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渔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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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鼎盛发展

夏、商、周三代是东北渔猎文化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在这2000余年间,不论辽西、辽东还是海北山南,虽然渔猎生产在社会生产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但渔猎文化在新的时代和社会环境中继续发展的势头不减,而且出现了如族系文化等影响甚为深远的新元素。在这2000余年间,东北渔猎文化的维度和空间不断拓展,在诸如巫卜礼乐、骨板金石等领域,都为世人积淀了极为精彩的文化遗存。

一 生产方式

夏、商时期,东北各地的生产方式略有差别。辽西、辽东、辽南[44]等地,农业与渔猎经历了较为显著的此消彼长。商末周初以后,受民族迁徙等因素影响,东北多地的生产方式都发生幅度较大的变更。以西拉木伦河流域为例,这里就曾经历了由狩猎为主兼农牧,到农业为主兼有畜牧,再到牧业为主兼营渔猎的阶段性变化。[45]但就整体而言,两周时期的东北,基本呈现出以农业为依托、以游猎为特色,整体进步、起伏发展的格局。

(一)农业生产起伏发展

1.夏商时期显著发展

以其间最有影响力的夏家店遗址下层文化[46]为例。它的经济结构,当以农业为主,兼营畜牧和狩猎[47]。再如高台山文化[48],也有较为发达的农业生产工具,其中平安堡遗址第三期文化层出土的石斧、石刀、石锄、石镰等农具,占全部石器的一半以上,说明农作已占有重要地位[49]。至于以渔业见长的辽东半岛南部地区,在大嘴子遗址[50]的陶壶内也发现了稻米、高粱以及炭化谷物[51],说明当地也有农作经济的存在。虽然总体格局如此,但渔猎的地位不容忽视,大致保持着东北地区渔猎、采集的传统[52]

2.两周时期普遍衰退

考古发掘结果显示,西周初年直至战国中期,以辽西、辽东为代表的东北地区,农业发展呈普遍衰退的态势,农业不在社会生产中居于主要地位。战国早中期以后,随着个别地区畜牧族群的迁离,农作经济又有复苏迹象。以夏家店上层文化[53]的南山根类型[54]为例,随着该文化类型发展重心的南移,其农、牧、渔猎兼营生产模式,逐渐转向对土地依赖程度的不断提高[55]。在此过程中,西辽河流域的农业生产又有所复苏。以建平的水泉遗址[56]为例。考古工作者在此发现三座直径2米左右的窖穴,窖穴底部的陈积物是厚达0.8米的炭化谷粒。据估算,三窖谷物总计2.3万斤。[57]这是一个颇为可观的储量,反映了当时的农业生产已有较为显著的恢复和发展。战国晚期以降,辽西地区多为燕文化所覆盖,当地的农耕经济迎来新的发展时期。

(二)渔猎生产普遍存在

1.渔猎产品较为丰富

赤峰二道井子遗址[58]浮选结果显示,虽然当时的农业经济较为发达,但尚未进入精耕细作的阶段。大量存在的兽骨遗存,说明家畜饲养与狩猎,在二道井子先民的经济结构中依然占有重要地位[59]。再如渔猎资源较为丰富的库伦三家子遗址[60],浮选结果显示,植物遗存不多,而家畜野兽多见。此外还发现了鱼类椎骨、软体动物壳体碎片。这说明家畜及渔猎都是三家子居民的主要食物来源。至于濒海的辽东南部诸遗址,鱼骨、滩涂贝类、软体动物的残骸尤其多见[61],反映了渔捞在当地社会生产中的优势地位。

2.渔猎工具大量出土

夏商时期的东北,诸如赤峰夏家店、药王庙、宁城南山根、新乐上层文化[62]等遗址,骨锥、石镞、骨镞等狩猎工具,以及骨匕、鹿角器、石片、刮削器等狩猎或肉食加工工具较为常见。[63]与此同时,辽东南部地区广泛分布的双坨子文化[64]中,诸如骨钩、骨钓针、骨鱼卡、陶网坠、石网坠等渔捞工具大量存在,而且诸如网坠等,不但器型丰富,而且制作工艺成熟[65]。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此处还发现一定数量的巨型石网坠[66]。很明显,这类大型石网坠是当时已从事深水捕捞的重要佐证。这不仅说明当时航海工具的先进,同时也说明了当地渔业经济的繁荣,已表现出较为鲜明的贝丘经济的特征[67]

