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姥姥和姥爷的故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亲爱的姥姥和姥爷，对于他们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这是我身为他们在世时最担心的，也会感到骄傲的孙女的严重失败。

二位都是从那个苦难艰辛的年代里活过来的，姥姥十三岁时便没了父亲，剩下母亲和他们姐弟六个人，这在那个时候的农村，是何等的艰难，姥姥说，大冬天的娘一个人用冷水洗衣服，本来身子就不好，结果没几年，娘也病死了，破草席一裹就那么埋了，痛快的哭过后，姥姥变成了弟弟妹妹们的依靠，她亲自将年幼的小妹和小弟送进了孤儿院。“去了那里，至少不会而死。”回忆起过去，姥姥看起来很平静。

然后年纪较大的二妹留在了农村被人收养，后来嫁给了那家人，可惜没过几年好日子也病死了，姥姥自己带着大弟弟和身体不太好的三妹来到了城里。

再过几年，姥姥和姥爷相遇，我总觉得他们在一起更多的是互相依赖、依靠。姥爷是个军人，比姥姥大了十三岁，年轻的时候参军离开了故乡，然后辗转来到了东北，在这里扎了根，有了儿女，我至今记得幼时他教我唱“打靶归来”、“我是一个兵”，也教我识字，告诉我右眼的疤是弹片伤到的，他晚年的时候几次说起自己的老家，可是最终没能回去。

姥姥说，她的第一个孩子不到百日就因为生病死在了自己怀里，因为这样，我妈妈出生后他们特别的担心，也给与了更多的爱护。

我大概是因为个性安静，不吵不闹的，所以老人家对我也很宠爱，经常会领着我买好吃的，带我去遛弯儿，碰到认识的老熟人也会说，这是大孙女。不过再宠也是有限度的，军人出身的姥爷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我最佩服的就是他在晚上八点钟刷完牙就绝对不会再吃东西了，而且彻彻底底的坚持了几十年，牙齿非常的光亮整齐。这么严于律己的人对我这个爱迟到的小孙女一定是非常生气的。有一次，眼看着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我还躺在床上看杂志，那天姥爷催了我两次我都只是“嗯”的答应了，结果再催一次后他直接走过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然后直接给了我一巴掌，把我扔到了墙角。

我那天是哭着去上学的，当时真是对姥爷又怕又恨。

可是从我上小学的第一天起，他每天都去学校接我，我生病的时候他来家里看我，我做了阑尾手术后，他在床边抓着我的手，回想起这些，就觉得满满的都是爱。

从前经常会看到一些老人来找姥姥和姥爷聊天，大概都是老同事，不过他们不聊从前，只是说现在，家里的孩子怎么样啊，还有那个没来的老同事最近怎么样了，都是聊这些，据说年轻的时候，姥姥做过话务员，也做过托儿所的阿姨，和姥姥一起出门，总是会看到一些叔叔阿姨远远的就走过来打招呼，姥姥会很自豪的告诉我，这是哪个同事家的孩子，小时候在托儿所是我带的。

不过，姥姥是个倔强的人，倔到抽了几十年的烟怎么都不肯戒，她说过那是娘教给她的。我总认为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能找到什么别的思念方式，那个时候连张照片都没有，心中所想的也表达不出来。

可是她生病之后，看到我妈妈背着她上楼下楼的，还是把烟戒了，告诉我说，“把你妈坑得够呛啊！”

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我喜欢跟他们说一些新鲜事物，虽然未必能接受，像是低腰牛仔裤，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

不过在我找不到工作的那几年，姥姥每天都说，你看谁家的小孙子，发传单去了，你也去呗，你先把钱赚到，先自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