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争论
我微微笑:“辛普森太太,你是个很有个性的西方人。”
啼笑皆非,这时候我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我知道,我并不是不伤心,不痛苦,我只是知道,活到这个岁数,再难的事,都知道平和面对,死亡,谁都有那么一天。
愿真的有极乐世界,有耶稣,有上帝,愿他们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多眷顾这个女孩。
遗体告别是在殡仪馆进行的,真正到场的,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只有辛普森太太跟韩国泰,还有明惠身前任职学校的几位同事。
我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感谢,人走茶凉,人家能来已经不错了。
茉莉跟我一起站着,妈妈久久地望着灵堂上的遗像出神,面色平静。
韩国泰一直跪在明惠的遗像前,辛普森太太抱着孩子呜呜地哭,最后孩子也跟着一起哭。
尸体火花后,韩国泰把明惠的骨灰送到了当地最好的墓地,并在室内给她买下一个专属牌位,她的骨灰并没有入土为安。
我对此没说什么,与其躺在潮湿阴暗的地下,还不如放在人来人往的室内墓地更好,生前那么寂寞,死后就热闹一点吧。
我们一家给明惠戴了一周的孝,韩国泰难得的请了两天假料理明惠的后事,自始至终,除了那天在太平间,我没再见过这个男人掉一滴眼泪。
辛普森太太带着孩子在我家住了几天,没事我就抱着明惠的小儿子,逗他说话。
“你知道吗?”我会说,“生命不过是幻想,一切都不值得。”
他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我的衣领不放,玩得起劲。
我把脸貼着他的小脸。
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与你一样小,一样无邪,一样无知,但你看看现在的我,你看看。”
她瞪着我,眼睛澄圆,清澈,直看到我的脑子里去。
我悲哀地问:“为什么我们要来世间走一遭?为什么?”
他什么也不说。
妈妈接过孩子:“你该去休息了,找个时间,跟孩子的父亲把孩子的抚养权说清楚,我不允许你养这个孩子,他是有父亲的,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你对明惠,已经尽到朋友的责任了。”
我呆呆坐着,不予回应。
妈妈说的都对,我也都懂,可我答应过明惠,会照顾她的孩子,她尸骨未寒,我不能言而无信,都说死者为大,我要尊敬死者。
明惠走后半个月,一位律师找上门,在我们家客厅里,我跟辛普森太太,还有妈妈,我们面面相觑,并接待了她——是位女律师。
“这是贺明惠女士的所有财产,房产两处,市值约两千万,一处在市内,一处在郊区,各类基金,约五百万,还有活期账户余额一亿人民币,其中这一亿人民币有五千万用作了孩子的教育基金,剩下的所有财产,全部归江南女士所有,这是委托书,请过目,没意见的话,就在上面签字,所有的财物即刻转到您名下。”
女律师推了推眼镜,波澜不惊地看着我,我跟妈妈对视一眼,她率先开口:“对不起,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能要,我们也不会签字,请把这些给孩子的父亲,我们与委托人并没有这种亲密关系。”
女律师为难地看着我,心里肯定在想,还有这样的傻子?居然有钱都不要?
我也开口:“我妈说的对,这些资料请先留给我,我会带着他去找孩子的父亲,具体怎样,我会在三天后答复您,可以吗?”
律师很爽快,收起资料,递到我手上:“当然可以,请尽快联系我!”
