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包括墙壁泛黄的居民楼，此时也充满活力。
“阿成，怎么还在磨磨唧唧的，赶紧穿鞋背书包，人家卿卿还在门口等你呢！”何娟秀看着不紧不慢的儿子，急到大嗓门发功。自己一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性子慢吞吞的?
在门口穿鞋的墨成之背对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把布满黄褐色小卵的几张纸折叠放进书包——这些都是蚕卵，是他要孵的。
“哎呀，急什么，八点才上课，现在才七点半。去学校半个小时足够，来得及。”餐桌前，墨建功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替儿子说话。
何娟秀不满：“哎，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总是给孩子灌输这种‘屎急了才来挖坑’的思想？就是因为你每次在旁边唱反调，他才更加动作慢。”
“说什么呢？”刚拿起一个肉包递到嘴边，便接收到妻子十分形象的举例式批评，墨建功的心情就如他此刻的食欲一样低，“没看人正吃饭呢，还说些这种啥啥啥的。”
“我去学校了！”墨成之收拾好，交代了一声，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把两人关于“说话看场合”的争论关在了门后。
门口，背着粉色小书包、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见人终于来了，气呼呼地转过身快步下楼。
“欸，卿卿，等等我嘛。”墨成之一手捂着背后的书包，让它保持不晃，一边赶紧追人。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半天，乔若卿终于忍不住了，她气呼呼地抱怨，稚嫩的嗓音却依旧动听：“成之哥哥，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想和你一起去学校了。”
墨成之的妈妈何娟秀与乔若卿的妈妈许善英是多年好友，再加上之后她俩找的对象是一家工厂里的同事，又分住在同一层楼的对门，关系更是亲近。
两人在同一年先后怀孕，何娟秀已经卸货时，许善英还挺着个大肚子。当时两人还戏说，如果许善英生的是个儿子，那就让两个孩子结为拜把兄弟；如果生的是个女儿，那就结娃娃亲。
墨成之满月时，粉粉皱皱的乔若卿出生了。出了月子的婴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墨成之越来越胖，乔若卿越来越水灵。
两位母亲有意让他俩多接触，再加上缺什么想什么，看对方的孩子真是越看越欢喜。
何娟秀：“你家卿卿长得真好看，要是我生的也是个姑娘就好了，可以天天帮她打扮。唉，可惜只能生一胎，这辈子注定与姑娘无缘。”
许善英：“快别这样说，你们家阿成多讨人喜欢啊！虎头虎脑的，手臂跟嫩藕似的一节一节，多可爱！”
在二位母亲的商业互吹中，墨成之和乔若卿都长大了，男孩依旧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女孩依旧是个水灵漂亮的小仙女。因为自小便在一起的缘故，两人关系十分亲近。
这一年，他们九岁，读四年级。
乔若卿的半控诉半威胁让墨成之慌了神。他赶紧停下，给她展示书包里的蚕卵：“你看，等我孵出小蚕了，又可以像去年那样赚钱，然后给你买爱吃的草莓棒棒糖。”
想到去年，乔若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本身就是个性子软萌的，只有对他才能勉强强硬几分，却也照样坚持不了太久。况且，他赚钱是为了给她偷偷买糖吃……
“我妈妈说，我在换牙，要少吃糖。”小姑娘双手抓着书包肩带，犹豫不决。
“没关系，等我赚了钱，一天最多给你买一根，不算多吃。”小胖墩一本正经地开导。
“那好吧，不能多吃，你也是，”小姑娘成功说服了自己，如释重负，于是角色互换，开始教育对方，“阿姨说了，你有点胖，要少吃甜食，控制体重。”
小男孩歪着头，一只手戳着肉肉的小脸认真思考，而后绽开笑颜：“对了，那我可以把我的那份棒棒糖先让给你吃，等我瘦下来了，你再给我买棒棒糖。”
“好，”小姑娘一口答应，“你的棒棒糖我先帮你保管。”
两人成功和好，兴高采烈地一起去上学，一路欢声笑语。
到学校后，两人放下书包刚坐下，后排的季子文便眯着眼拍了拍墨成之——他总说眯着眼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所以身为同桌的他俩早就习惯了后桌的这个动作。
“橙汁，你的蚕蛹怎么样了？飞蛾出来产卵没？”
墨成之献宝似的将布满蚕卵的纸展示给他看。
季子文一脸兴奋：“太好了，今年咱们又可以卖蚕了。”
他仔细端详后，撑着下巴思考：“今年的蚕卵好像比去年多很多。”
墨成之点头：“对啊，因为去年养的蚕出蛹产了好多卵。所以我打算卖一毛钱两条，两毛钱五条。”
季子文惊呼：“你疯了？去年咱们卖一毛钱一条的，今年居然卖这么便宜？”
墨成之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努力回忆：“这个叫……对！叫薄利多销！”
“好吧，”季子文被说服，然后拿出纸开始列表格，嘴里念念有词，“一毛钱两条蚕，两毛钱五条蚕，那三毛钱就是七条蚕，四毛钱十条……假设咱们可以孵出五百条，那么就赚……”
每一次墨成之做生意，他都会主动化身为算账先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但是季子文的口算越来越好却是事实。
“要交作业了。”乔若卿用手肘捅了捅看人算账的墨成之，出声提醒。
墨成之：“！”糟糕，他昨晚只顾着看飞蛾产卵了，好像忘了写作业。
求助的目光望向乔若卿，她立马会意地掏出自己的作业给他：“语文是听写，数学是算术题。下不为例！”
墨成之笔杆飞动，答应得爽快：“嗯嗯，我下次一定不会忘记写作业！”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后，穿着碎花布裙的语文老师踏入了教室，习惯性地先扫视一眼四周，立马便发现了不对劲。
“墨成之，你抱着书包干什么？”她出声询问。
刷刷刷，众人的目光急聚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