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长生殿（七）
“去，让孟婆来一趟”。
无极挥手道：“不必了”。
他的心思，断不能让旁人轻易猜了去。况且，灵音的前世今生，他再清楚不过。
“恭送无极大人”！
望着无极渐渐远去的身影，冥帝微微弯腰拱手道。
总算是把这尊神送走了。若他要再待上个一柱或者半柱香的，只怕这该到冥王殿里受审的灵魂和元神，要误了得道的时机。
只是灵音既已回了长生殿，无极又故往冥界走这一遭？
他，莫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可他已经有许久不曾提起过。如若不然，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冥帝从腰间掏出一根簪子，呆呆地看着它出了神。六千万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息若，今生你我无缘，只盼来世苍天有眼，你我再续前缘’。
正是这句话，六千万年前，冥帝险些堕入魔道。
无极曾问他，值得吗？对冥帝来说，这天地间让他挂心的唯有一人。便是倾尽所有，也是值得的。
人界。
所谓天上一日，人界一年。灵音到长生殿已有半月有余。十六年，归砚对她的思念有增无减。遗憾是免不了的了。他们的相遇，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在沌溪的指导下，灵音逐渐熟知心法。就算没有他在一旁看着，她自己也能倒背如流。
往日，灵音总会跟在沌溪身后追问无极的下落。这几日，她倒是再没问过。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才半柱香的时辰，沌溪便寻不见她了。
……
“沌溪护法，尝尝我做的这道菜”……
“不行，总这么叫你实在太别扭了”……
“你是神，要不，我日后管你叫护法神吧”……
“那条龙呢？又跑去哪里了”……
“护法神，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正式修法呀”？
“护法神，你那套剑术能交交我吗”？
“护法神，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都走了好些日子了”？
“他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沌溪承认，在灵音来之前，长生殿确实有些枯燥无味。但她的性格也太活泼了，整日这么问东问西的，谁受得了啊。
莫说她，就连自己也盼着无极能早日回来。这样，他便不用再对着她。聒噪，太聒噪！
“护法神，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我吧”？
“我真有那么招人嫌吗”？
灵音站在沌溪身后，小声嘀咕道？
“不如，你来给我讲讲人界如何”？
什么！莫不是她听错了？眼前这个神，往日最不愿听她提及的，便是人界二字，还有关于人界的一切。怎的？今日～
他不会是在试探她吧？想想前几日因为背不下来心法，被他折磨得那个样……
沌溪见身后的灵音不语，转过身来：“怎么？平日本护法不让你讲。今日本护法要听，你反倒不愿说了”？
灵音与沌溪四目相对。嗯～她只是想打探清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故意给她设套～
“这么看着本护法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
灵音咳了咳：“呵呵，没，没什么”。
笑，是她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说说吧，本护法想知道，人界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着迷”？
灵音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如果我说，其实我只是好奇，您会相信吗”？
这样认真严肃地灵音，沌溪从未见过。在他印象里，灵音就像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姑娘。
不知是他眼花，还是他的错觉。那一刻，他竟在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淡淡地忧伤。
对灵音，无极很了解。可是于沌溪而言，说难听点，她就是个祸害。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了解她。
“只是好奇吗”？
灵音点点头。
“我是因何而来，六界恐无人不知。妖界与魔界时时想取我元神至我于死地”……
化作人形之后的一路，在他们眼里不过短短数日。可在灵音看来，却是无比漫长。
从最开始的冥界大乱。到无极将她带回长生殿。乃至她知道元神真相，从惊恐到接受。一路走来，无人帮得了她。
做人的最大乐趣在于，酸甜苦辣咸，悲欢离合慽。在尝过一切之后，死，便是最大的解脱。
若不是无极，她又怎会从希望到绝望。若不是他，她又怎会有幸去得人界？若不是他……罢了，事已成定局，任她再不情愿，除了自己，谁还能杀得了她？
灵音不知，灵死后，其实是没有转世的。她的这副躯体，可有可无。体内的元神才是灵本身。
灵音与无极唯一不同之处。无极是集天地灵气而生，而灵音，不过是沾染过无极的一滴血。
无极无需修炼，他的力量来自天地。而灵音，只能通过自身修炼，有朝一日，才能成为天地间最强的神。
这，就是先天和后天的区别。除却受六界敬仰以外唯一的相同点，他们的待遇一样，寿与天齐。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虽躯体在长生殿，可是你的心却从未离开过人界”。
“是，就像你说的，如果我的存在只会给周遭的人带来灾难。那为何我不让自己变强”？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做人原来不止有欢喜的一面。我总说要一尝做人的滋味。可是直到离别之际，我才发现，六界中，人，才是最难做的”。
沌溪不语，静静地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人的力量最渺小，最不值一提。可是一旦动情，人的力量堪比神魔”。
“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
“你在冥界生存了有三千年之多，不说这些道理，便是文字，你恐也不识得吧”？
问得好，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他。只是，往后，恐再无机会得以相见。
做人的道理，人心的阴暗与明朗，识字作画等等。皆是他亲自相授。没有他，估计灵音便要成为人界的笑话了。
灵音初次到人界，最先结识的便是他。任时间如何变迁，她也不会忘记。
她羡慕归砚。待他容颜老去，身归黄土后，便又会迎来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