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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复杂无奈的人心

“咣当!”突起的大风将屋内的厕所门给吹关上了,一声巨响将愣神中的马莉给吓了一跳!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马莉神情黯然地嘀咕到,“可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风却是枕边风啊!”

想到这里,马莉的心中充满了恨!真是有了后娘,亲爹变后爹!

马莉老家房子拆迁分了五套房,马莉心想,她爸还有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平均分的,肯定会分给那两个还未成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每人两套房。

而剩下的一套房呢,马莉想着父亲好歹真心疼爱过她这个独生女近二十年呢,而且有一套房是自己亲妈的房子拆赔来的。

所以,于情于理,马莉都认为会分给自己一套房。

但是结果呢,当马莉向爸爸打电话提出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套房子过户给她的时候,马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爸会说,啥?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一套房子了?你这都出嫁的女儿想啥呢?太贪婪了吧!

电话那头的马莉愣了三秒钟,她感觉这话像是那个女人说得,可是,马莉还没有把话说完,她爸就把电话挂了。

马莉气愤地再次拨通地电话,大吼到:“爸,那套房是俺妈的房子,是俺妈留给我的嫁妆!”

“什么?你妈的房子?那套你妈单位分的小房子,卖了都不够还之前给你妈看病借的钱!”马莉的爸爸冷冷地说到,然后他又没说再见的就将电话挂掉了。

憋屈恼火的马莉哭了,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发小季洁的号码,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马莉,别哭了!你爸太过分了!”季洁在电话那头说到,“我们打官司要!”

“打…官司?不…不好吧,他毕竟是我…亲爸啊!”一向爽直的马莉在电话里头支支吾吾了起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你自己想清楚吧,那可是夏阿姨当年单位分的房子拆赔的,你是夏阿姨的亲生闺女,就该归你!你爸不给,是他过分!不讲亲情!不讲理!甚至不讲法律!既然如此,你何必还在乎你们的父女之情呢,就要和他对簿公堂!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季洁在电话里头又气又恼地说到。

这马莉是季洁的发小姐姐,她比89年的季洁大四岁,季洁从小就跟在马莉的后面喊她“超级玛丽姐”。

而马莉的妈妈夏阿姨是季洁妈妈的闺蜜,两家曾经住在一条街上,还是夏阿姨给季洁的妈妈牵的线,季洁的妈妈才嫁给了季洁的爸爸,后来很快就有了季洁。

两个妈妈的关系好,她们的年龄相仿的女儿自然是亲密友好的,季洁和马莉她们俩是一个馒头合着啃、一根冰棍轮流舔、一把瓜子分着嗑的伙伴,彼此之间的感情胜似亲姐妹。

就像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旁人眼中坚强、够刚的马莉,她在季洁心中却是一个内心柔软脆弱的女人,纯粹纸糊的母老虎。

就像小时候,有捣蛋的孩子想要欺负季洁,马莉就会来大吼那些孩子,可是那些捣蛋的孩子并不怕,因为他们都知道马莉只会虚张声势,没有打架的实力。最后还得靠季洁自己硬跟那些孩子死磕才将他们赶走,而马莉呢只会在一旁吓得直哭。

如今长大了,这马莉前脚在电话里头和自己的亲爸吼完,后脚就打电话给季洁哭诉,真的是前一秒佯装王熙凤,下一秒就变回了林黛玉。

所以说,多数时候,比马莉小四岁的季洁更像马莉的“超级玛丽姐”。

“我的‘超级玛丽姐’,你别怕啊,我带端端陪你回去讨公道!”季洁给马莉发语音信息说到,“解老师知道这事吗?他怎么说的?”

“不用啊,放心,我会自己回去,你好好留在江南带端端吧,老家污染可重了,天天是重度污染,你哪能放心带端端回去啊。”马莉发信息回复到,“他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淡泊名利又自命清高的教书匠,他劝我何必去争?不屑就是最大的蔑视。”

这解老师啊,蔑视就是他消灭敌人的武器!想到这里,季洁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又赶紧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老家的污染指数,我去!三百多。

倒吸了一口凉气,季洁看了一眼正自己乖乖玩玩具的儿子,心里想,算了吧,我不能带端端回去。

但是,季洁也知道,这马莉是不会回去打官司争房子的,她一直都是嘴硬心软,空枪炮而已,再加上解老师那不争蔑视的强大思想观的影响,马莉更是不会回去闹一番的。

可是,一想到疼爱自己的夏阿姨,季洁便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甘心地要命,这老天爷咋就会欺负老实人呢!