至于夏商时期的嫩江、图们江、第二松花江流域,则发展普遍滞后。以较为闭塞的图们江流域为例,虽然发现了兴城文化、柳庭洞文化等重要文化类型,但在文化堆积中始终未见青铜器、三足器等青铜时代的“标志性”遗存。因此,其文化面貌依然基本停留在新石器文化的阶段[68]。不难想见,渔猎在当地的生产和生活中,势必依然居于主导地位。

两周时期,辽东半岛南部、第二松花江流域等,一仍前代以渔猎为主的生产方式。即便是生产方式起伏发展的西辽河及嫩江流域部分地区,渔猎经济依旧普遍存在。在大井遗址等文化遗存中,均发现大量野生动物残骸(种类有鹿、野马、野牛、狐狸、熊、兔)以及骨镞等狩猎工具[69]。在宁城南山根M3、铁匠沟遗址[70]等一批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的墓葬中,相继出土了多件带有鹿、鸟、虎、野猪等动物纹饰的铜剑、牌饰等。[71]再如魏营子文化[72]的喜鹊沟遗址[73],不但发现兽骨,还发现大量鱼骨残骸。[74]显而易见,包括农业、畜牧较为普遍的西拉木伦河流域在内,狩猎始终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生产方式,渔猎依然是时人谋生的一项重要手段。

(三)畜牧经济异军突起

西周末年以后,特别是春秋晚期到战国前期,今西辽河、嫩江等多地都出现了畜牧经济异军突起的局面。

以井沟子墓地为例(见图1-7)。发掘报告显示,当时殉葬的马、牛、羊较为普遍,未见任何与农业有关的工具或产品。畜牧业在当时经济生活中应居于主导地位。[75]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井沟子类型居民在人种特征上表现出不同于当地先民的特征,可能是一支来自北方的游牧族群。[76]考古资料显示,以辽西为代表的东北西部及西南部地区,马的数量显著增多[77],马具及车类配件也较为常见。这些草原游牧文化因素的出现,是东北游猎文化兴起的重要标志。

图1-7 井沟子遗址远景

图片来源: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林西井沟子——晚期青铜时代墓地的发掘与综合研究》,科学出版社,2010,图版一。

(四)科学评估发展水平

正确认识夏商时期东北地区的社会生产,是探究当时东北渔猎文化的前提和基础。

夏商时期的中原地区,主食是谷类(称“根食”),但对肉类(称“鲜食”)的需求量也极大。几乎所有夏商文化遗址都有大量动物遗骨及骨制品出土。除了食用,丧葬祭奠、毛皮制革等也需要大量禽兽供给。这其中除了部分家畜、家禽,就是大量野生的走兽飞禽以及水族鱼鳖。再如位于山东的岳石文化(夏代至周初),遗址发掘显示,该文化遗存中不但发现大量动物残骸,还发现数量可观的渔猎工具以及其他骨蚌类制品。[78]这说明,不论中原还是海岱,除农业以外,狩猎、渔捞在经济生活中仍占一定地位,这是夏商时期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这在《诗经·魏风》之《伐檀》篇中有较为生动的展示。

不稼不穑,

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

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

不素餐兮。[79]

艺术固然要高于生活,但从这篇对不劳而获者的质疑中,不难发现西周年间的中原地区,依然保持着农耕与狩猎共存的生产模式。比较而言,农业素来“后进”的东北地区,刻意夸大农业的地位和影响,不但缺少坚实的考古资料支撑,也违背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夏、商、周三代,东北地区的生产方式依然较为多元。东北地区的渔猎资源相当丰富,狩猎、渔捞等活动十分活跃,与农业、畜牧同为生产模式的重要构成。

总而言之,西周初年至战国末年,东北地区存在渔、猎、农、畜、牧五种主要生产方式。虽然整体呈现游猎凸显的态势,但基本处于因地制宜、取长补短、融合发展的状态。

二 多元族系

两周时期,东北地区开始形成多元共存的族系文化[80]。这对当时及以后的东北渔猎文化发展产生了特别深刻的影响,是东北渔猎文化中特色生成的机制之一。

(一)华夏族系

人类体质学研究显示,诸如夏家店上层文化的古代居民,可以归入“古华北类型”的范畴。“古华北类型”的显著特征是高颅狭面。

值得注意的是,夏家店上层文化居民的“东胡说”,一度是广为流传的观点[81]。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林沄先生提出商榷后[82],复经朱永刚、赵宾福等学者讨论,高台山文化是夏家店上层文化之源的观点[83],渐而为学界所接受。言下之意,“东胡说”的观点已为考古学研究所否定。

