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尘世是非，已与她再无瓜葛。

夏柳是舒棠的人，林染也是那次她被禁足在院子里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她迫切的想知道林家和舒棠的消息，让夏柳出去打听，可她怎么就忘了，她们怎么可能出的去那一方的院子。

然后在她最焦急的时候，她听到夏柳说：“小姐别担心，公子聪明，一定会无事的。”

夏柳是林家的下人，怎么会用“公子无事”来安慰她，如果说她是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自己心系舒棠而安慰自己也说舒棠会无事，她尚可以理解，可后面那句话，夏柳说者无意，可林染却记进了心。

她说：“海棠花快落了。”

那年她被舒棠救的地方，就是海棠花盛开的御花园一角，那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她，舒棠，还有林羽。

如果还可能再知道，除了他们林家的人，就只可能是舒棠的人，而夏柳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她没有告诉过她，林羽不可能，那就只能是舒棠了。

晚上林染细想，这才发觉，舒哥哥是如何知道她要嫁入皇家的，又是如何知道她的闺中密友符弦歌，还有那一次次的偶遇，还有，那天的马车，她根本没有动过手脚，还有王府里的李侧妃。

原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最后他问她：“染儿，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选择冷宫？为什么要选择死？为什么要选择背叛他？

明明就是他的手笔，怎么到头来还要问她，她想回答，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舒棠本来是想利用林染的身份，可是后来，遇到了一个更好的人，符弦歌。

她是林染的闺中密友，他有机会；况且她的父亲乃是当今丞相，也是他需要对付的人，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会对林染动了情。

她问自己：“舒哥哥，你当真爱弦歌姐姐吗？”

他笑她傻，他喜欢的只是她，可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一点点。

然后，他为了那个计划，看着她嫁人，看着她为人妻。

他更没有想到，他娶的好妻子，那么有心机，差点骗了他。也差点打乱他的计划，害死了林染。

他的计划本来是和七皇子合作，把太子拉下马，不想，原来七皇子要已经和太子一起，打算灭了郡王府。

而且，符弦歌，早就和七皇子勾结了。

他自顾不暇，如何来照看林染，然后就让她被禁足，被裕王府的人苛待。

不过，还好，他还有一部险棋，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他的决心，也是他的狠厉。

要知道，他赌输了，死的不仅仅是郡王府，还有，林家，还有，林染。

还好，他赌赢了。

不过，她却等不到他醒悟，来和她道歉，来接她回去了。

如今新帝登基，根基不稳，他虽是帮助他最后登上帝位的人，可之前，他本来是要杀新帝的人，新帝又怎么会完全信任他，如何不妨他，如今他也是举步维艰，林家，更是如此，毕竟，林染，可是，裕王妃啊，即使被禁足多时，可没有休书，她依旧是裕王妃。

她的心从来没有在裕王身上，既然这样，他也要她痛苦，死也带着“裕王妃”的名头。这就是裕王给林染的吧，林染想。

林染不明白，明明是两个不相爱的人，两个政治联姻的人，他又何必如此。

林染至死也不知道，舒裕爱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而舒裕，至死也没有和林染说出过那句话，成王败寇，他都认了。可林染，想起来，他的心都是疼的。

同年郡王舒棠休妻。

世人唏嘘。

而同年三月，他却请旨娶裕王妃。

一时，世人尽骂郡王爷不是人，怎能如此，休了糟糠之妻不算，怎能娶已故的裕王妃。

皇帝也是大怒，不准，郡王爷跪了三天三夜，不成人样。

最后还是皇帝妥协，下旨让已故的裕王和裕王妃和离。

那是前所未有的，两个已故的人，和离。

而后许多年，朝堂之上，一直活跃的就是郡王爷一派，那时的舒棠也身居高位，却在林家受封之后，辞官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有人说是他们经常在那个茶楼的一号间看到他，也有人说他们在潋滟城外见过他，还有人说，他最后去的地方，是御花园的海棠花林。

夕阳西下，那个深林中，一个佝偻的老人，守着一树海棠花，嘴里喃喃自语，近了才听清，他在说：“染儿，染儿。”

他这一生，后半生爬到朝堂之上的如此高位，不过，守着她的那个愿望，护住她的家人。

林家被封，他的心病也就没有了，他就没有牵挂了。

往后余生，他就守着那棵海棠树，守着他的染儿。

没有人知道，他为她建的墓碑上写着“舒棠爱妻林染之墓”，她生时，他给不了他妻子的名分；她死了，他要给她名分，却不被世人理解，不被新帝认可，如今，这深林当中，只有他和她，再不怕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