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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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妈妈过世

“江南,你别哭,事情交给我去处理,你只跟我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就可以。”

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力道加大,我怔怔地看着他,眨了眨淌泪的眼睛,哑着嗓子道:“韩先生,这样做会不会是违法的?”

“他犯了罪,让我爱的人受到那样的折磨,他是罪有应得。”

他摇头,声音坚定。

我看着他,良久,只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他微微笑:“应该是我说才对。”

我不知道韩国泰用了怎样的手段,总之这个社会,只要有心,要毁掉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一个月后,报纸刊登了一起贩毒集团被抓的新闻,我在上面看到了贺成天的名字,报纸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这起跨过走私毒品案的经过,以及警方缴获毒品跟毒资的数额。

我知道贺成天并没有参与贩毒,一定是韩国泰利用关系将屎盆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但我没有罪恶感,他罪有应得,他早该进去蹲着了。

他被判处无期徒刑,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审判出来的当天,我带着那份报纸,还有辛普森跟嘟嘟,一起去明惠的墓碑前给她报道这个好消息。

我把报纸烧给了她,希望泉下有知的她,能够看到。

辛普森把孩子递给我,我抱着孩子跟她聊天,晚秋的风习习地吹着,我抓着孩子的小手,阳光让我眯了眼睛:“明惠,韩国泰替你处治了那个恶人,你可以安息了,孩子也长得很好,我们有空会再来看你。”

我抓着嘟嘟的小手:“宝宝,跟妈妈说再见。”

小家伙看着我笑,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些什么,挣扎着要下地,我放他下来,他居然朝明惠的墓碑小跑过去,指着上面明惠的照片,五音不全地唤着:“妈妈!”

我笑了,眼眶发热。

辛普森双手合十,由衷地感叹:“噢,上帝,我的小宝贝真是懂事。”

我跟辛普森牵着已经能走路的嘟嘟往回走。

暖暖的太阳打在我们脸上,身上,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辛普森太太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她没多问我,她真的是个体贴的管家。

“密斯江,你看,是韩先生!”

闻言,我抬起头,十米开外的地方,西装革履的韩国泰身边跟着一位女秘书,正向我们走来,我停住脚步,他很快走到我们跟前,我跟他打招呼:“韩先生,你来了。”

他朝我点头:“我来看看明惠,没想到你也在。”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心里其实清楚,他对我有意思,但我刻意回避。

男人都是自私的,明惠走了,他肯定还会再有其她女人,这一点,我阻止不了,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只要我跟他保持距离,我想我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

“那你去吧,我们先走了,嘟嘟,跟叔叔说再见!”

嘟嘟挥着小手,韩国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跟辛普森从他身边悄然走过。

对于韩国泰,我是感激的,他为明惠做了这么多,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跟这个男人有过多的接触,如果换作以前,我或许会跟他说些什么,但是现在,我不想给自己招惹任何麻烦,所以,冷漠就成了我面具。

至于以后怎么跟孩子解释他跟韩国泰的关系,我想,等孩子长大了,他都能理解的,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爱他的妈妈。

自那次之后,我与韩国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络过,他偶尔要看孩子,也是辛普森抱去给他看,辛普森搬到了我家,跟我母亲一起住,她们俨然成了好朋友,她教茉莉学英语,妈妈会带她去跳中国老年人热衷的广场舞。

年底很快来到,过完年的二月,就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懂得跟生活握手言和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皓在我心里留下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小,会回想起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想到他,但只那么短暂一瞬,便又沉沉睡去。

当我们走过了岁月,就会发现,生活对于小孩子来讲,每天似乎都是在做加法,但对于成年人来讲,却是每天都在做减法。

到头来,你会发现,当初爱得那么难分难舍的人,随着春去秋来,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说到底,一个成年人的生活,也不是非得非谁不可。

自己,总能把自己照顾好,女人,终究还是靠自己的。

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急诊室里兵荒马乱,小孩子跟老人最多,妈妈突然打来电话,说中午想送午饭给我吃,我忙得焦头烂额,没好气地挂断电话,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吃医院食堂就行。