我说好,并起身送她。
女律师走后,辛普森太太激动地问我:“密斯江,你为什么不签字,这是明惠小姐留给孩子的钱。”
我握住她敦厚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辛普森太太,请冷静,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实在太震撼了,请容许我平复一下,另外,我必须马上去见韩先生,麻烦你跟家母照顾好孩子。”
妈妈插话:“江南,你要怎么跟孩子的父亲说?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委托书跟孩子一起还给他,你别头脑发热。”
我一阵头痛,这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怪我没签字,一个怪我多管闲事,我都快被拉成两半了。
我松开辛普森太太,转身抱住妈妈:“江女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你也别激动,你女儿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半个小时后,我在韩国泰的办公室见到了他,他遣退了秘书,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果然是高人一等,连办公室都比我家的客厅还大。
他坐在我对面,脸色如常,明惠的离去似乎没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他看住我,眼睛晶亮,浅笑道:“江小姐,我听辛普森说了,你们一家很照顾我的孩子,对此,我表示万分感谢。”
我一阵心烦,懒得兜圈子,甚至都不正面回答他的话:“看来韩先生,是真的忙啊,孩子的妈妈走了,你居然能把孩子扔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十五天,不闻不问。”我嘲讽道。
“不,江小姐不是陌生人,我一早就说过,你是明惠最好的朋友。”
我瞪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我开口道:“你老实说,明惠走了,你并不伤心是不是?”
我终是沉不住气。
他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又给我眼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才缓缓开口:“我说过,人死不能复生,江小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况且,伤心不一定要表现在脸上。”
姜还是老的辣,他呛得我哑口无言,我来了这么久,他也不问我来做什么,为什么急着见他,居然还慢悠悠地陪着我闲聊。
我抽出包包里的文件袋,推到他跟前:“这是律师给我的,是明惠所有的财产,当然,我知道,这些钱都是韩先生给她的,但她把这些都转移给了我,包括……孩子的抚养权!”
我说前面那些话时,他头都未抬,还是最后那几个字有分量,他一瞬不瞬地盯住我,仿佛我在讲一个笑话。
我回答他:“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他并没有看,而是垮下肩膀,他了解明惠,知道我说的,一定是明惠决定的,所以,他不需要看,他也不在乎那些钱。
“江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她,自从认识她以后,除了我老婆,我没再招惹过其她女人,她要什么,我都给她,哪怕她不完整了,我也跟她保证过,会永远爱她,但她还是不信任我,居然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了你!”
我眨了眨眼睛,正色道:“单从物质上来讲,韩先生一定是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律师告诉我突然能拥有这么多钱时,我差点晕过去,但你不是什么都能给她,我想,你懂我在说什么,你给的,并不是她非要不可的,而你不能给的,却恰恰是她所强烈需要的。”
他抬起头,眼睛微鼓:“江小姐,你是聪明人,我们这种人,是不能放弃家庭的,我有家族使命在。”
“这些事,韩先生不必向我解释,我不过是个外人,你跟明惠之间的事,也是你情我愿的,我没资格多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除了孩子那五千万的教育基金,我全部还给韩先生,请韩先生允许我来照顾你们的孩子。”
说完,我们四目相对。
他突然笑了,笑得无比轻佻:“你来照顾孩子?据我所知,江小姐一个月的月薪不过七千左右,你还有年迈的母亲跟年幼的女儿要养,你有什么能力抚养我的孩子?”
我被他的直接刺得头顶冒青烟,仍旧保持平静道:“这些都是事实,我也不会辩解,但我答应过明惠,会照顾她的孩子,所以……”
“不可能!”他提高嗓音,瞪着我。
我微微一笑:“韩先生,别激动,你应该清楚,你的家人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即便他在你们家里长大,你的妻子也不会视如己出,这对孩子会有很深的伤害,你确定要自己养这个孩子吗?”
“当然……”他无比坚定。
“那我们只有法庭上见了。”我收起文件袋,准备起身。
他突然道:“江小姐,你能告诉我,我对她那么好,她却仍旧不信任我吗?”他放软语气。
我把文件收进包包里,回道:“因为韩先生并不是真的爱她,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清楚。”
“我还不爱她?你看她住的房子,拥有的钱,连佣人都是英国的,我还要怎么对她好?我自己的老婆都没受过这种待遇。”
我看住他:“据我所知,韩先生一年去她那里的次数不过六七次而已,成年人每周的性生活次数是三到四次,降低标准,算一周两次,一个月也有八次,一年是九十六次,你们在一起五年,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想你比我清楚,你没去她那里的夜晚,都在哪里留宿,你以为她真的不在乎吗?当然,我也不会傻傻的认为,你是回了你妻子那里,这样,你还敢说你有多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