在季洁的心目中,夏阿姨是一个乐观开朗爱笑的女人,她非常爱自己的丈夫还有女儿,而且她还有一份稳定工作,在民政局上班,给新人办理结婚手续。

季洁记得小时候,夏阿姨曾经对自己的妈妈笑着说,以后俩闺女的结婚证必须由她来给办理。

回想到往事,季洁忍不住地再给马莉发了信息:

“我的姐,我猜你到最后肯定会选择算了,你为什么就不争口气呢,那套房子的确是夏阿姨当年单位分的房啊!咱们能不能真正争口气呢!”

过了很久,季洁才收到马莉发来的两条长长的语音信息:

“小洁啊,其实俺爸也不容易,俺妈最后那两年,也许是受病痛的折磨,她真的是太闹腾了,成天地发脾气、骂人,身边什么东西都乱扔、乱砸,也就你来看她的时候,她能稍微收敛些。那时,只在假期中照顾俺妈的我,曾经也暗暗厌恶过坏脾气的俺妈……又何况天天照顾俺妈的俺爸呢?”

“其实我那个时候还是有些心疼俺爸的……哎,有些事情,有些情感真的太闹心了……我真的不想承认,直到现在,我还在担心俺爸会不会受那小媳妇的气,那两个弟弟会不会太折腾他……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看,也许我去要那房子的本意是想和俺爸能有些共同话题的联系吧,他不想认我,可我还记得他曾经对我的疼爱……”

听完马莉的语音,季洁的心情很复杂又很无奈,久久没有平复,满脑子的都是马莉家的事情。

本来马莉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可是自从马莉大一那年,也就是季洁爸妈还有哥哥不幸去世的下半年,夏阿姨毫无征兆地突发脑梗,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却瘫了一半的身子。

起初两年,马莉的爸爸还是尽心尽责地照顾夏阿姨的。后来,夏阿姨又不幸得了尿毒症,花了家里很多钱……

也许应了那句古语“久病床前无孝子”,再加上纯属无赖借口的名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马莉的爸爸开始厌恶起夏阿姨,并很快在外面找了其他的女人,还让那女人怀了孕,还是双胞胎,也就是后来马莉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之后,马莉的爸爸向重病的夏阿姨提离婚,夏阿姨觉得的确是自己拖累了马莉的爸爸,她竟然同意了,好在夏阿姨原来的工作单位民政局的同事及领导们不同意,不给办理。

只是不久后,夏阿姨就病故了,她的葬礼,马莉的爸爸给操办地很简单。

季洁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马莉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这让季洁感到后怕,她担心马莉会憋出事来。

离夏阿姨的葬礼还没过去两个月,尸骨未寒,马莉的爸爸就迎娶了外面的那个女人,接回了那对双胞胎儿子,排场搞得很大。

那年正要大学毕业,刚顺利通过公务员面试的马莉,她正如季洁所担忧的,憋出了事,她拿着灭火器在爸爸的新婚喜宴上大闹了一番,并与那个女人家的婆娘们纠打成了一团,并在混乱中,有个老太太倒地摔断了腰,马莉被告了。

虽然后来马莉的爸爸还算有良心,他出面出钱给私了了,但是马莉公务员考试最后的政审环节因此没有通过,她也没当成公务员。

再后来,马莉就跟追了自己四年的大学同学解长洲好了,并随他去了他的家乡,一座三四线的小城市。

性格沉稳的解长洲考上了当地一所重点高中的编制教师,马莉则进入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合资企业做人力资源,他们两口子的薪资收入水平在当地的工薪阶层算是中上等的,也没房贷和车贷的压力,日子过得也算富足。

婚后,解长洲对马莉一如既往地宠溺与尊重,马莉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解长洲,两人将婚后的生活变成了甜蜜的热恋期。

马莉曾害羞地告诉过季洁,说自己能够嫁给解长洲,那真是上天的厚待,她一定好好珍惜与解长洲的婚姻生活。

但唯一遗憾的就是马莉迟迟没怀上个孩子,而解长洲是家中长子长孙,还是三代单传,马莉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是,马莉与解长洲都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检查结果却是两人都好好的,正常,没问题的,但是马莉的肚子依然迟迟没有动静。

