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诀别
“梦器?”
“去吧,去找邹千羽问个清楚,与那些人那些事,做个诀别……”
彼时的顾弈已经开始走向自己的尽头,生命中的跫音渐渐轻缓。
顾弈见到邹千羽的时候,她整个人满目苍凉,并没有州府楼上大笑地那般快意。
她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顾弈,望了良久,久得阳光自东向西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她又徒然回过神,歇斯底里起来:“真的是你?你这么敢来?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彼时的顾弈哪还有什么力气,整个人依偎在君缱身上,说不出只言片语。
邹千羽激动地起身,瞥见顾弈身旁的君缱,更加口无遮拦起来:“怎么?皇甫胤和殷都御你都不要,临了为自己选了个瞎子?”
“还是你来看我的笑话?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吧?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射出那一箭,就预料到了这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但我绝不后悔,是你们,是你们欠我的!”
“你们明明欠了我的,欠了许逸的,你们怎么敢这么理所应当?”
顾弈依旧脸色苍白得说不出话来。
君缱淡淡:“就今晚的大限,她只是想知道来龙去脉……”
良久,邹千羽叹息一声,又望了顾弈半晌:“你还记得逐鹿那日吗?
我那时候其实并不喜欢许逸,只觉得你与他从小便是一对,自然而美好。
所以你撞到他与我告白的时候,我拒绝了。一个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我也总觉得一切的纯粹美好都合该这样。
可刚与你分开,我去中心主帐篷找我阿爹商量自己明日下场比武的事情的时候,血淋淋的真相就那么摊开来摆在我的眼前,让我进退维谷。
他们本来给主帐篷设了方世,我根本进不去,刚想离开的时候,那方世竟奇迹般地揭开一道邀请的口子。
我才终于知道,我的阿娘以命换命,救了你阿娘,那个未以安。
什么两城主,什么六大刺史,全都是幌子,我们只不过是杜家旗下的走狗,可随意被掠夺性命者。
许柬之是杜家人,许脉脉是杜家人,就连未以安也是杜家人,更甚至于是杜浪的亲妹妹。
你知道许逸明明应该姓殷,却成了许家人吗?因为许柬之在掠夺了他阿娘的性命后,答应让她的孩子入许氏宗籍,不再受人裹挟。”
“可最后呢?他依旧没有得到探卫,若不是你将你手中的金卫给了他,他依旧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你总是觉得天上地下自己最是无辜,可你的无辜总让我想起两家对我们做的肮脏污秽,你凭什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以后再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
顾弈说不出任何话语,只剧烈咳嗽,口中止不住的往外涌血。
君缱知道顾弈了然,再无羁绊。
他抱起顾弈便腾空而起,越过离山,下足在离山悬崖边上。
此时的顾弈将将没了生机。
彼时的时间正好,子时正中,她以自己的妖魂接收那些被她封印的记忆与妖力,她不再是顾弈,而且彻彻底底地恢复成梦浮生。
君缱淡淡喊到:“开始吧。”
他开始将自己的却流萤笼罩自己全身,然后将曱血之中的钥封印起来,成为一个人身妖魂的怪物。
可梦浮生当初入梦城,除了两大禁术忘却和控时,又何尝不是封印了钥后投入雪园。
靛衣女子下手果决,拔剑刺向君缱,穿喉而过,抽剑不沾血,倏然离去。
时间过得也不算太久,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黑裙女子自悬崖底跃上,停在两人的脚边。
女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尸体:“不对啊,不是人身妖魂不能靠近离山吗?他们怎么越过离山,躺得离冥府如此近?”
