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郁久闾赫斯娜
元依多数时间随侍女们在院内闲逛,但高澄一有空隙,便会陪在其身旁。
“元姑娘,你一女子,闲来无事,为何如此爱饮酒呢?”高澄看向方才又饮了一爵的元依。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缱绻,天空一抹殷红。元依映在霞光中,面颊微醺,樱唇透红。青丝随风而舞,衣摆轻纱飞扬。
恍然间,高澄感觉,她似会随风飘走一般。
“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元依醉醺醺,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元娘子可是喜欢靖节先生?”
“不喜欢他,只听过他几句诗。”元依说罢,长长睫毛煽动,眼神有些迷离,咕咚咕咚又是一杯。
“这样……”高澄浅笑,小酌了一口,不敢喝高。
“王爷,您会不会觉得我一女子,如此狂饮,非常失态?”
“在本王面前,不算失态。”
“若不是在王爷面前呢?”元依双眸间似有星光闪动。
“你敢?”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放肆。”元依顿时一个激灵,醒酒了几分,立即跪下。
“快起,快起,你不敢就好。”
正在这时,忽听到“扑通”一声。
元依、高澄和常欢同时向声音处望去,只见郁久闾穿着枫色长裙,愣在原地。
随后,又是“扑通”一声,她的女婢也从墙上掉落下来。
女婢顺着郁久闾的目光,望向元依,忽见高澄也在身边,立刻跪下,体若筛糠般,颤颤道。“奴婢不知道王在此处,惊扰到王,请王恕罪!”
高澄走了过去,露出元依从未见过的冷漠面容,“你可知罪?”
他说话时,正看着郁久闾,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质问女婢。
“奴婢知罪,奴婢甘愿受罚。”
郁久闾睥睨高澄,伸手拉起侍女,侍女低头和她说着什么,不敢起身。
“本王难道连惩罚一名侍女都不可吗?郁久闾赫斯娜?”
“王爷,不可。”常欢登时跪在地上。
元依立即跪在地上,看向高澄,“王爷息怒。”
郁久闾看向元依和常欢,低头与身边的侍女交谈几句,侍女看向元依,面露愧色。
高澄顿时明白了什么。回身拉起元依,露出肃杀之气看向郁久闾氏,冷声对元依说道,“她可曾为难于你?”
“回王爷,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虽然第一印象很不好,相互不太待见,但是算不得是为难。
“红绡!郁久闾夫人曾来过吗?”
红绡从后面跪着挪了过来,看了元依一眼,元依挤挤眼,示意她别说。
红绡面露难色,看向元依,“禀王爷,夫人……确实来过,但未为难过元姑娘。”
元依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心中怒骂高澄,你们夫妻有矛盾了,拿我当什么炮灰啊。若是真为了给我出气,得罪了郁久闾氏,那以后更难过的是我好不好。
再就是,元依觉得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该惩处郁久闾氏。毕竟这两回郁久闾氏给元依的印象,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
“王爷。”元依唤道高澄,他回头看向元依,面色柔和了许多。
“您恐怕是误会闾夫人了,她对这院里有何人,做什么并不感兴趣,只是对这塘中的荷花感兴趣。不然,也不会直接到后院来,若她真有什么目的,前院不是更方便嘛。”
元依拉着高澄的衣袖,语气诚恳,似有几分哀求。
高澄瞪了郁久闾的女婢一眼,“滚回去!”
“谢王爷饶命,谢元姑娘。”
女婢说罢,和郁久闾氏翻墙回去。高澄看到,大声咒骂,“草原蛮女,毫无规矩。”
“王爷,我们继续喝吧,别扫了您的雅兴。”元依说着,晃了晃高澄的衣袖,高澄低头看向她时,神情温柔了许多。
元依脸上笑着,心里却为郁久闾氏难过。这就是新欢和旧爱的差别吧,郁久闾氏本是他的庶母,被纳为妾,从晋阳跟随到邺城,现在,在渤海王府独守空房。
想到她还能有心思骑马射箭,摘荷花,元依顿时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好了很多。至少,她没像其他的深宫女子一般,变成蛇蝎心肠的怨妇。
元依给高澄敬了杯酒,悠悠说道,“王爷,闾夫人是位急性子的人吧。”
“她就是草原蛮女!毫无女子的德行!”元依看着发怒的高澄,自罚了一杯。
“本王只是厌恶她而已,无心迁怒于你。”
“奴婢知道,奴婢当然不会嗔怪王爷。”
“她要是可有你半点温顺也好,枉费了那张好皮囊。”
说白了,还是觊觎人家的美色,奈何性子实在是合不来,所以两人现在弄的跟仇人似的。
元依笑了一笑,相比这种情况,倒是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曾不止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位身居高位的渤海王,会宠她,会成为待她最好的人。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并不爱他,并且永远不会真心去爱。因为自古以来,多数女子若是动了真心,爱一个人,就会慢慢变了模样,变得善妒,善疑。
如若命再苦点,这个人最后厌烦了此女子,女子慢慢的便会如鬼魅一般可怕,彼时的迷恋会变成此时的恨。
爱啊,果真是让人成魔成疯的东西。
其实她看眼前的高澄,之所以他会这样厌憎郁久闾氏,恐怕也是曾经真心爱过她,只是最后两个人不肯为对方妥协,所以曾经的爱人,也就变得面目可憎。
元依一爵接着一爵,高澄只是手掌支着头看她。
烛光下,两个人的模样似有几分相似,酒醉人,人更醉。
元依仰头看向亭上的灯笼,几只执着的蛾子扑腾的翅膀撞向绸布,发出“咻咻”的声音。
“王爷,您看,蛾子是不是傻呢?”
“自讨苦吃!”
“它们是不知道自己会丧命吧。如果知道了,还会这么执着吗?”
“那就得看它有多迷恋火光了。”高澄歪头笑道,看向元依的脸,她的眼里映着桌上的烛火。
高澄猛地起身,拿起烛台扔向湖里,随即隔着桌子向元依扑来,手刚触到元依的脸,“咣”的一声,倒了下去。
所幸矮桌不高,没有磕坏,他嘟囔了几句,元依没有听清。
元依唤常欢伺候王爷就寝,心还在砰砰乱跳。若是他没喝多,今日就不知会是何种结果。
该来的,不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想面对的,不想面对的,终是要去面对。
她擦净脸上的泪滴,唤红绡过来,回房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