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慕容宝北上入蓟城，慕容会东进败魏兵
话说后燕镇守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的是皇帝慕容宝的次子清河王慕容会。慕容会在慕容宝的皇子中，虽然其母出身微贱，但其雄武英俊，器宇不凡，深得祖父慕容垂的喜爱。395年，太子慕容宝率兵讨伐北魏时，慕容垂就派慕容会管理太子宫，全权处理太子宫事务，对慕容会的礼仪如同太子。慕容垂亲率兵马征讨北魏时，就命慕容会镇守龙城，把后燕的根本之地交给慕容会掌管。慕容垂病重时，曾叮嘱慕容宝即位后要册立慕容会为太子。396年四月，慕容宝即位后，并没有册立慕容会为太子，而是册立十一岁的小儿子慕容策为太子。慕容会得知父皇册立愚昧懦弱的慕容策为太子，不禁愤怒怨恨。九月，章武王慕容宙护送先帝慕容垂和小段后的灵柩前往龙城安葬，慕容宝还下诏给慕容宙，命其将慕容隆在龙城的旧属全部带到中山，慕容会没有认真执行这项诏书，留下不少慕容隆的旧属。不仅如此，慕容会还寻机凌辱这位年龄已经很大的叔祖父慕容宙，时人都看出慕容会心怀不轨。十一月，北魏王拓跋珪围攻中山城（今河北省定州市），慕容会主动向父皇慕容宝提出南下援救中山。然而慕容会对其父皇心怀怨恨，内心深处并不想南下，于是先派征南将军库傉官伟、建威将军馀崇率五千兵马作为先锋先行。慕容会声称自率大部随后进发，然而一直没有行动。库傉官伟、馀崇所部到达卢龙塞（今河北省迁西县北）时整整逗留了三个月，慕容会还没有从龙城出发。慕容宝得知后非常生气，派使带诏前往龙城严加责备慕容会，慕容会以兵马要训练为由，又逗留了一个月。后来还是建威将军馀崇极力要求南下，前锋兵马才于397年三月到达蓟城（今北京市）。
再说后燕赵王慕容麟谋反不成，于三月十三日夜离开中山城。皇帝慕容宝也许这时才看出这位兄弟的险恶用心。慕容宝更担心慕容麟北上夺取慕容会的兵马，以占领龙城。龙城可是慕容鲜卑的龙兴之地，也是后燕最后一块根基之地。慕容宝知道都城中山迟早不保，如若再丢掉龙城，他这个皇帝可就名存实亡了。慕容宝连忙召集两位皇弟高阳王慕容隆、辽西王慕容农一同商讨对策。慕容宝此时已经萌发放弃中山、走保龙城的想法，只是想再听听两位皇弟的想法。慕容隆当时也有这个想法，说道：“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驾崩未到一年而天下败坏，我等岂不有负厚望？现今外敌气势正盛而内乱又起，骨肉同胞反目成仇，百姓疑惑而恐惧，确实不能再出城拒敌了。此时北迁故都，理所当然。然而龙城地狭民贫，想以中国正统自居，并很快建立大功，一定是做不到的。如若节俭爱民，注重农耕，训练士卒，数年之中，国家与百姓都能富裕，而且那时赵魏之间的百姓厌恶战乱，怀念燕国之恩德，可以再返中原，光复故业。就是不能重返中原，在龙城也可据险自守，仍可以安闲度日，养精蓄锐。”慕容宝答道：“卿所言甚是，朕全部听从。”
在后燕极为危难之时，赵王慕容麟离开了，而慕容隆与慕容农却非常忠于慕容宝。有一个善于卜卦的人叫高抚，一直得到慕容隆的宠爱。高抚对慕容隆说道：“殿下北行，一定不能到达龙城，也见不着自己的母亲。如若陛下独自北行，而殿下暗地里留在中山，必能成就大业。”慕容隆非常明白高抚之言是劝其自立，慕容隆立即大怒道：“国家有难，主上蒙尘，而且老母在北方，我能够死后头向着北方，便无遗憾，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慕容隆召集部属，问大家去留之意，只有司马鲁恭、参军成芨愿意随行，其他人员都想留在中山。慕容隆完全听从他们的意愿。
慕容农有个部将名叫谷会归，他也游说慕容农道：“中山城中的人都是参合陂被拓跋珪杀害将士的父兄子弟，他们的眼中已经哭出鲜血，发誓一定要与魏军决一死战，只是一直受到卫大将军（慕容麟）的压制。听到主上将要北迁，这些人都说：‘如果慕容皇族有一个人留在中山，就拥护其为主，与魏军战斗，死而无憾。’大王最好能够留下，以满足百姓之愿望，在击退敌兵、安定京幾之后，再奉迎大驾回京，仍不失为是一位忠臣。”慕容农听后也非常生气，准备杀掉谷会归，由于爱惜其才，而不忍心下手。慕容农坚定地回答道：“如果只有那样才能生的话，那还不如去死！”