后来,季洁托了大学的闺蜜高冬晨走关系帮马莉和解长洲预约到了一线大城市医院的业界顶尖的生殖科专家,马莉和解长洲也专门跑去检查了,光检查费用就是每人一万。

最后检查报告出来后,那位著名的生殖科专家对马莉和解长洲说,真的很遗憾啊,你们夫妻俩的情况呢比较罕见,但是国内外近些年也出现过几例类似的情况,那就是你们的生殖基因互斥,你们的精子和卵子无法组合出新的生命。

也就是说,生殖系统健康正常的马莉与解长洲,他们俩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消息对于马莉与解长洲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马莉向解长洲提出离婚,解长洲问马莉如果原因是马莉自己想要个孩子的话,他就离,如果不是,他不想和自己深爱的女人离婚,到死也不愿意!

马莉含着泪说自己也不愿意与解长洲分开,除非死亡将他们分开!

解长洲也含泪地抱紧了马莉说我们结婚又不是为了要孩子啊,马莉则哭着点了点头。

后来,解长洲伪造了一份体检报告,他向家人说是自己无生育能力,马莉好好的。

从此,解家人不再给马莉脸色看,而是让他们赶紧收养一个孩子。

但是解长洲知道马莉其实是不太喜欢小孩子的,所以他立马对家人说自己讨厌小小孩,他不想收养别人的孩子,只想和马莉一起好好度过这辈子。

当马莉将这些事情告诉季洁时,算不上性情中人的季洁却感动地哭了,她为马莉能够遇上这么难得的良人而真心感到高兴。

正所谓的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季洁是一个一直相信爱情的女人,正如自己和薛茂婚前婚后都是恩爱有加的。而自己的发小马莉与其老公解长洲之间的情感更是真挚且感人的。

因为拥有爱情,季洁觉得自己更加幸福了,虽然她一个人带娃,天天累得腰酸背疼的,但内心满满的幸福感给了她对平凡小日子的无限热爱。

马莉得知季洁辞职在家全职带娃了,而且薛茂最近一直在比较远的外地工地,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于是马莉就邀请季洁带上孩子去他们家过几天。

季洁本来是答应了,但临出发前的两天,季洁与大学闺蜜高冬晨聊天说起了此事,高冬晨随便说了一句,你带端端去会不会刺激到马莉的婆家啊?

此话一下子点醒了季洁,于是她查看了马莉所在城市的空气污染指数,是轻度到中度污染,没有季洁的城市的空气好,于是,季洁借此理由拒绝了马莉的邀请。

马莉想到这季洁有了孩子,那真的是母爱超级大泛滥,一切都以孩子为主。所以她只得故作很失望地对季洁说,哎呀,小洁啊,你也太细了吧,真拿你没辙,那等我有空去看你们母子吧。

这高冬晨与马莉是通过季洁认识的,但她们俩算不上朋友,只能算都是季洁的好朋友。

这女人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尤其是所谓的闺蜜关系。

A与B是闺蜜,B与C也是闺蜜,但往往A与C之间往往不会因为B的纽带而成为新的闺蜜,而且A与C之间还存在着非常微妙的竞争关系。

就像马莉第一次听季洁说她在大学里有了一个特别投缘的好朋友高冬晨时,马莉的内心是有醋意的,那种醋意就好像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要背叛自己一样,生怕自己与季洁的情谊会随着时间、距离及季洁有了新闺蜜而渐行渐远。

而高冬晨呢,上大学的时候,每当她看到季洁坐在宿舍里用宿舍的电话开启热情的家乡话模式时,她的内心也是有莫名的醋意的,她之前只顾着拼命学习以参加高考改变命运了,季洁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好朋友呢,她不想失去季洁这个难得的知心好友,她很担心季洁的心里只有发小马莉,没能真正容得下新闺蜜的她。

但马莉与高冬晨的担忧都是多余的,爱情是绝对具有排他性的,但是友情、亲情呢是具有兼容性的。季洁对马莉更多的是亲情,对高冬晨是友情,她的心里容得下她们俩。

如果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那女人的嘴多少都具有八卦的潜质。

通过季洁这个纽带,马莉知道了高冬晨的不少事情,还调侃地说到,高冬晨可是我日常生活中认识的第一个嫁入豪门的女人呢,季洁就笑着回应到,可不是嘛,我也是啊,就认识她这么一个住别墅的女人啊,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但是这高冬晨呢帮我们打开了想象的天窗。