如何追寻华夏族系的考古学、人类学踪迹?如何打通“人种类型”与“族系类别”之间的界限?这是非常有魅力,同时也是颇有争议的论题。

综合既有的传世文献与考古发掘资料,我们姑且这样推测:以夏家店上层文化居民为代表的“古华北类型”人种,应当是先夏、东夷两大部落集团融合发展的结果,可以视为华夏族系的范畴。

此外,考古发掘资料显示,战国末年前后已有“新”族群迁入第二松花江流域的迹象。杨屯大海猛中层文化与西团山文化内涵的迥然有别,可作为剖析该动向的重要样本。考虑到战国中期以后燕秦文化强势崛起的历史背景,以及辽西、辽东各族群分布的基本格局,我们推测,这些“迥然有别”的文化遗存,应该是华夏族系文化介入的结果。[84]

(二)东胡族系

人类体质学研究成果显示,今天所见的井沟子类型[85]、平洋文化,甚至白金宝文化的创造者,都表现出低颅阔面的“西伯利亚蒙古人”特征,应属于东胡族系的范畴。

首先,人类体质学、分子生物学和稳定同位素分析研究表明,井沟子居民的人种类型与已知的鲜卑人、契丹人、蒙古人的种族特征颇为接近。其线粒体DNA的遗传特征,与现代北亚人群、古代拓跋鲜卑人均有较近的亲缘关系。[86]结合传世文献中有关东胡族活动时间、地域的记载,并参照既有出土文物反映的经济形态及生活习俗,可以确认其为“东胡”的族属特征。[87]

其次,小拉哈、白金宝、平洋等嫩江流域的青铜文化,也应属于东胡族系的鲜卑族文化遗存。人类体质学研究表明,平洋文化居民的体质特征,与内蒙古陈巴尔虎旗的完工组最接近[88],应当是拓跋鲜卑的先人,同属于“西伯利亚蒙古人”人种的范畴。

又有学者综合器物类型学、历史文献学等理论方法,认为小拉哈文化[89]、古城类型、白金宝文化、汉书二期文化[90]是一脉相承的考古学文化,同属于一个文化系统[91];平洋文化与早前的白金宝文化、晚后的汉书二期文化,在性质、族属等方面都存在同一性的特征[92]

综上可知,两周时期,东胡族系在东北部分地区已有一定分布,并创造了民族特征较为浓郁的游猎文化。此外,考古发掘资料证明,汉书二期文化的影响已波及早期拓跋鲜卑分布的大兴安岭西侧,并与之存在较为紧密的互动关系。那么,在早期拓跋鲜卑最初的向南拓展中,极有可能吸纳这类文化,甚至将部分人群吸纳过来。可以推断,松嫩平原的青铜文化也是汉代拓跋鲜卑先世文化的构成要素之一。[93]

(三)肃慎族系

莺歌岭遗址的上层文化,是商周时期一处较有代表性的肃慎族文化遗存。其中出土的渔猎工具、野猪形陶器等,与文献中有关肃慎人习俗的记叙基本吻合。

(四)秽貊族系

西团山文化是第二松花江流域一支年代较早、影响较大的考古学文化。现已查明,西团山文化主要分布在吉林省吉林地区和长春地区,四平等县(市)区也有分布。遗址最为密集的是吉林市郊及永吉县。[94]

西团山文化的年代下限,或者认为在秦汉之际[95],或者主张截至战国中晚期[96],当以后一种说法为准。西团山文化与新乐上层文化之间,不仅承继关系清楚,而且连接较为紧密。[97]学界普遍认为,该文化族属为“濊”,是夫余族文化的先声。与夫余等族属于同一族系。人类体质学研究表明,夫余族属于高颅阔面的“古东北类型”。据此反推,西团山文化及两周之际的第二松花江流域,当为“古东北类型”即秽貊族系的活动范围。

