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桃花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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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情(二)

因平日里一向喜简,我搬去世子府时也只带了两个包袱外加一个桑俞。可自从进了世子府的大门,一连三日,我连祁颜的半片人影都未见着。据年迈的管家沈伯说,二世子出门前特意交代,平日里下人如何待他的,就要如何待我,甚至还留下贴身侍卫季末护我周全。

我倒是头一遭来祁颜的府邸,起初觉得新奇,便到处闲逛,然闲了三日,逛遍了府中每一处亭台楼阁,甚至连哪一处有何种形状的木石也记得清清楚楚。待我再坐回院中的石凳,望着了无人烟的世子府,头一遭觉得,祁颜的生活,也着实无趣了一些。

于是,趁着福伯不备,我溜了。

可待我才翻上墙头,看到蹲在另一棵树上的季末时,才终于明白,祁颜之所以留下他,护我周全是假,限制我人身自由是真。

眼看季末大有一副要长跪不起的架势,我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既然我不能单独出府,那你便带我出去。我要见贺连崇。”

季末眼中闪过诧异神色,再次重复道:“主子正在逍遥楼。”

“他就是在天上,你也得找个风筝把我放上去。”我猛地一拍石桌,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

民间有句话,似乎叫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什么猫的。许是从未见我动过怒,季末思索良久,竟然破天荒应了声“遵命”。

当我收拾妥帖,终于堂堂正正地从世子府的正门出去时,桑俞扯着我的衣袖,无不仰慕道:“主子,您方才实在太有魄力,都快把桑俞的小心脏吓出来了!”顿了顿,双眼冒出桃红色,“主子想方设法都要出府,一定是想二世子了对不对?”

我脚下一个趔趄,摇了摇头。

桑俞不解:“那主子为什么一定要见二世子?”

我摸了摸鼻尖,仔细想了想道:“因为一个人在府里,实在太无聊了。”

“……”

一番折腾下来,竟已过酉时。彼时暮色四合,皇城中一片热络,沿街的小贩不住地叫卖,两旁的商铺已有不少掌起了灯。几个孩童捏着糖葫芦从身边跑过,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跌了一跤,却也不哭,手举得高高的,看着红彤彤的果子不住地笑。我将他扶起来,眼看他推开我的手跑远,嘴角竟不自觉地扬了扬。

算起来,我也有数月未出宫了。路过一户茶摊,无意听到几个茶客在谈论出使羌国之事,听闻二世子自请为使者,令羌国国君颇为不满,直言派一位闲散世子前来,是不是看不起他们羌国。此行本是交涉两国边境的叶城归属,眼看大有谈崩之势,却被二世子三言两语轻飘飘化解,顺利夺回叶城。

在座无一人不感慨,二世子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看似闲散,实则心系江山社稷,果真为大齐之福。

我在旁边“扑哧”一声笑,几个茶客恶狠狠看过来,我赶忙低下头拉着桑俞溜之大吉。

走出一段,桑俞问我:“主子,你方才笑什么?”

我左右打量半天,才小声道:“你知道二哥出使前是如何同王上说的?”

桑俞摇头表示不知,我挑了挑眉,继续道:“他说,羌国玉露山风景秀丽,此时正是赏景的不二时节,若能得空,便顺道去羌都谈谈叶城之事。”

“……”

夜市没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唯一新奇的是今夜似乎是个什么节,街上相较平日更为热闹,不少姑娘手中都提着花篮或是花环,最不济的也拿一枝当季的鲜花。

在宫里,一年中正经过的不过十余个节日,但民间不同,凡是能搞出些花样的日子都被百姓争相传诵,用来填补无聊的生活。

我才要去寻个什么花来装装样子,在前面领路的季末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住脚步。我未留意,便一头撞在他身上。撞完之后抬起眼,我才发觉方才看姑娘们看得太兴起,竟不知何时已到了一片开阔水域,四周是蜿蜒的水廊,廊中立了方案几,几边坐了个着白衣的男人,男人手中闲闲握了卷书,书旁搁了通体黢黑的木叶盏,盏边放了一把微微泛蓝的剑。

水域我不认得,水廊我不认得,案几我不认得,可这男人我却认得。我倒退了一步,又倒退了好几步,也不顾同样呆愣的桑俞和季末,转过身拔腿就跑。

但着实是我见识太浅薄,能从贺连齐眼皮底下逃走,其难度不亚于砧板上的鱼再跳回鱼篓。还没绕过第一个弯,已听身后有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来:“九辞,我才离开宫中不过几个月,你倒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假装没听到一般,脚下的步子迈得更急,恨不得要飞起来。然还没看到第二个转弯,那道声音已再度响起,而且听起来,似乎比方才更近了些。

