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过天晴
张副官想起自己去查的结果,那个商老板最近几日确有异样,他与他太太是一对恩爱夫妻,街坊邻居都这样说,商先生待商太太如珠如宝。
就是这样一个爱妻之人,在近期却常去温香楼找一个叫青铃儿的姑娘,这本来放在别的男子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张副官做事是出了名的精细缜密,他问了老妈妈知道青铃儿有位老相好,最近像发了笔横财,给青铃儿买了一整套的金饰,青铃儿爱炫耀,没几天楼里的姑娘们都知道了。
那位相好的是一位姓姚土财主家的少爷,自清朝覆灭那家老太爷抑郁成疾而终,家产虽颇丰,自老太爷死后被后人一一瓜分,落在那位姚少爷手里的家产虽多,可经不住他败家,吸大烟,赌博,捧姑娘,不过短短几年就败得精光。
后来又查到他近期常出入R国领事馆,后来手头渐渐宽裕起来,还坐上了小汽车。
领事馆那边排查严密,督军府虽然安插了人进去,却不好贸然查探这种来往访客的事。领事馆那边住户也有十几户。
后来是司座问那边有谁有货最近来往码头,这一查就查出来渡边,说是有一船的丝绸一直压在码头,让人来提了几次都被压回去了。
司座当即就定下来是渡边,提了枪就要去拿人却被参谋长阻止,说是届时无凭无据说不定还要被反咬一口,后来虽然还是忍不下那口气去了,最终还是安耐住了自己那颗怒火滔天的性子,好多年呢!司座也没这么憋屈过。
自从各国领事馆入驻华夏,内部乱子是越来越多,偏偏还得四处敬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雨夜就像晕开的浓墨,一眼所见漆黑一片,耳边偶尔传来几声轰鸣的滚雷和嘈嘈切切的铁棍撞击声。片刻仓库内一箱箱货全被启开,寒风呼啸而过,夹着雨水袭面而来,铁罐子处的煤油灯忽闪忽闪。
借着微弱昏暗的煤油灯,箱子内用油纸包着厚厚几层的方方正正的物件正整齐的码放着。众人看得心神一檩,张副官神情愕然,抬头看了眼卫启瀚的脸色,只见他脸上森寒骤起,阴沉得吓人。
张副官伸手进箱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又一层的剥开,到最后只觉心跳加速,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咚咚声。终于,黑漆漆的幽光泛起阵阵冷意,是军械库那边研发的最新式七六式手枪。他们怎么敢!
张副官一颗心放下又提起,提起又放下,如此反复。
卫启瀚却是呵的一声笑了“这可真是一批好丝绸,把东西都运到八号,既然是丝绸,就该有些丝绸的样子。”
张副官和徐参谋瞬间明白,徐参谋想了想道“这么多丝绸也不好找,安家倒有一批丝绸还压在码头,只是这事还得和他们商会的曲总商量。”
卫启瀚嘴角的笑容愈发璀璨,抬头放在箱内那一包包油纸上“这个我去处理,你们只管去办,丝绸就先从曲总那拿,记得事后恢复原样。”
张副官和徐参谋点头称是,既然司座发话了,他们照做便是。
安意躺在床上,心绪杂乱,她刚过来,还想着好好享清福,谁知道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迎面而来,没有原主的记忆,好在头一个月把事情都处理清楚了,面对原主父亲留下的公司还有那门不靠谱的婚姻。
遗嘱上说家产一分为二,这二分之一也够安意挥霍几辈子的,公司的股权也一分为二,安意只拿干股,公司是安青的,她觉得安父真是个明智的好父亲,只是她想不通,安父一个生意人,为何早早地给自己立下遗嘱,她总觉得事情不对,安家没这么简单,只是安父安母死了,整个嘉城还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无从查起。
安父安母也死的蹊跷,安意觉得,事情如果她不清楚,那么迟早有那么一天,谜团揭开的时候她可能也招架不住。安青今年十六岁,她十八岁,公司那边安青要尽快接手,再磨蹭下去,公司无主迟早要乱成一锅粥,安青的学业还未完成就得面对这些,三个月的时间给安青了解公司,过两天就要上任了,不知道他是否能成为另一个安悦君,为安氏商会造就辉煌。
这三个月来,安意明里暗里教安青处理商会的大小事物,在前世,安意手头有大把的钱,自己也成立了公司做老板,在用人和理事方面比安青强太多,安青也确实有天赋,遗传了安父的经商头脑,很多事情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安意教得轻松心里也开心,她就喜欢这样有才能的人。
安青以后是要接手公司的,不管是什么事,安意总要和安青一起商讨,就比如今天丢的那批物资的事,虽说是有关军政,但是不管什么事情多了解一点总没有坏处,特别是这个军阀统治的年代。
哎呦,天生的劳碌命,安意翻了个身面对墙面,闭上眼睛不再想了。
第二日,天微放晴,花圃里残花败了一地,园内泥泞不堪,只有绿叶依旧油油坚挺着,天空一贫如洗,连白云都不见几朵,空气里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有些人闻不得,安意却很是喜欢,她觉得这就像是新生的味道,百闻不厌。
因为今日要出门,安意和安青都穿戴整齐坐在楼下大厅,安意挽了个低髻,斜插着一只翡翠莲花簪,脸上脂粉未沾,只淡淡涂了个唇彩,显得薄唇也有几分丰满,穿的是一件中袖鹅黄绣葡萄藤枝的高龄低开叉旗袍,脚上一双乳白中跟小皮鞋,正拿着本书搁在膝上慢慢翻阅,眼皮微垂,手腕处的血玉镯称的肌肤越发莹润剔透,娴静犹如画中人。
安青也是穿着身银灰色尼布莱料子的扣扣外服,里面一件白衬衫,下身同色西裤,脚上是一双黑漆尖头小皮鞋。今日一身装扮显得成熟几分,双手托开报纸正看得专注。
佣人进来禀报时就见这幅模样,心里止不住的惊叹,俊男美女就该是这个样子。
秀儿立在安意身后,见状忙问“是不是苏小姐和宁二爷来了。”
安意安青也抬起头来,佣人笑道“正是正是,苏小姐说他们就不进来了,在外头等小姐少爷,还说小姐少爷不用开车,坐他们的车去就行。”
安意点点头,合上书本看向安青,安青也放下报纸,安意起身对秀儿吩咐道“葛叔今天要回来的,你找人把他房间整理一下,他要是问起我们就和他说我们出去了,先让他好好休息。”
秀儿笑着点头,一副有我万事放心的表情,安意看了好笑。
安意拿起手包,和安青一起踏出安公馆,外面日头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五月初的嘉城不冷不热,一件中袖旗袍刚刚好,这样的天气安意最是喜爱,经过水磨的鹅暖花斑石铺满道路,平坦得不留一丝缝隙,上面的泥泞一大早佣人都已清洗干净,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一经太阳蒸发整个脚底都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