三月十四日，后燕皇帝慕容宝带着太子慕容策，皇子长乐王慕容盛，皇弟慕容农、慕容隆以及一万余名骑兵出城，北上投奔慕容会。慕容宝的另三位兄弟河间王慕容熙、渤海王慕容朗、博陵王慕容鉴由于年龄太小，一时没有能够出得了城。慕容隆决定再返中山城，亲自驾车，带着三位小兄弟逃出。乐浪王慕容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带领工匠、艺伎共三百余人，南下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投奔范阳王慕容德。开封公慕容详来不及跟随慕容宝北返，只得留在中山城中。
此时的中山城中一时无主，百姓惶恐，慕容宝从东门走后，东门竟然无人关闭。北魏王拓跋珪打算当天夜里就进中山。那位在参合陂建议杀俘的冠军将军王建劝拓跋珪第二天白天再进城，理由是一旦夜晚进城，部众容易抢掠。王建为何如此建言？史书上说王建其实很想到中山城里抢掠一番，只是夜晚不便。然而拓跋珪认为王建所言有理，因而打消夜晚进城的想法。
且说中山城中军民一齐拥戴慕容详为主，并将东门关闭，准备继续坚守中山城。第二天，拓跋珪传令攻城，一连数日竟不能攻克。拓跋珪派人登上攻城用的巢车，向城中喊话道：“慕容宝已经抛弃你们离开，你们这些百姓死守中山白白找死，又是为谁呢？”城中军民一齐回道：“我等无知小民，只是担心像参合陂那样被杀，因而在此苟延残喘。”拓跋珪听后转身看着一旁的王建，还唾王建的脸。拓跋珪一边攻城，一边派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率三千骑兵追击慕容宝，一直追到范阳（今河北省涿州市），没有追上而回。
再说后燕皇帝慕容宝等离开中山之后，一路北行，竟然与赵王慕容麟不期而遇。慕容麟突然见到慕容宝，也非常害怕，带领部众投奔蒲阴（今河北省顺平县东南），又进抵望都（今河北省望都县）。望都的百姓听闻慕容麟到此，还为其提供粮草。望都离中山不过数十里之地，后来中山城中的慕容详得知慕容麟在望都，派一支兵马突袭慕容麟，俘获慕容麟的妻儿，慕容麟只得率部众继续向西逃去，一直到太行山区，暂且不提。
三月十六日，后燕皇帝慕容宝北抵蓟城（今北京市），一路跟随的亲信几乎散尽，只有慕容隆等率数百骑兵一直护卫慕容宝。也就在这时，清河王慕容会率两万骑兵在蓟城南郊迎接。慕容宝看到这个手握重兵的儿子脸上愤愤有怨恨之色，一时也非常担忧。慕容宝将这个担忧说给两位兄弟慕容隆与慕容农。这两位很有本领也很有见识的兄弟却不以为然，劝慕容宝道：“清河王（慕容会）年纪轻轻就担任边疆大吏，难免养成骄纵的习惯。臣等当以礼责备他。”慕容宝虽然听从了二位皇弟之言，但对慕容会仍不放心，决定颁诏削去慕容会的兵权，将其兵权交给慕容隆，慕容隆坚决不接受。慕容宝最后只得将慕容会部分兵马分给慕容隆与慕容农统领，还派西河公库傉官骥率三千兵马，南下协防都城中山。
三月十八日，慕容宝将蓟城的所有财物装上马车，运往龙城。驻守在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区）的北魏将领石河头率部阻截。说到石河头，笔者须交代一下，北魏虽在冀州境内与后燕作战，其实还有一路兵马到幽州境内作战。还是在396年八月北魏王拓跋珪南下攻打后燕的并州之时，就派将军封真从东边穿过太行八陉之军都陉（今北京市昌平区西南），攻打后燕所属的幽州。当年十一月底，后燕护送慕容垂灵柩前往龙城的章武王慕容宙南返中山接近蓟城时，得知北魏一部兵马正在附近活动，不敢直接交战，急忙进入蓟城，与蓟城守将镇北将军阳城王慕容兰一同守城拒敌。当时北魏攻入后燕幽州境内的将军封真可能已调至并州，仍在幽州境内作战的是别将石河头。石河头率部攻打蓟城，不能攻克，退守渔阳。397年三月二十日，当后燕皇帝慕容宝到达蓟城以东一百余里外的夏谦泽时，与石河头兵马遭遇。慕容宝急于前往龙城，不想与石河头交战，但慕容会说道：“儿臣训练兵马，就是要与敌人作战。现在陛下蒙尘在外，人人都想效命，而敌人竟敢自送上门，众人都十分愤怒。兵法说，归师勿遏；兵法还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情形对我们很有利，何患不克。如若舍敌而去，敌便趁虚而入，一定会有其他变化。”慕容宝听从了慕容会的建言。慕容会于是指挥所部兵马出战，慕容隆与慕容农也率领从中山带来的骑兵一同冲杀，石河头大败而逃。后燕兵马追击百余里，杀敌数千人。慕容隆又追杀了数十里而回，对其旧部、留台治书阳璆说道：“中山城里守兵数万，不能使人扬眉吐气，今天取得大捷，仍让人心存遗恨。”说罢，慷慨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