三 巫卜礼乐

(一)卜文化

先进的卜筮文化,在夏商时期的东北非常值得关注。

灼骨问卜,反映了人们对超自然力量的敬重和崇拜。新乐上层文化的法库湾柳遗址发现4块刻纹兽骨,有火烧痕迹,兽骨上有刻划痕迹。[98]顺山屯遗址出土的8件卜骨,均有灼而无钻,也无文字。[99]考古资料显示,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卜骨,一般由骨密质厚的牛、鹿、猪的肩胛骨制成,多数先钻后灼[100](见图1-8)。

上述卜骨,同早前红山文化卜骨的有灼无钻,区别较为显著。此外,通过比较研究发现,夏家店下层文化卜骨的整治和钻灼技术,在同时期考古学文化中年代最久,发展程度最高。商文化系统中的卜骨文化,主要是在吸收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101]东北的“卜筮”文化,在商周时期的中国居于重要地位。

图1-8 夏家店卜骨

注:该卜骨,一面有钻有灼,另一面有兆。

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发掘队《赤峰药王庙——夏家店遗址试掘报告》,《考古学报》1974年第1期,图版八:16。

(二)巫文化

近年来,在辽西赤峰,相继发现与巫、祀有关的陶、石雕塑,非常引人关注。

2000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内蒙古考古队与敖汉旗博物馆一道,对城子山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102]开展联合调查。结果在南区南侧外围主墙中部,发现一个巨型石雕猪首形象。[103]该猪首由晶屑熔岩独石雕琢而成,通长9.3米,额头宽7.5米,吻部宽2.1米,额头顶部距地面5米左右。大嘴张开,双眼圆睁,棱线分明,简洁流畅,神态逼真。该石雕是中国目前发现的最大的猪首形象,也是中国古代石雕艺术宝库的珍品。

2006年,在赤峰市的康家湾遗址[104]中发现一件泥质红陶人头像,属于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存。该人头像残高4.1厘米,宽4厘米,厚2.6厘米,面部扁平,呈倒三角形。鼻梁隆起,双目细长,嘴巴微凹,下颌微翘[105](见图1-9)。

此外,如药王庙遗址中的石砌高台,想必也兼具祭祀等特殊功能。[106]这与红山文化时代的祭台文化颇有渊源。

图1-9 康家湾陶人头像

图片来源:陈国庆《内蒙古赤峰市康家湾遗址2006年发掘简报》,《考古》2008年第11期,图版六:6。

(三)礼乐文化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器物群中发现多件石磬。[107]石磐是一种古代乐器,悬挂于架上,捶击而鸣,虽为石质,但发金属之声。此前,石磬仅发现于中原地区,具有“礼器”的功能。[108]

东北出土的石磬的形状,与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山西夏县东下冯遗址的石磐大致相同,时代也基本一致。[109]其中最大的一件,宽54.4厘米,高34.5厘米,厚3.2厘米,重达12.25公斤。发音清脆,余韵绵长(见图1-10)。

图1-10 王家营子石磬

注:此系赤峰市博物馆藏品。

图片来源:李凤举《喀喇沁旗出土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石磬》,《内蒙古文物考古》2007年第1期,图一:2。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墓葬排列密集且有规律。其中,赤峰大甸子墓地[110]出土的铜手杖、精美玉器、仿中原铜器的彩陶等,既是当时社会结构的反映[111],也是当时礼制文化的写照。在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墓葬及遗址中,还经常发现一种内外施彩的彩绘陶。器形有鬲、塔式瓶、带盖罐、盂和鼎等类型(见图1-11)。一般来说,彩绘易褪色,没有实用价值,显然是用于某些礼仪或祭祀活动。[112]有学者曾对上述彩绘的“巫”意进行深入解读[113],颇令人耳目一新。

图1-11 敖汉大甸子彩绘陶罐

注:该彩绘陶罐通高27.5厘米。

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辽宁工作队《敖汉旗大甸子遗址1974年试掘简报》,《考古》1975年第2期,图版六(M5:7)。

四 器物文化

(一)动物形陶器

白金宝文化遗存中的陶鸟头,较有特色。鸟头由扁泥条捏塑而成,长5.3厘米,头微昂,长颈,啄残,造型粗犷,气息古朴。今藏于黑龙江省博物馆。

平洋文化中,除了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外,最有特点的是一只纹饰鸭形壶。该壶自平洋墓葬出土,通高28.8厘米,口径11厘米,腹长30.4厘米,宽24.4厘米,足高2.8厘米。鸭形壶在东北多地均有发现,但数量极少。该壶是唯一带蓖点纹,也是最精致的一只(见图1-12)。

