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大宝积经·无量寿如来会》对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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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西夏佛经的初译和校译活动

佛教在西夏人的社会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早在西夏建国之前佛教就传入了党项地区,《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在介绍开国君主元昊时说“晓浮图学,通蕃汉文字”,可见佛教当时已经在党项社会一定阶层的人士中盛行。《宋史》中还记载了党项人在1007年的礼佛活动:

(宋景德四年)罔氏薨……及葬,请修供五台山十寺。

西夏在建国之初多次向宋朝请赎“大藏经”,[27]天授礼法延祚十年(1047)元昊曾下令建寺供奉,并同时开始由政府组织翻译佛经:

曩霄更以四孟朔为圣节,令官民礼佛,为己祈福。至是,于兴庆府东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台寺及诸浮图,俱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28]

西夏的译经活动始于景宗元昊,经毅宗、惠宗、崇宗三朝,历时53年,译出佛经凡812部,3579卷。[29]遗憾的是,目前我们可以见到的早期译本都出自惠宗、崇宗两朝,时间大约在11世纪末到12世纪初。从12世纪40年代开始,西夏仁宗(1139~1193年在位)等几朝皇帝曾组织人力对前代翻译的佛经进行大规模的校译,校经活动一直持续到西夏灭亡。[30]光定四年(1214)刊印的西夏文《金光明最胜王经》卷尾存有神宗(1211~1223年在位)的施经发愿文,详细说明了校经的缘起,[31]聂鸿音先生曾全文翻译,现摘录如下:

今朕位居九五,密事纷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焚膏继晷,想柔远能迩之规;废寝忘餐,观国泰民安之事。尽己所能,治道纤毫毕至;顺应于物,佛力遍覆要津。是以见此经玄妙功德,虽发诚信大愿,而旧译经文或悖于圣情,或昧于语义,亦未译经解、注疏,故开译场,延请番汉法师、国师、禅师、译主,再合旧经,新译疏义,与汉本细细校雠,刊印传行,以求万世长存。[32]

此前,西田龙雄在梳理存世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妙法莲华经》诸多译本后,发现两部佛经均有校译本和初译本的区别,并通过对勘,敏锐地感觉到校订重点似乎在音译用字上面。[33]史金波也从夏译佛经的题款中概略地了解并介绍了此事。[34]近十余年来,随着俄藏黑水城文献的进一步刊布,针对西夏佛经初译本和校译本的研究成了一股热潮。[35]由于有初译本和校译本同时存世的佛经相当罕见,所以每一份对勘资料的公布都会引人关注。

根据已有的研究成果,我们知道仁宗的校经活动大概始于天盛元年(1149),现存注明年代最早的校译本是天盛元年施印的《圣观自在大悲心总持功能依经录》和《胜相顶尊总持功能依经录》(俄藏编号инв.№ 6796)。根据存世佛经判断,仁宗往往同时校译西夏文本和汉文本,在校译西夏文本时会同时参考梵文、藏文原本,如俄藏西夏文《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御制后序》(инв. № 6360)施经发愿文中所言:

寻命兰山觉行国师沙门德慧,重将梵、蕃本《圣佛母般若心经》细细考校,译番汉本。[36]

黑水城出土西夏文佛经中,署为仁宗时期校译的经典占大半。此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现在贤劫千佛名经》《说一切有部阿毗达摩顺正理论》《经律异相》《佛母大孔雀明王经》《悲华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等,也为仁宗时期校译本。

仁宗御校的西夏文本往往题署前代帝后和仁宗皇帝尊号。惠宗及梁太后初译、仁宗校译的题款典型格式是:


淖句饲阶糂播綃硧矖粴稌否繕箍猜厚菐 虑病 羴握

天生圆能禄番圣祐依法慈睦正国皇太后 梁氏 御译

緳籮郝钝箎翍紐箄坯箍窗参墅菞猜索 納篊 羴握

就德主国广智增福民正久安大明皇帝 嵬名 御译

淖瞭癝粄藪艱蒾藉綅罵綃箎佬楚矟砵坞否例窿猜索 羴躬

奉天显道耀武宣文神谋睿智制义去邪惇睦懿恭皇帝 嵬名 御校


崇宗及梁太后初译、仁宗校译的题款典型格式是:


