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黑格尔致谢林
1795年1月底
于伯尔尼
我亲爱的:
您的来信使我多么快乐,这就用不着对你多说了。你对朋友的深情厚谊固然感人,但更使我念念不忘者,是你长期以来所走的,现在又有了新进展的精神道路。作为朋友我们并没有变得陌生,而在对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伟大事业上①,我们更不陌生。因为,每个具有理性的人都要竭尽全力推动这一事业,促进它的发展。
最近一个时期,我又把对康德哲学的研究拣了起来,为的是学习把他的那些重要结论应用于现时流行的观念,或者依照他的那些结论来对这些观念进行加工。经过了一番新的辛勤、深入的钻研,然而我之所得,正如对赖因霍尔德②的新理论
一样,仍然不多。因为在我看来,这些思辨只不过是对理论理性的众所周知的概念,意义既不深远,也无巨大用处。由此我认识到,这种辛劳距其目标尚远,在我看来,这个目标的前景还很模糊。你还没有把你付印的文章的抽印本寄我,该不是你担心付不起邮资吧。把抽印本用邮件而不是用信件寄来,它们对我是极其珍贵的啊!
你的来信说,在图宾根哲学道路是神学的,讨好上帝的康德哲学,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要正统教义的功能还是和尘世的利益紧密相连的,还是交织在国家整体之中的,那么它就不可动摇。这利益还很密切,还不能很快被废除,尽管人们自身并不完全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但它还在起作用。何况,正统教义还有一个由头脑简单、趣味低下的帮腔文士所组成的,人数总是那么众多的队伍站在它的一边。这些人读到某种和他们的信念——如果他们那种语言垃圾还配得上信念一词的话——相反的东西,并且感到其中的真理,他们就说,“对,这倒是真话”,于是就抛在脑后,早上他们照旧喝自己的咖啡,并对别人谦让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然而,对那些于他们有用的东西,使他们还能维持残缺的体系的东西,他们却爱不释手。我相信,如果把那些搬来批判器材加固其神殿的神学家,在他们蚂蚁般的忙碌中用力搅动一下,让他们不能随心所欲,把他们从每个隐蔽的角落里赶出来,使他们无处藏身,只好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一定煞是有趣。他们为了避免教条烧起大火,而把建筑器材从康德哲学的柴堆搬开,却是把炽炎的炭块放在器材之下,把哲学观念普遍地传播开来。
费希特的《启示批判》无可争辩地给你所写的、其后果我也可由此想到的胡扯开了方便之门。他本人是有所约束的,不过,他的那些原则一旦被授受,神学逻辑就会无止境地推论下去。他从上帝的神圣性推论出,他那纯粹道德本性使他所必须做的事情,等等,通过这样的推论,又恢复了那些要在教条中证明的陈规。这种看法是值得花点力气去更详细地发挥的。①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将尽力进一步说明,在道德信仰巩固之后,我们现在应该在什么程度对上帝观念再加合理应用,例如,在目的关系等等的解释上,我们就把它从伦理神学转移到自然神学②,现在并且要把它当作这里的主导观念来加以运用。在我看来,这就是人们在说明先知、奇迹,在费希特是启示等观念时所采取的主要途径。我还应把我的意见更广泛地加以发展,再请你批评指正,不过先要有个条件,你可不能见笑。但是,由于我还缺少很多书籍,并且时间有限,我没法把在头脑萦回的那些观念充分发挥出来,我只是尽力做我之所能做的事情,我坚信,只有不间断的努力,从各个方面进行探索,总有一天会获得有分量的成果,有志者事竟成。任何一种成果,即或其中没有什么新东西,对于促进共同工作、加强相互了解也是有益的。让我们经常重复你的口号罢:
“我们决不甘落后!”
伦茨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有点信心不足,他自己自甘抱弃,只顾为自己工作,认为不值得辛辛苦苦为别人工作,或者认为坏事是不可救药的。你的友情不能打动他、鼓舞他积极起来,去反驳现实生活中的神学吗?切莫等闲视之,这种必要性是从这种神学的实际存在中产生出来的。
荷尔德林有时从耶拿给我来信,我要替你责备他。他在听费希特的课,并且满怀激情地谈论着他,把他当作一个为人类而战斗的巨人,他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教室的墙壁之外。虽然他没有给你写信,你不应该由此推断他的友情冷淡了,他的友情肯定一点也没有减少。他对世界公民的理想,在我看来,倒是越来越增加了。
上帝之国来临了,我们加紧工作吧!
在您的信里,有一个关于道德证明的说法我还不完全理解,你说:“他们知道把这个证明运用得如此熟练,个体的、人格的东西于是由此产生。”你认为,我们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吗?祝好!
理性和自由永是我们的口号,无形的教会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共同目标。
黑
[边注]请立即回音,向我的朋友们代为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