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点绛唇

一种蛾眉[36]，下弦不似初弦好[37]。庾郎[38]未老，何事伤心早？

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39]了。

赏析

不只是秋水，伊人。不只是月亮一千年才开一次的微笑。不只是孤独的岸，岸上的路，高天上传来的雁语声声。还有一些事情，一些人，突然消失于一瞬。

不只是寂寞，坐等晨曦的微光。不只是听流水，弃琴，偶尔沉默。也不只是怀念和告别。还有一些云烟，一些往事。

告诉你无凭。

点评

容若有味道的词好像都与卢氏有关，比如这首《点绛唇》，就是容若在静夜静月之下思人之作，精致深长而又凄凉幽怨。

词从“一种蛾眉”写起，一语双关，既是言月，也是言人。从月解，蛾眉，自然指蛾眉月。“下弦不似初弦好”说的是下弦月不若上弦月出现在满月之前，它出现在满月之后，故而残缺，虽同是蛾眉，却是寄了无限的哀伤；另下弦夜半后现，自是词人伤心难寐，辗转反侧思念旧人的时分。从人解，古人以蛾眉代指女人的眉毛，又以上弦、下弦之月代指女人的眉毛上弯或下垂。故此处是说那下垂的眉毛不如上弯的眉毛好，即愁苦之时的眉毛不如欢乐时的好，意思是说此时的离怀愁绪不如欢聚之快乐。纳兰如此作法，可谓清新而婉曲。“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庾郎即庾信，南北朝后周人，骈文写得尤好，著有《伤心赋》，伤其女儿与外孙相继而去时的悲伤，而容若此处以庾信自比，二十三丧妻，故问“何事伤心早？”

词至下阕，转以景语出之，化情思为景句，又含蕴要眇之至。“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这一句，物象并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却带出了深长而清淡的意境：冷冷清辉，清清素壁，窗前竹影摇曳，似人有无尽心事。纳兰性德似乎一辈子都为心爱之人委婉缱绻，卢氏嫁给他仅三年，但是很快去世。“空房悄”不正是追思么？“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听乌啼，下弦月残独凭吊，哪如上弦月时，共剪窗烛呢？然而房空人去，只有叹息：“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此句应为通篇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