“是你自己停下,还是我过去捉你,九辞,你自己掂量着办。”

饶是我仍然妄想装傻充愣,却也听出话里的威胁,索性放弃奔跑,视死如归般转过身。鹅卵石铺陈的小径,一袭白衣常服的贺连齐站在尽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近来事多,我竟忘了,国君去围猎时,贺连齐已在平澄关驻军三月,只待一击将作乱的外族逼退。

我抚了抚额,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古人诚不欺我。

六位世子中,除了贺连崇,便数贺连齐与我交情最深。为什么要用“深”字而不是“好”字,只因在其他宫人忙着与我套近乎的时候,只有贺连齐在不断打压我。

我五岁时,曾在国君的生辰宴上献歌一首,往来宾客百余人,无人不夸赞祺福帝姬歌声乃天籁。只有被奶娘抱着的贺连齐,在台下奶声奶气地冷冷说道:难听。七岁时,我画了平生第一幅画,在夫子夸我画得惊为天人时,被路过的贺连齐一眼瞥见,旋即不屑道:难看。此后种种不再累述,只是在接连的夸赞和批判中,我逐渐树立起正确的审美观,于是意识到,我确实不适合唱歌,也不适合作画。

不过换个角度想,若不是只有贺连齐肯说真话,那我一定会在唱歌和作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那么百年之后,世人看着我的画作,也许会突发奇想开创绘画史上的新流派——鬼画符派。

大齐的六位世子中,贺连齐排行第五,算起来比我还要小上几月。然人不可貌相,亦不可以年岁论人。我还在宫中逗猫的年纪,贺连齐已在战场征战无数,且战功赫赫,赢了不少刁钻的战役。跟过他的将士都说,将军用兵奇且险,不按套路出兵,经常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国君亦说他是天生的将才,我却觉得战无不胜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佛家讲众生平等,其实人生也是一样,在这一厢全胜,必然会在另一厢受挫。

唔,也大抵是因为我太悲观,所以在看到贺连齐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想要逃走。

水畔的锦鲤竞相游来,翻搅出层层叠叠的水花,似乎在等着谁投下吃食。我不着痕迹地后退半分,以便掩盖自己在躲着他的这桩事实:“论辈分,你似乎该喊我一声皇姐。”

贺连齐走近几步,微微垂眼看我:“你与我同年,只是册封的日子比我早一些便让我喊你皇姐……九辞,你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怎么是不讲道理,我从决明山上被王上抱回来时你才出生……”意识到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及时收住话头,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王上了吗?”

一口气抛出许多问题,我有些头晕,索性坐在水廊边上顺气。贺连齐眼风瞥过来,斜身靠在廊柱上,面对我道:“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是想我先回答哪一个?”末了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原先不知,你竟这样关心我。”

兄台,你着实想太多了。

然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面皮还是一派从容:“其实嘛,我只是想问,你在边关待得好好的,突然回来做什么?”

贺连齐神色一凛:“你不想见我?”

我“唔”了一声,你觉得呢?

那日在御书房,国君屏退众人同我说的一番话,理应只有我们两个人知情。但皇宫里一向没有秘密,被哪个内监听了回墙脚,当作八卦传出去也不无可能,可我着实没有料到会传得如此有模有样满城风雨。幸而国君这狩猎的抉择做得英明,带走了皇宫中的大半人马,好歹能让我歇一歇神,再考量后续的应对。

如今,一个贺连崇已让我足够头疼,如今再加一位贺连齐……

我烦躁地捏了捏手指,话锋一转,又问:“你在这里又赏景又饮茶的,多半是仗打赢了?”

他瞥一眼自方才起就立在水廊之外的季末,漫不经心道:“未曾。”

我一愣,他接着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嫁给二哥,我哪里还有心思打仗?连文书都来不及下,便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所以,王上根本不知道你要回来?”见他点头,我惊得后退一步,“小五,违反军令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连命都不要了?”说完之后我才想起,贺连齐似乎很讨厌我这样喊他。

果然,话音一落就见他皱了皱眉:“你若再这样叫我,我定然……”他眯眸想了一会儿,大约是没有想到要如何制裁我,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目光却陡然变得阴郁,“我还没有问你,你同二哥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婚事,脑中全都是贺连齐临阵撤回皇城的事,不由得提高音调:“贺连齐,你为了儿女私情将国事扔到一旁?太学里学的国论都让你丢到平澄关了?”

