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世不灭的花仙子
陆寻方走出皇都的时候，刚巧撞上一队牛群，体型硕大的黄牛缓缓移动着，牛背上坐着一些服饰各异的人。有战甲长戟面容坚毅的骑士，也有襦裙云鬓盈盈带笑的美人，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大军征伐，还是春日远游。
最前方的一头老黄牛的牛角上缠绕着古异夔文，背上铺着一张大斛叶，长着一对牛角的少年端坐于上，扬着长鞭高声歌唱，牛蹄在蓝青色的草地上踏过，印迹中落满莹紫色的小虫。
陆寻方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身后陡然传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他回头看去，两个正值韶华小姑娘打闹着跑来，停在他身畔，压下飘飞的裙摆，捧起手朝静默的牛群喊：
“诶！牛魔王！”
“嘿！”
骑牛的牧童应了声，长鞭一挥，黄牛群中便停下两头，走在小姑娘身边低下身，小姑娘侧坐在牛背上，手指轻拍牛背，黄牛又汇入了牛群中。
看着这一幕，陆寻方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仿佛他穿越回了古代的盛世，同来的长梦者沉醉于这幻梦之中，人们喜笑颜开，怡然而不知梦，亦或者是……知梦才如这般。
“神使大人，要坐牛吗？”
清澈的声音打断了陆寻方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到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正看着他微笑，牧童头上长着和黄牛相似的牛角，这大概是他被叫做牛魔王的原因。
“嗯，”陆寻方没拒绝。
牛魔王挥了挥鞭子，一头蛮里蛮流的黄牛停在他跟前，他跳了上去，黄牛又随着牧童朝远方的云梦之河走去。
“神使大人刚来？”牧童百无聊赖地问。
“是，”陆寻方回答，“你应该来很久了吧？”
牧童听完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在幻界只要不是拥有幻镜的人都是幻界生灵，”
他摇了摇手腕，上面空荡荡，“除此之外，就是有兽形的基本都是幻界生物，而我是肯泰罗一族的族长，你可以喊我牛魔王。”
“牛魔王？肯泰罗？”陆寻方一头雾水。
牧童则一脸严肃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鎏金大印，“这是皇都颁发的牛魔王印，货真价实哦！”
陆寻方大体瞅了眼，金印上镂刻的几个隶书大字，隐约可以看出：皇下牛王四个字。他不禁想起了那位下水道龙王，以及某国国宝——汉委奴国王印。
牛魔王颇为得意的拿牛角虚拱了下天空，收起王印又说：“我懂得东西少，大人如果有问题可以问一下紫皇大人。
“紫皇大人？”
“就在那里，”牛魔王转过身，指了指后方如潮水般的牛群。
陆寻方顺着牛魔王的手指望去，一头黄牛背上侧坐一位身着月色古衣的女子，乌黑色的长发盘成云髻，耳边别着一株紫色槿花，许是察觉到目光，缓缓转过头，淡雅的脸庞上有一双如露浸花蕊般润嫩的眸子。
陆寻方原本并未注意到这个人，她始终低头，但此刻她抬起头，就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紫皇大人，这位神使大人刚来，想请教您一些问题。”牛魔王在一旁解释说。
“嗯，”被称作紫皇的女人只是微声应了句，那双花蕊般双眸始终望着，像是在看庭前雀鸟啄食般自然。
陆寻方一时有些无措，载着女人的黄牛慢慢靠来，与他并排而行，他这时才注意到女人头顶顶着一个和她类似的称号条幅。
【永世不灭的花仙子】
是个很是另类的称号，兼具猛虎与蔷薇的感觉。陆寻方又偷偷看了女人一眼，信息随之在幻镜上弹出：
【称号】:永世不灭的花仙子
【编号】:23
【昵称】:二十三丝动紫皇
【职业】:乐师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又是文艺派的名字，不过陆寻方总算明白牛魔王为何称呼女人为紫皇了。
“我是大笨蛋，”女人忽然说。
陆寻方一愣，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女人，但那张美丽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陆寻方此刻才恍然大悟，那个“煤老板”给自己起的名字是这个，看起来他也需要一张改名卡了。
“算是一个秘密，”他说。
“那称号呢？”
“刚来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触发了强制任务，但没选择接受。”陆寻方如实回答。
紫皇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你的呢？”
“以前偶然救治过一个花灵族，获得这个称号，可以增加一些战斗力和好感度，”紫皇淡淡地说，“其实好感度增加或者降低一些，对一般幻界生灵是没有区别的。”
“为什么？”
紫皇略微思索一下道：“对于幻界生灵来说我们就像是天神。”
“天神？”
“皇都就类似于神宫一般的存在，在幻界生灵眼中皇都是天神居所，而天神偶尔会游走幻界，为它们带来科技与文化，因此幻界生灵都十分尊崇我们。