图1-12 平洋陶鸭形壶

图片来源: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平洋墓葬》,文物出版社,1990,彩板二(M170:1)。

(二)刻纹骨板

南山根102号墓,是一处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存。该墓随葬品数量不多,但出土的刻纹骨板是难得一见的艺术珍品。

该骨板长34厘米,一侧钻有四孔;一侧稍残,原来可能也有钻孔。图案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分别刻画鹿两只,持弓人一名;第二部分,中间位置是一前一后两辆马车,每车各驾两匹马,而且后车的两马之前还各有一条狗;第三部分则为两排三角纹饰(见图1-13、图1-14)。

该骨板刻画的各类图像,线条颇为流畅,造像生动朴实。其中的持弓人,五官清晰,两臂张开,右手持弓,袒露下体,寓意神秘。持弓人上方的两鹿,尖吻、顶角,或为马鹿,当系狩猎对象。车马图均为单辕、双轮、双马。双马背部相对,两轮呈同心圆状。后一辆车的双马之前有两只小兽,当为猎犬。双马驾辕的两轮车形象,在安阳殷墟等遗址中也有发现,不知有何关联。

类似的骨板在扎赉诺尔的墓葬中也有发现,但年代略晚,刻画也不如这片精细。至于骨板用途,仍有待商榷。

图1-13 南山根102号石椁墓刻纹骨板线描图

图片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东北工作队《内蒙古宁城县南山根102号石椁墓》,《考古》1981年第4期,图六。

图1-14 南山根102号石椁墓刻纹骨板

图片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东北工作队《内蒙古宁城县南山根102号石椁墓》,《考古》1981年第4期,图版七(M102:18)。

(三)动物形配饰

宁城南山根M3中还出土一件表现“双人骑马猎兔”图案的器物。井沟子遗址则出土多件青铜饰品,其中的圆形铜泡多达435枚,各类坠饰累计57件。[114]在这些饰品中,有变体鸟形饰、狐首形饰等,颇能表现该民族的游猎生活特征。其中的变体鸟形饰,呈反“S”形,背有双桥状钮,长3.6厘米。其中的狐首形饰,耳上有孔,颌下有钮,便于缝缀在衣物上,一般约高2厘米(见图1-15)。

图1-15 井沟子狐首形饰

图片来源: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林西井沟子——晚期青铜时代墓地的发掘与综合研究》,科学出版社,2010,图版十九:2。

铁匠沟战国墓地[115]出土的野猪形、虎形铜饰件,反映了山地森林民族狩猎业的文化特征。(见图1-16)上述牌饰的文化内涵,有别于夏家店上层文化,但两者又有相同的因素。[116]

图1-16 野猪及虎形牌饰:野猪交媾(上左),野猪(上右),虎形(下)

图片来源:邵国田《敖汉旗铁匠沟战国墓地调查简报》,《内蒙古文物考古》1992年第Z1期,图七:1、2、4。

令人振奋的是,辽宁凌源三官甸子遗址出土一件蛙蛇形铜马饰,年代在战国前后。该马饰长20厘米,宽5.7厘米。马饰上的蛙体肥胖,双目突起,前足踞地,后足衔于互相纠结的双蛇之口。这件铜饰品造型生动,反映了东胡游牧生活的特点,与红山文化中的蟒蛇吞噬神鹿等纹饰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夏商时期东北出土的各类饰品,不但反映了时人的容饰审美观念,也体现了当时的族群构成情况。

以平安堡遗址第三期遗存为例,出土饰品中有白玛瑙石制璧、白玛瑙石制半环形玦、骨笄、骨玦等器形及类别。[117]新乐上层文化遗址出土的饰品,有陶珠、骨珠、骨笄、白石管、玉玦、玉坠、青铜环等器形及类别。辽东半岛南端的于家砣头积石墓地出土的饰品,则有石珠串、玛瑙坠、铜环、陶珠串、松石坠等器形及类别。[118]

可以发现,夏商时期东北诸遗址出土的饰品,无论器型还是材质,同早前并无显著变化。这种容饰及审美习俗的相对稳定,也是当地族群构成较为稳定的体现。

综上所述,夏商千余年间,以夏家店下层文化为代表的东北地区,虽然也有新的文化要素出现,但综合考量,无论创新程度,还是发展水平,既滞后于同时的中原,也逊色于昔日的东北。[119]这种文明的失落,在两周时期表现得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