然后……这就成了我们母女俩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通话。

我在傍晚六点接到辛普森的电话,说妈妈脑溢血,晕倒在厨房,那时她正在煮我爱吃的红烧肉,刚将酱料倒下去,火还在腾腾地燃烧。

救护车将她接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跟辛普森,还有茉莉,嘟嘟,我们全部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辛普森比我还焦心,不停在门口踱来踱去,一会儿祷告,一会儿喊着老天。

我跟茉莉对望一眼,我开口道:“辛普森太太,你能不转了吗?我头都被你转晕了。”

这位善良的中年妇女,总是那么热心,她似乎跟妈妈有了很深的感情,而我自己,在这一刻,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没有紧张,没有哭泣,只是隐忍地等待着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

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支撑,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毫无主意的英国管家,如果我还这么乱,她们要要怎么办?

“噢,密斯江,抱歉,我太担心了。”

她担忧地回答我,我走上前,握住她敦厚的肩膀,把头埋在她的身上:“相信我,辛普森太太,一切都会平安渡过。”

我倦怠地拥着她,把脸埋在她胖胖的胸前,她轻轻抚着我的背。

然而,那句每次在我人生遇到瓶颈时,我挂在嘴边的“一切都会平安渡过”,这一次,失去了魔力。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一脸平静,我已经看惯这种表情,他是我的同事,所以,对我还稍微热心一点:“江南,情况并不乐观,你要做好准备。”

辛普森听了,抱着嘟嘟呜呜大哭起来,茉莉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我看着她,紧紧反握住她。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医院的工作我暂时找人顶着,处理好家事再说。”

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医生走后,我去病房里看妈妈,她还没有醒来,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罩着氧气罩,仪器滴滴滴地转着,我搬了个凳子,抱着茉莉坐在床前,显示器上的心率起伏的很小。

我做这行太久,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们母女两相顾偎着,我不敢哭,我怕自己一哭,就变得软弱,只是睁大眼睛坐着。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十个小时过去,妈妈还是没有醒来,我一直守着她,茉莉撑不住,在我怀里沉沉睡去,辛普森跟嘟嘟也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是醒着的,痛着的,我没想到,离别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我仿佛还没长大,还是个在她怀里打滚的小孩,可是一转眼,她就要离我而去,留我孤零零一人活在这世界上。

我所有的勇气与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抓着她的手,在深夜的病房里,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不要,离开我,不要,妈,我以后每天都回家吃饭,不要离开我!”

然而没有用,她听不到我说话,也没有再醒来,她在凌晨三点时,悄然离去,仪器上数小时前还有一点起伏的生命线,变成了没有任何波动的直线。

陪伴我三十二年的母亲,彻底离开了我。

她甚至都没跟我说一句告别的话,在她临死前,她还记挂着我的温饱,想给我送来热噴噴的饭菜,而我却嫌她啰嗦,把电话挂断了。

遗体被转移到太平间,我请最好的化妆师给她化妆,她躺在那里,身体僵硬,脸色祥和,医生说,她走时心如止水。

妈妈是美丽的,我遗传了她,从小到达,走到哪里,别人都会赞我,赞我美丽,聪明。

遗体告别来了很多人,她人缘很好,几乎半个航空公司的人都来了,包括她们董事长,我一一表示感谢。

就连韩国泰跟余成也来了,韩国泰的到来,真的让我们家有点蓬荜生辉的感觉,就连我那个消失了几十年的父亲,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也跑了来,假模假式的在母亲的遗体前哭了一会,胆怯地看了母亲一眼,便不敢看了。

他当然胆怯,扔下我们,自己逍遥快活,他哪里有胆量正视已经死去的妈妈?他估计吓得腿都是软的。

“江南,你妈妈走了,你要……”

他走向前,跟我搭话,我睨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头,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谢谢莅临,请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