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为了秉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便将所有见到的事物做标记，比如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当然也有数不清的幻界生灵，他们会为其取名，而对于一些已经发展出一定文明的部落族群还会颁发皇都金印，代表皇都认可它们身份。”
“番邦属国？”陆寻方大概明白这一层关系。
“可以这么理解，”紫皇轻轻点头，“肯泰罗一族原本居住在云梦之河，后来因为我们这些入梦者需要出行，肯泰罗的族长就率领族民等候在皇都外围，载我们去往想去的地方，有一个人有些玩笑似的，册封他们的首领为牛魔王。”
“它们族群叫肯泰罗，是因为在《神奇宝贝》这部动漫里有一种牛类神奇宝贝也叫肯泰罗。”紫皇说起神奇宝贝时也忍不住笑了下，笑声淡如春风。
直到这一刻，陆寻方才感觉这位如神女般的人和他来自一个世界。
“就类似于公交车，不过应当叫公交牛更合适一点，”紫皇轻轻抚摸着黄牛柔软的毛发，“也不用刷公交卡，只需要给你坐过的牛一段梦痕就可以了，得到梦痕的牛会拥有化形的能力，除此之外，还可以给它们起个名字。”
“真神奇……”陆寻方不禁感叹。
“是挺神奇的，”紫皇说着仰头望着星辰满布的天空。
陆寻方也抬头看去，此刻才注意到幻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辰，但却可以明显感觉到光的变化。他忽然想起了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女将军，不知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
“那个……”
陆寻方转头刚欲问，却看到紫皇月华长袖上浮动着一环环光圈，那是梦痕的光芒，足足有近二十环，可他清楚的记得引导者曾说，集齐十环便可脱离幻界。
紫皇收回目光，凝望着他。
“您是二十三号，想必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吧？”
“很久很久了，”紫皇那双花蕊般的双眸第一次黯淡了下来，“早就记不清时间了。”
“梦痕不是够了吗？”
“梦痕其实很容易就集齐了，”紫皇收回目光，抬手抚摸着袖袍下的手臂，“但很少会有人选择离开，相反的是，想要离开的人收集梦痕就变得无比困难。”
“为什么？”
“当你想离开幻界时，你就会不舍的使用梦痕，而梦痕不仅仅是金钱，也是时间与精力，你不花费时间与精力就很难有所成就，当然也就很难集齐梦痕，而且……”紫皇转头望着他，“梦境远比现实美好，不是吗？”
陆寻方怔了一下。
“有人分析过来到幻界的人的特点，其中最大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拥有某种执念，或者理解为渴望，”紫皇又微微一笑，“名曰不可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寻方想起了黑心“煤老板”百里香说过的这句话。
“我到地方了，后会有期，”紫皇跳下牛背，“改名卡忘川之水据说是存在的，不过可能很难找到，但洗称号的归隐山林水在创界山就有，你职业是邮差，应该很容易找到。”
“谢谢，”陆寻方点头道。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牛群却并不停留，渐行渐远。紫皇站在一株一眼望不到梢的古树旁皇，握着竹笛的手垂在身前，【永世不灭的花仙子】称号如星辰般闪烁，仿佛真的永世不灭。
他第一次对这个名为幻的世界有些好奇了。
“剑王龙神号站到了！”牛魔王扯声喊了句。
陆寻方低头看了眼幻镜上的方位，他已经很接近那个名叫“马里亚纳海沟”的家伙所处的区域了。他所有走过的区域，地图上都被点亮，一些特别的地方还有标注，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标注为剑王龙神号。
他跳下牛背，左右看了看，就看到远处一处岩壁，岩壁的轮廓很像是是一部儿时动漫《神龙斗士》里龙神号的形状，更准确的说是剑王龙神号。
他骑的黄牛低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幻境提示扣除十分之九段梦痕，并且开启赐名系统。按照紫皇的话，坐一趟黄牛需要花费一段梦痕，而他是因为【为民之士】的技能打了九折。至于这个赐名系统……他望着远方的剑王龙神号岩壁，忽然想起一个不错的称呼。
“就叫……暂停一下大侠吧！”
黄牛仰头哞地叫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在离开时身形似乎长大了不少，头顶着“暂停一下大侠”的名字汇入牛群中。
陆寻方又想起了许多不错的名字，什么野牛叉叉剑法啦，必胜登龙剑，小救星之类的。想想还蛮有趣，只是梦痕只剩下九段。他打开胖老鼠给的怀表【时之轨迹】。
与其说是怀表，不如说是沙漏，一个由两个区域构成的沙漏。上区为十漏，每漏代表一段梦痕，每个部分都与下方联通，其中有沙子不断流下，一个漏的沙子流干，第二个就会开始，而下方的区域则像是个无底洞，沙子进入便没了踪影。
陆寻方离开皇都前就看过一眼沙子流失的速度，现在与之前相比，肉眼可见的快了。
如今第一漏里的沙子几乎快要流干净，但就在刚才，第一漏里还有许多沙子，也就是说给黄牛起名花费的梦痕也被计算在内了。
陆寻方想，在幻界时间和金钱大概是等价的，或者说都符合幻界第二铁律：梦痕决定论，时间与金钱都是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