箎監播翍坯持篔篿緳蛙猜厚菐 虑病 羴握

智胜禄广恤民集礼德盛皇太后 梁氏 御译

羴萚播監緳佃烁持稅葾猜索 納篊 羴握

神功禄胜化德恤民仁净皇帝 嵬名 御译

淖瞭癝粄藪艱蒾藉綅罵綃箎佬楚矟砵坞否例窿猜索 納篊 羴躬

奉天显道耀武宣文神谋睿智制义去邪惇睦懿恭皇帝 嵬名 御校


仁宗尊号“奉天显道耀武宣文神谋睿智制义去邪惇睦懿恭皇帝”下面的“御校”也可以写成“详定”或者“再详勘”。

迄今所知,存世西夏文献中,存有初译本和校译本的佛经主要有以下几种:

《大方广佛华严经》(菞緳翍緽键测瞲其),转译自实叉难陀汉译本。初译本为夏惠宗皇帝并太后梁氏共译,写本经折装,[37]今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校译本为元刊活字本,原件20世纪初出土于宁夏灵武县城,今分藏日本京都大学及中国国家图书馆。京都大学所藏11卷的释读和对勘有西田龙雄《西夏文华严经》。[38]

《大宝积经·无量寿如来会》(菞拓斗瞲其·砈吞壳竀紴礼),转译自唐菩提流志编译本。西夏文本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7377,为夏惠宗皇帝并太后梁氏共译。校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411、414,为仁宗皇帝御校。

《大随求陀罗尼经》(綃菞论筼腲癌瞭癐蜙瞲其),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561,署天力大治智孝广净宣德去邪纳忠永平皇帝嵬名御译;校译本编号инв. № 5757,译于仁宗在位时期。释读和对勘有张九玲《西夏文〈大随求陀罗尼经〉研究》。[39]

《佛说阿弥陀经》(緽铜庆蕽綒瞲其),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4773,刻于夏惠宗大安十一年(1084),为西夏现存注明年代最早的刻本。校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6761,刻于天盛丙子八年(1156)。释读和对勘有孙伯君《〈佛说阿弥陀经〉的西夏译本》。[40]

《佛说金轮佛顶大威德炽盛光如来陀罗尼经》(緽铜柏碅緽皏菞娇緳蟶蛙萂竀紴綒茸碃瞲其),转译自鸠摩罗什汉译本。西夏文本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951,校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809。释读和对勘有安娅《西夏文译本〈炽盛光如来陀罗尼经〉考释》。[41]

《妙法莲华经》(例矖键葾瞲其),俄藏本为初译本,法藏本为校译本,[42]释读和对勘有西田龙雄《西夏文〈妙法莲华经〉写真版》和《西夏语研究と法华经》(I)。[43]

《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插腲繕蔰碠蔾亡茸稨抖瞲其),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592,首尾皆残,译于西夏惠宗秉常(1068~1086年在位)时期。校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683,卷尾存桓宗天庆元年(1194)施经发愿文和校经题记。释读和对勘有聂鸿音《〈仁王经〉的西夏译本》。[44]

《维摩诘所说经》(蛧萇隋碽铜瞲其),转译自鸠摩罗什汉译本。西夏文本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初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2311,译于西夏惠宗秉常时期。校译本俄藏编号инв. № 737,译于仁宗在位时期。释读和对勘有王培培《西夏文〈维摩诘经〉整理研究》。[45]

通过新旧两种文本的对勘,此前西田龙雄和聂鸿音等已经指出了一些规律。在研究新资料的基础上,孙伯君综合上述各经新旧文本的不同,总结出诸多校勘实例,并将其概括为“析字义、别变调、申避讳、勘原文、订讹误、审对音、校咒语”等几个方面。

此前的研究在资料和结论两方面还都可以补充。在基础资料方面应该指出的是,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收藏的西夏文《大宝积经》也同时有初译本和校译本之分,只是因为原书篇幅巨大,全部原件的照片近期还不可能发表,所以我们只有零星的资料可以参考。在结论方面应该指出的是,被学者此前视为“正讹”的一些校改用字实际上与原字在读音上有密切的关联,也就是说,那实际上不是简单的错字,而是像汉文古书里那样的“通假”。根据西夏文《大宝积经·无量寿如来会》初、校译本中50余组通假字的校改实例,或可为仁宗时期的校经原则和校勘重点补充新的一点,即“校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