男子摆摆手,无所谓:“快抽魂吧。”
女子又道:“这妖界简直是给我们添麻烦,别说是魔界要攻打他们,我都想一起打他们了。”
他们一人持着巨型镰刀,一人一杆长枪。
白衣男子的长枪刺穿过君缱的右肩,他扛着长枪便走。
稍稍落后一步的黑衣女子,挥着系黑布的镰刀勾起梦浮生的下巴,转身就要走。
可镰刀突然发出颤抖的声音,让黑衣女子的步伐一滞。
她回头,一向不愿触碰人魂妖魂,只愿以镰刀最尖锐的一角将将勾起魂魄的泣镰,彼时颤抖端正着身子,将那抹魂魄,安放在宽背上。
她无奈地蹙眉:“阿泣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她略思索一会,还是转身要走,可是抬起的右脚还来不及落下,她又缩回脚,瞪大了双眼,回身盯着泣镰身上那块摇曳的红布。
如果现在有一阵风,她确是想跟着风一起逃的。
而那边的男子也没注意到女子的异常,站在崖边,回身见女子还未跟上:“红异,你怎么那么磨叽?”
红异并未应声。
男子只得挪步回去,见红异呆呆地盯着泣镰上的红绢:“她的年岁与‘觉错房’的那位相仿,该不会……也是当年那个天杀的做的好事吧?!”
红异上前,手缓缓覆盖在女子的手上。
刹那间,红异身上的黑裙,变成了红色,摇曳在两人的眼波之间。
红异稍稍回过神来,连忙带回那只抚上梦浮生的手,一把扯下红绢,她良久叹出一口气:“如今冥后不在冥府,那位神也离了冥府,就连汒苍姐姐都失踪了许久,府里没了主心骨,怕是……”
男子打断她的担忧:“有什么大不了的,冥府千万年不灭,可不是这么点小计谋就能对冥府造成影响的。”
说着,男子接过红异手中的泣镰,一手长镰一手长枪,背着顾弈和君缱落下悬崖。
刚下去,迎面过来两个魔。
红异嘟囔一声:“怎么那么晦气!”
她与男子并不想与对方打招呼,转身就要离去。
可此时的梦浮生,却突然醒来。
即便彼时的她是最最虚弱的灵魂体状态,可梦氏一族本就修魂,魂魄才是他们真正强盛的地方。
她发现自己躺在镰刀上,缓缓起身,也不关心现在的境况,径直踩到地面,旁若无人地朝前方的冥府走去。
而她身后被长枪刺着的君缱,再也假装不下去,也睁眼抵着长枪落地追着梦浮生:“你能不能长点心?记忆回来了,就又开始不可一世了?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梦浮生并无波澜,安静地转身看看君缱:“谁让你来雪园的?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帮了我,就可以对我指点一二了?”
君缱蹙眉:“我帮了你什么?这一切不是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那些小插曲你在乎吗?”
“不在乎。”
两人可真是将两冥两魔拋开得干干净净。
红异并不想在这个大门口与这两个妖发生争执,她给男子使了个眼色:“伏白,快跟着这位祖宗进冥府,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伏白点点头,与红异两人委随在两妖身后。
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的。
冥府从不在乎外在的形象环境,故也从未打扫过门庭,那大门上悬着的黑色大花球还是少主第一次醒的时候,挂上去的。
好像是年久失修,那黑色大花球就那么坠落下来,正正好要落在梦浮生的脑袋上。
梦浮生嫌弃地侧身避开,突然一阵与君缱错乱的记忆袭击了她,她一个踉跄,伸手扶住了花球延伸的布束。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红色沿着她的头心与布束触碰的地方弥漫开来,一大片的红色装饰了整个门庭。
两个魔见此情景,转身想跑,可红异和伏白一下子反应过来,射出长镰长枪,瞬间灭他们于无形。
而君缱早就感觉到了杀气,早就挡在梦浮生身前,做好了与两人厮杀的准备。
红异与伏白拔出长镰和长枪回身时,看见得便是对他们一脸防备的君缱。
而梦浮生的失态也不过嚱吁,她扔下布束,推开君缱:“你们君家修的是身,这么脆弱的魂魄,也好意思挡在我跟前。”
伏白才反应过来,两人这是要与自己与红异一战了,他罢罢手:“冥府并无意与其他任一界为敌,你们有什么事,入冥府好好商谈便可。”
说着,他将梦浮生和君缱迎入了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