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默契

我该说些什么呢，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中和这个习惯身处黑暗的男孩，他那么年轻，却像一个暮年老者，坐在茶餐厅喝着遥远大山运来的茶叶，苦笑自己曾经犯下的种种错误，甚至会拉着陌生人坐下，带着和善的面容和微笑问他最近过的怎样。

无疑的是，他把自己看的位置太高了，在少年时代将自己伪装成老人，更可悲的是用老人的腔调教训一个过来人，时不时嘲讽对方和自己，那骨子里流淌的好似英雄血液，让人觉得刹那间他的的确确是个天才，但是我不敢认同，我的内心甚至产生摧毁他，让看清楚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尤其重要的是让他看清他自己。

黑暗中他的声音渐渐响起“我和所有人都过的不是很好，就是那些幼稚的想法，让我永远在内心看低他们，我不相信他们那种近乎执着的梦想，就是真的……很幼稚，你理解我说的话吗？”

我脑中回想到的何曾不是我和陈重义聊天的场景，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我扮演的就是导师，我引领他走向我希望他走向的世界，并且那个世界是残酷的，不是我们建造在内心的城堡，连玻璃都是透明的，让所有人都看的到，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我打起精神说“不可否认，那种感觉是很痛快的，有种……”我故意将这句话压住，我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为了引起他的共鸣特意压住了，他肯定知道我要说什么。

清脆的声音响起“凌驾在别人头上的感觉，掌控着”

他话语间带着伪装的苍老，他很喜欢这种说话，我理解他，因为曾经我也是如此，每时每刻都想赢下每场竞争，哪怕奖励仅仅是一句赞扬，或是愤怒的否定，但是结果都是赢下了，那种感觉是没多少人能拒绝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

我点头同意说“对，掌控，操纵着别人去说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就好像那都是我在说的”

他笑了笑说“对，我的确喜欢那种感觉，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打开灯”

灯亮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带着友善的眼神，仿佛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我回到坐位坐下说“现在应该不是那么刺眼了，我的确也不喜欢阳光”

他好奇的看着我，说“你很像我”

我点头同意说“准确的说，以前的我，很像你”

他问“你年纪比我大，感受肯定比我多，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这么扭曲都能走到现在”

我低下头惭愧说“抱歉，我并没有带着这种状态持续走下去，我搞砸了，然后放弃了”

他问“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沉默点头，的确是第五沁让我走出这种困境，我那种骄傲自满，桀骜不驯的姿态，在现在看来，就像他口中说的那般幼稚，我意识到了，开始回避我自己，逃到这个城市绝望的哭泣，是叶可笑给我了新的方式，是江岚的到来给我新的选择，我又回到了起点。

如上述所说，我说“我回到了起点”

这话话似乎让他觉得迷茫，他问“什么？”

我说“我又回到那个选择的年纪，人总会慢慢长大，在生活的过程中剔除不适合这个世界的品质，有好有坏，最终只剩下一个，那个自己都为崇拜的性格”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了，原来他笑起来很阳光，不像他伪装的那般苍老，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样子。

他问我“那该怎么办？我能像你一样吗？”

我惨笑说“我是被摧毁成这样的，现在的性格，说实话，我还在选择，还在抛弃，我也不知道最终我会变成什么样”

我的答案似乎让他觉得不安，他搓着手，似乎感觉到了寒冷，从灵魂深处。

我看着他说“但是我唾弃自己过去的样子，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和你很像，真的很像”

他笑笑说“那我不就是你唾弃的人吗？”

我开玩笑说“如果你不投诉我的话，我应该不会唾弃你，会像对待一位客人一样，真心的对待你”

他听了似乎觉得这句话，虽然带着调剂的作用，可听了的确很放松。

他认真说“我不会，因为我不希望是大家都唾弃的人，虽然我也不在意，但是以后会的”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说“下个星期见”

我站起来友好的和他握手，我知道该怎么对待他，就如同对待以前的自己，用力的握手代表尊重，肯定的点头代表赞同，他需要的很多，但是我不能一次性给他，性格的改变不是一天完成的，这就像减肥，太过份了，就会反弹。

他转身走出大门，带上门的时候很轻，几乎听不见，我感受了一丝尊重，等待出了大门我才想起这场隐秘的交谈，让我没有做任何的笔记，只是看了看时间，太快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很想现在就回家喝上一杯，当然必须有香烟，这次绝不是为了解压，而是庆祝，似乎未来的选择让我有了眉目，知道自己更适合什么。

我走出大门，和威利打过招呼，按下电梯的开关，走了空无一人的电梯。

周野泉在大厦楼下车内等我，因为抢占车位他已经和保安交涉了多次，但是保安看他迟迟不曾离开，便站在瞪着他，压低声音警告。

我走到车子近前的时候，他正手舞足蹈的和保安大哥开着玩笑，说实话，我听着就感觉很土，但是这一点很适合保安大哥，俗气便是接地气，他笑的开心极了。

我坐上车，周野泉和保安挥手说再见，似乎这是一次愉快的交谈，如同我在大厦内做的事情一样。

他系上安全带，迅速开车离开，下班的高峰期阻挡了我们将尽两个小时才到家，我看着眼前旅店，还有门口摆放的满天星，那肯定是换过的，并且带着露珠，鲜香而弥漫着芬芳，我走进旅店，厨房内已经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刘姨慢慢走下楼梯，看到我站在门前。

她笑了笑说“回来了”

我点头，这句话让我觉得温暖，如同年幼时母亲的关怀。

江岚穿着围裙笑意满满的看着我说“感觉怎么样？”

我笑着说“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