许是我的反应太过激动,贺连齐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而挑起嘴角笑了笑:“放心,我早已部署好军事图,安排副将领兵,若外族敢冒犯大齐的国土哪怕半分,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顿了顿,道,“更何况,他们族中矛盾已积累颇深,眼看有不可调和之势,哪有心思来大齐分一杯羹。”

我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又问:“你了解得这样清楚,难不成在敌营里安排了细作?”

“细作是有,不过这矛盾嘛……”他将抱在怀中的剑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是我挑起来的。”

“……”

国君说得不错,若论行军打仗,贺连齐果真是个中翘楚,到底是我瞎操心了。

不知哪处奏起丝竹乐声,声音悠悠然然地飘来,倒叫人听着心痒。做了许久聋哑人的季末终于按捺不住,他走到近前恭敬道:“帝姬,如今天色已晚,在外逗留太久恐有危险。”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声音越发不卑不亢,“更何况,世子还在等着帝姬。”

贺连崇在等我?怕不是还沉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吧。

眼见贺连齐脸色沉了几分,我看了眼将落未落的残阳,觉得也不宜在此处耽搁太久,随便找了个由头便想离开。临行前,忽听身后冷冷道:“九辞,你未披上嫁衣之前,一切还都是未知。”

我脚下一顿,干笑着道了声告辞。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贺连齐没有跟上来,桑俞突然扯住我的衣袖,悄声同我道:“主子,五世子为您回宫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吧。”

我默了片刻:“你当真觉得他是为我回宫?”

诚然,贺连齐此人,外人看来是一副人畜无害又高深莫测的模样,但与我相处时一向没什么正经。此番回宫,是拿我做幌子也未可知。刚想劝桑俞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转头却见她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我心中一暖,想来近些时日将她培养得甚好,已能一眼看出事情本质,心中甚觉欣慰:“那你是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我身份特殊,私下见贺连齐不大好,总归要避一避嫌的?”

桑俞又摇了摇头,在我探寻的目光下,无不担忧道:“我怕大家会觉得,主子是红颜祸水。”

“……”

“因为主子并不是。”她顿了顿又道,“我是说,主子是红颜,但并不是祸水。”

我:“哦。”

方才听水廊中侍奉的小内侍说起,今夜原是花朝节,乃是百花诞辰的日子,民间取了此名大约是说花争朝夕什么的。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提了花篮在皇城夜游,盼望能觅得一段美好姻缘。

但人生在世,心想事成的美梦太少,事与愿违的遭遇却比比皆是。就譬如我,日日在宫中安分守己,低调做人,可这一桩桩求亲的麻烦事还是落到我的头上。

桑俞偷偷瞥了眼始终如影随形的季末,小声道:“主子,咱们还去找二世子吗?”

其实我并非真的想找祁颜,只是寻个借口离开世子府,路途中再看有没有什么机会逃走。如今碰到贺连齐着实是没有料到的意外,但意外归意外,不能让他影响我原本的计划。

于是,我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街边的商贩,脚下却朝市集更热闹的地方走去。然,还没有走两步,眼前一晃,已有人先一步拦在我身前:“帝姬,世子府在这边。”

我被迫停下脚步,愤愤地看着眼前的季末却毫无办法,颇有些后悔小时候因贪玩错过的那些武术课。眼下不能强行走掉,也只好智取。脑中灵光一闪,我拍了下脑门,做恍然大悟状:“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有吃晚饭呀。对了,街对面有家面馆,阳春面堪称皇城一绝。二哥一向深居简出,你成天跟着他,这些一定没吃过吧?走走走,我带你去吃。”

季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挡在我身前,连头发都没有移动分毫:“还请帝姬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看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方才季末说让我不要为难他,可我不为难他,他却要为难我,诚然这个帝姬做得还不如侍卫开心。

不日后,王上携后宫浩浩荡荡回朝,当夜便在仙灵苑设宴宴请一众王公贵族。至于设宴的原因,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王上在狩猎时大显身手,一箭竟射中两只野兔。放眼大齐建国立业百余年,狩猎几乎年年都有,但一箭双“雕”之事除过先祖王上,当今天子乃是第一人。