同样,通过季洁,高冬晨也知道了马莉夫妇的情感故事,她也被感动了,说这解长洲真是境界不一般的高中语文老师呢,真心佩服。季洁说,可不是嘛,这解老师的人生格言可是庄子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那境界真的是一般人达不到的。

高冬晨忙说是啊,而后,她以叹息的口吻说到,真希望我们家的博士老公能像解老师那样,境界高远,胸怀开阔。

季洁问到,你和李博士怎么了?高冬晨说没事,没事。

虽然只是在微信上聊的天,语的音,但是季洁能够隐约感觉地到高冬晨最近与她丈夫李孝宁博士之间有些问题。

但高冬晨不愿说,季洁也没有去追问。

中国人讲究缘分,投缘是一个很玄妙的词汇,甚至无关三观、性别与经历,是与人和人之间特有的磁场吸引力有关的。

就像季洁上大学时是开学上大三的马莉送她去的,他们提前一天去的,就是怕正式报告那天的人多,结果到了宿舍却发现还有人更早地到了,那就是高冬晨。

季洁初见高冬晨就被她那清新脱俗又美丽动人的颜值与气质震撼到了,虽然她穿得很朴素,甚至有些土。

那时季洁开玩笑地说,嗨,同学,你走错学校了吧,我们这里可不是电影学院。

而高冬晨只是笑了笑,指了指嗓子后就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她的眼神中有一种让季洁感到不寒而栗的倔强。

跟着马莉一起出去买生活用品的时候,马莉对季洁说,刚才那位长得不错却傲得要命,说嗓子有问题不能说话的女生,一看就是一个狠角色,以后离她远点。

可是季洁却觉得衣着朴素、气质佳、暂时不能讲话的高冬晨非常神秘,强烈的好奇心和天生强烈的人文关怀感,促使季洁不断地去接近高冬晨。

在大学开学后的两个月,高冬晨说她嗓子好了,然后,外人看来孤僻高冷的高冬晨与季洁成为了在心灵上有默契的好朋友。

原来刚开始高冬晨不讲话是因为她提前来学校报告的时候,她一开口讲话,那极其不标准的、带有浓厚山区口音的普通话被大学里的人明里暗里地嘲笑了好多次。

但季洁对此的看法是因为高冬晨洋气的气质与浓厚的方言普通话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大家才会忍不住笑的,应该没有多大的恶意,只是高冬晨心里过于敏感罢了。

但是,从大学报告第一天起,高冬晨就对外装哑,暗地里苦练普通话。

正如马莉所言,高冬晨的确是一个狠角色,她用一台破旧的砖块收音机,每天起早贪黑地听央视广播,然后跑空地去说话、录音,在播放给自己听,再修正、再练习……

高冬晨说天生口吃的德摩斯梯尼通过口含沙子练习演说终成著名的演讲家,她又不口吃,说个标准的普通话一定不难。

两个月后,高冬晨开口讲话,标准的中央新闻主播的普通话。

季洁第一次听到高冬晨讲话的时候,她禁不住地问到,高冬晨,你原来是不是打算报考中央广播学院的啊?

不光说话发音方面,在衣品上,我滴个乖乖,季洁不禁感叹的口头禅,这高冬晨一定是名媛闺秀的转世投胎,她也就看了十几本时尚杂志啊,就把极其便宜的地摊货穿得像国际大牌,之前的土气一扫而光。

投胎靠运气,那长得好、气质佳更是天赐的好运道啊,就像高冬晨,虽然从山沟沟里走出来,但是凭借貌美的外表成功地让家底厚实的青年才俊李孝宁博士对其一见钟情,并迎娶回家。

可是,季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高冬晨被李孝宁博士的家人对外宣称是孤儿。而且,高冬晨落寞地告诉过季洁,她那不识几个字的瘸子老爹知道她要嫁入高门后,竟然主动提出要与高冬晨断绝父女关系,说不能因为娘家人窝囊而让女儿蒙羞,还说只要女儿过得好,老爹死也瞑目。

这是让季洁泪目的事情,可是季洁理解不了高冬晨竟然那么做了。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高冬晨却无视屏蔽了生她养她的贫残父母,这是季洁有些鄙视高冬晨的地方。

可是季洁并没有因此与高冬晨绝交,也许是因为高冬晨的豪门生活是她所好奇的,也许是因为她们还能说上知心话,反正季洁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想得。

人心,终究是复杂到自己都无奈地表示不了解啊,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