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曾经相爱过,想想就心酸
01
陈妹和林君是发小,这源于两个人的妈妈是铁瓷,陈妹比林君大一个月。
小时候他在B市,她在C市,两家不停地走动,大概每两个星期就要聚一聚。或许大人们是为了凑一桌麻将,她倒是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每次妈妈说:“陈妹,明天我们去林君家。”她就会没来由地很开心。
大人们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她和林君经常在房间里联合打电动游戏,她不太会玩,经常“自杀”,只拿着遥控器看着他玩,他小小的手总是在遥控器上异常灵活地摁来摁去,屏幕上的小人儿在他的操纵下飞了起来。
有时候他们会去楼下玩蹦蹦床,有一次她实在跳不动了,那时候年纪还小,林君也背不动她,生生把她拖拽回家,麻将声中传来林君妈妈的一声惊呼:“哎呀,陈妹发烧到了39.5摄氏度,林君你怎么不早点儿带她回来?”
那时候两小无猜,小时候睡同一张床,晚上聊天儿聊到睡着,早上又会一边聊天儿一边起床。
十四岁那年元旦,陈妹全家去林君家过节。火车晚点,到了林君家天都黑了,饭菜微凉,林君很兴奋地说:“今天广场有焰火晚会,我和陈妹去看。”
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要牵手一起走,生怕他们在人潮中走丢。后来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挤上一辆公交车,林君突然用手撑在车窗旁给她留出一道空隙。
陈妹一向后知后觉,回家很多天后联想到那一幕,觉得林君真是长大了,好像在黑暗中给了她一束光,在人潮中给了她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她回想了好多天,多么希望他当时在她耳边说:“刚才好后悔没有先让你上车,好怕你挤不上来。”
02
后来林君考上了本、硕连读的一流名校,学医;陈妹只是勉强考上了一所二流本科院校,学包装专业。他发愤图强准备去美国看资本主义的人如何研究人体结构时,她每天在学校的小自修室里看着杂志傻笑。
她从未意识到他们在各个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林君的爸爸在林君读高中的时候技术参股了一家公司,待林君上大学时已经是家中住别墅、出门开豪车。她家也买了房,欠了一屁股的债。期间,两家的关系也慢慢淡下来,有一阵子,林君妈妈和她妈妈还闹得很僵。
他们属于家里人不在一起就不联系的朋友,不过陈妹觉得,他们会是把对方都放在心底的朋友,会是一直珍视彼此的朋友。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毕竟回忆中总是有她和他。
03
大学毕业后,陈妹随便找了份工作,在一个小包装厂打杂,基本做的是文秘的事。林君已经本、硕连读,两家的关系似乎又缓和了一些。有一次她回家,家中没人,打电话给她妈妈,她妈妈说在林君家吃饭,林君妈妈接过电话说:“陈妹回来了,等一等,叫林君开车去接你。”
她等了一会儿,林君在楼下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喊道:“陈妹,陈妹。”她突然变得很开心,似乎回到了童年时代两步三跳地去林君家一样,跳着下了楼,坐进了林君的车。
她上车后看着好久不见的林君,他戴了一副眼镜,长大了,脸变长了一些,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你妈说你不回家呢。”
她说:“本来是没想回去,不然领导叫我去喝酒。”
他大笑起来,说:“不去和他们吃饭了,我带你去吃番茄酱做的糖醋排骨。”
吃完饭,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看电影的人都像是一对对的情侣,虽然在旁人看来他们也是情侣。她突然想起十四岁的时候和他一起挤公交车的经历,内心紧张而忐忑地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在很认真地看电影。
看完电影,林君要去喝咖啡,她说:“晚上不喝了,不然睡不着。”
林君笑了笑说:“睡不着你想什么呢,想不想我?”她有些恼,觉得不应该开这种玩笑,因为她明明知道他也不会想她。
她赌气说自己要回家了,对林君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林君同意了,然后就一个人去开车。她更加生气,自己闷声地走路。
没走多久又有车停在路边,林君叫她上车。她上车后一声不吭,等林君送她回家,却看他把车开到了一条非常僻静、没有行人的路上。他在路边停车,突然开始亲吻、爱抚她。她没法有效地抵抗,最后也干脆放弃了抵抗,随他吧,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手忙脚乱,最后林君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脑海中想的是:唉,居然顺从他了,明明没有可能在一起的啊!林君比她想象中的要熟练,也很有耐心,不知怎的她头脑中想的是他情商很高。
04
从那以后,林君周末都会来看陈妹。他们类似情侣,虽然谁也没有说过“爱情”这个词。
有一次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和我睡的?”
林君笑笑:“十四岁在公交车上那次。不是想和你睡,是想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原来他们想的是一样的,她从十四岁起就想被他保护,乐意被他保护。她突然心安了不少,虽然他们周末几乎很少出门,也不会和家长说起他们的事,似乎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她没有问过为什么,觉得顺其自然吧。
陈妹开始觉得不对劲,是某次她同学病重需要帮助,她想可以让林君帮忙咨询相关的问题。她给他打电话,他挂掉了,发微信他也没有回复。
第二天她继续打电话,他说他在北京,有点儿忙。随后他又说,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马上还要准备去美国。她以为他要去美国很久,随后他又说,去一个星期。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林君只是不想帮她去咨询。
其实拒绝也要干脆利落,给个明话就可以了。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和林君一起看的电视剧,有大侠被一刀刺死,他们觉得那样死得干脆利落,没有痛苦。
最可怕的死亡是不见天日、没有希望却苟延残喘地死。
林君越来越忙,读书已经读到了博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不再见面。他不来看她,她也不说。他忙碌得满世界地开高大上的学术会议,她依旧焦头烂额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家里人叫她去相亲,最开始她不去,后来逐渐地也会答应见一见。
有时挑剔,有时被挑剔。二十八岁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回到家,看到她妈妈突然穿了一件旗袍,戴了珍珠项链。她随口问一句要去干吗,她妈妈说林君结婚,去参加婚礼。
那一瞬间她怔住了,这才知道林君要结婚了,除了新娘理所当然的不是她,林君甚至都没有邀请她,似乎她完完全全地被过滤出了他的人生。
林君结婚以后几年,他俩又同时在好几个微信群里出现,都是父母有交集、小时候在一起玩的那一帮人。他突然有时候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儿,她偶尔给他的朋友圈点赞。至于他俩曾经那几个月类似情侣的关系……她想,除了他俩之外应该没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