内监献上猎物,随行的众人亦是振臂高呼大齐武力昌盛,乃是繁华盛世。王上龙颜大悦,当即封赏众人,并定下夜宴,邀皇亲贵胄一并品尝猎来的战果,于是便可怜了我们这些作陪的。

诚然,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应酬,本想告假,又不好驳了王上的兴致,只得依言前往仙灵苑。

果然如我料想一般,与往常一样的奢华夜宴,与往常一样的众妃嫔争奇斗艳。放眼望去,如同坠落花海,姹紫嫣红的一片。满头的珠翠几乎要晃瞎我的眼,心知这是她们在国君面前一展风姿的大好机会,我在其中倒像是盛百花的瓷瓶,十分不起眼。

同相熟的人一一颔首寒暄,我才要落座,忽觉一道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我转头便看到祁颜跪坐在主位下首,手里执了把通体透亮的壶,正在往杯中添酒,酒质清冽。好吧,也不一定是酒,依照祁颜的脾性,也有可能是水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依旧穿着最喜欢的月白锦袍,墨色的发因他手臂的动作从肩上滑落,优雅得像一幅水墨画卷。在看到我时,他微微笑了笑。就是这一笑,让礼乐攀谈声越来越远,仿佛他周身带了什么屏障,将喧嚣远远隔开。

自宫中传出我同祁颜的婚事之后,这还是我与他头一次相见。身后桑俞扶住我的手臂,附到我耳边道:“主子,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中有没有小鹿乱撞?”

我摸摸胸口,诚实地摇了摇头。

侍女依次掌起宫灯,内监奉上珍馐佳肴,我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是指甲盖大的兔肉。桑俞倒吸一口气,险些就要拉住内监询问,被我及时制止。打量四周,大家都相当淡定,很快明白过来,毕竟国君猎到的野兔只有两只,而此刻宴席上少说有二十人,能吃得到已经算是恩赐,于是我也很淡定地捏起筷子品尝。

舞乐声渐起,嫔妃已开始例行互夸,我则专心致志地吃饭,幸好除了兔肉,御膳房还很贴心地准备了其他美味。正当我费力剔蟹脚时,忽听不知哪位嫔妃小声谈起前些日子边关大捷,五世子又立战功,当真是青年将才云云。贺连齐的母妃在旁座频频满意地点头,笑得端庄大方。

我不由得想到祁颜,他自幼母妃早逝,不过三岁的年纪就寄养在王后膝下。可王后当年诞下三世子贺连倚,只得将他交由奶娘看护。所以他一向生性平和寡淡,如今即使再有作为,也无人替他真正欢喜。

这么想来,我便悄然抬眼往祁颜的方向看去,可一看之下,却看到卸刀立在他身后的季末正在冲我眨眼睛。我愣了愣,赶紧喝了盅鱼翅羹压惊,再一抬头,发现他仍在眨眼睛,而且眨动的频率越发快了。于是趁桑俞替我斟酒时,我忍不住低声问道:“季末是不是患了眼疾?为什么总是冲我眨眼睛?”

桑俞偷偷朝那边望了几眼,抚了抚额道:“主子,应该是二世子有什么话要同你说。”

等我再抬眼看去时,只来得及看到祁颜起身离席的背影。

我放下银筷,略一思量,刚好也有话要同他说。

我趋步离开仙灵苑的热络繁华,行过一段石子小路,周遭已全然暗下来,只余几盏影影绰绰的灯火。绕过一片碧色竹海,眼前蓦然开朗——先行我一步的祁颜迎着月色,正闲闲地立在浮夜池旁。

“二哥。”许是夜深露重,一并我的声音也放得轻柔。

茫茫夜色中,祁颜缓缓转过身,似乎打量我半晌,才温和道:“听季末说,你一直在找我?”

“……”好一招先发制人。

我确实一直在找他,可如今真正看到,又想起宫里那些传言,应是有许多话要同他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才张了张嘴,听他又道:“前些日子你在我府上时,似乎常常出府,而且,还去见了别的男人?”后半句话不知怎么,伴着夜风灌入我耳中,阴恻恻的。

“小五怎么是别的男人……”电光石火之间,我猛然间想到,我是时常出府,而他根本就不在府中!像是终于有了底气,我瞪着他,将胸膛挺起,“你还说我,你还不是日日在逍遥楼里快活逍遥,乐不思蜀?”

他看我良久,面色终于动容,唇边溢出几分笑意:“我去同她们讲道,你以为是什么?”

青楼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