互惠互利的商品贸易、服务、劳动力及资本流通的潜力，依靠这些“自下而上”的新动力因素来保障一体化进程的可持续性。（3）需制定出共同的工业和技术发展政策。加强新技术研发、恢复工业生产能力是提高欧亚经济联盟经济竞争力的必经之路。与此同时，在本地区扩大工业产品市场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维诺库洛夫提出，欧亚经济联盟内需建立“统一贸易政策+工业政策协调+技术政策协调”的“三合一”政策模式。（4）跨国公司是欧亚一体化的重要行为体。在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优势技术领域，尤其是非能源领域，成立跨国公司有利于资源整合，提高产品的市场竞争力。（5）反对超国家机构官僚化和集权化，主张权力下放（принцип субсидиарности）。在一体化进程中，决策权力应该尽可能下放到基层，最大限度接近社会。在超国家机构中只做一些原则性决策即可。（6）社会文化联系是欧亚一体化的人文纽带。这里指的是从沙俄帝国到苏联，一直到今天保留下来的国家间传统社会文化联系。（7）反对“俄罗斯中心论”，主张多个驱动力量齐头并进。（8）欧亚一体化并不是要故步自封，或是恢复苏联，而是要以开放的姿态与整个欧亚大陆一体化相对接，成为欧亚大陆发展的纽带，而非“黑洞”。换言之，“实用欧亚主义”在处理与欧盟及亚太地区关系上，主张融合，而不是封闭甚至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