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戏子可懂卿
他是一个戏子,不被人召见的戏子,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苌珺,他曾对我说:戏子的一生都在演绎别人的故事,戏子在戏里哭,在戏里笑,却不能分神为自己哭,为自己笑,这便是戏子的悲哀。
他喜欢在望月台排戏,更喜欢在那里演绎,他说:若是哪天董卿找不到我了,就来这望月台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欣赏苌珺,欣赏他的出淤泥而不染,欣赏他的温文尔雅,更欣赏他的才智,我就像年幼时的刘彻,想要将他金屋藏娇。
他的戏班子在洛阳里出了名,因为董家的千金时常流连。
董家的千金,这个称号,代表着权倾天下,董家,便是天下。
每日,苌珺戏班子里的人,都会乐呵呵的出来迎接我,只有他,站在原地,对我微笑。
人们都说他是一个成功的戏子,他确实是一个成功的戏子,他骗过了我。
家里的幕僚劝我:
“董家的千金,怎么可以和这些个不入流的戏子在一起?何况他们来路不明。”
我反驳:
“千金又如何,不过是与尔等一般的人而已,他们的身世若是能够自己选择,又怎么会被尔等说为来历不明?。”
父君问我:
“董卿,你可是要气死你父君?”
“父君明理,定然不会阻止我,我只是想帮他们。”
“他们,还是,他?你,这又在帮他什么?”
他们,还是他?我默然,答案很明显,是他,一切都是为了他。
原来,我,董家的千金,对他,一个戏子,动了情。我要为他铺就他想要的路。
苌珺问我:
“董卿可是要去长安了?”
“是,长安,有我的父君。”
“董卿,长安繁华否?”
“自是繁华,苌珺可愿同我一起去长安?。”
“我,很想去长安……”
“那便去吧。”
“呵呵,董卿,我看不透你。”
看不透的岂止是苌珺。
但他,始终没有同我一起去长安。
密探来报:江南本被灭门的徐家在洛阳竟然有人为他们鸣冤!
江南徐家,本来是江南历史悠久的世家,却因为与董家的关系,被灭了门。
我问苌珺,我将有害我利益的人斩草除根,对否?
他轻笑,说:即是有害于你的,自然是要除去。
我在次月回到长安,不过一月,我却十分的想念苌珺,想念与他在一起平淡而安然的日子,想念他在望月台上精彩绝伦的演绎,想念他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
五月,本应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我却觉得冰冷,觉得世界是一片荒芜。
密探面无表情地跪在我身前,我颤抖着问他:你,说什么?
“公主,叛贼徐珺已自刎在望月台。”
“徐珺?苌珺……”我想笑,却始终咧不开嘴。
四月的灯火明亮如火,却在那一幕前渐渐失去光明。
“苌珺,他是我父君。”
“那有如何?他灭了我满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温润如玉的苌珺狰狞着脸。
“苌珺啊,他是我父君啊…”我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苌珺啊,我看着你亲手杀了最疼我最爱我,给我最大权利与关爱的,我的父君,我的父君啊!你何其残忍!
“苌珺,父君同意了,同意我的婚姻大事由我来决定了,苌珺啊,他是我父君啊…”
余音叹息,父君,是否是你在叹息,叹息我爱上了一个戏子,一个无情的戏子。
徐珺流亡,我赶回了洛阳,寻到了苌珺的戏班子,他们依旧笑嘻嘻的迎接我,而我,却挥起了手中的长刀。
“父君,我找人来给你陪葬了。”我看着满目疮痍,生生的笑出了眼泪。
我又何其残忍,不愿意面对事实,不愿意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他,不愿意面对他的痛苦…
“董卿,为何,你要斩尽杀绝,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因为你告诉我,即是有害于我的,自然要除去。”
“董卿,我宁可从来不曾遇到过你。”
“这句话,该我来说。”
……
他在五月里,在望月台上,自刎了。
犹记得那天,他对我说:若是哪天董卿找不到我了,就来这望月台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仿佛看到了他,他站在望月台上,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
我一直很想问他:苌珺,你可曾对我动过情,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在想,如果他不是徐家的人该多好,如果,我不是董家的千金,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