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营区日常六
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过站台穿梭在匆匆的人流中小麦感慨良多,H省,曾经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那是一段跌宕起伏的美好时光,还深深记得在纸厂工作的情形,与好友们的吹嗝打屁肆意人生。
“麦子,你这还得练啊,才扛了几袋就不行了。”一同在纸厂上班干活的小白说道
“几袋?用你的眼瞅瞅,一袋二十五公斤,四十袋一垛,我都码了八垛了,你这是站在车上说话不腰疼。”小麦一手拄着推货的地牛一边开口道。
“照你的速度一车料得卸到天黑。”坐在车斗边上的小白啧啧嘴道。
“人家司机都直接回宾馆睡去了,不是说今天不拉活么,着什么急,要着急你就下来摆,我上去往下卸。”小麦没好气的开口道。
“我就不该听你的,啥四百块啊,给我忽悠过来了。”小白一脸的懊恼。
“老苏都说了卸完给八百,你闲着也是闲着,咱俩平分了‘不香啊’,再说了就咱俩这体格卸个四十来吨不跟玩一样。”小麦争辩道。
当年的时候也是真的累,自己性格又跳脱,所以待了没多久就转行去了动画公司研习,结果自认为应当非常有前途的路没想到会是死胡同,一入动画深似海从此以后是路人,动画产业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太多公司难以维持,在那上班还不如自己当年做程序员赚的多,为什么呢?因为动画过于依靠补贴才能勉强维持生存,那是产业的现状,好的动漫作品太少难以拉升产业链,再就是动画公司的运作模式也非常憋屈。
那种憋屈无以言表,就不深谈了,没有好的作品就没有好的产品,没有好的产品就难以维持生计,对于动画公司而言不在于你能不能做动画,在于能不能接到活计,接的通常都是特效加工,也有一些良性运作的动画公司,还是少,有些特殊的动画公司作品中的角色为人所熟知,那么依靠卖玩偶或各类版权都够赚一笔的。
衣服上用你的动画角色,书包上用你的动画角色,水杯上、铅笔盒上....太多太多,大多数人学动画制作后都改行去做设计,没办法的事情,制作动画的软件程序几乎是相通的,能做动画就能做设计,比如做导航的3D建模,比如说房地产建模,亦或者房屋装修图.....硬要做动画会很惨很惨,工资不高烦心事不少,不过再差劲却也比漫画家好了许多,要知道很多搞漫画的连生活都难以维持。
其实电视上播的那些动画,尤其3D制作的,技术含量层面来谈都不是特别高,一系列的流程无非就是建模、布景、灯光、骨骼、动作、贴图渲染、后期再配上音,复杂点的给加点特殊效果,结构不是太复杂的话,以小麦的能力两三天单独做一集也是可以的。
里面难的还是在于故事、在于细节把控,哪个点能让人产生共鸣,又扯的有点远了。
H省,一个让小麦值得纪念的地方,曾经在这里付出过汗水,对当地很多地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就像家一样,附近的城市中、附近的各类产出小麦都了若指掌,知道哪里的烧饼好吃,知道哪里的面做的美味,知道在哪能买到需要的东西,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时间如水流淌而过,许久的都没有再回来看过转过了,以前待过的通行天下纸业也不知现在还健不健在,应该是在的,需要回味过往,看看那些曾经一起上工的老友们还在不在,在厂子里上班的工人一般来说流动性还是非常大的,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在一个工厂做多久的工,尤其是对于现代的年轻人而言。
纸厂的位置在H省的南部,省级化工园区里,回想一下以前待过的厂在当地还是比较知名的,得益于厂老板的善于交际和纸厂宣传,化工园区通常人并不会特别的多,化工这种行当不比其它,也就小麦的待过的纸厂和附近的那家纺织厂才勉强将人流量撑了起来。
化工园区紧挨着高新产业开发区,高新区的人多,那边都是高楼大厦还有商场,小麦在纸厂倒班期间会经常骑着电动小三轮去化工园区和紧挨着的高新区转着玩,一来二去对两个区的企业也就知道个七八成,在高新区里,在化工园区里每个厂生产什么,厂家情况,产品价格、产品质量等等都心里透亮透亮的。
曾经在纸厂上班的时候小麦脑子也活泛过,就有着整合两个园区的各个企业,来给他们卖产品的想法。
后来随着转行也就不了了之了,年轻总是三分钟热度,通行天下纸厂的老总是个特别热情的人,也是小麦特别熟悉的人,他时不时就会在自己厂里做东道主,邀请两个园区各个厂的管事过来喝喝酒聊聊天,小麦因为岁数的关系,在那时候也会做接人待物的活计,帮着参罗和张罗,属实是老总下面的小助手,多面手。
参与的酒席很多,见多自然也就识广,园区是自己成长的阶梯,一来二去的对管理方面也就受益颇深。
...
眼下既然是来H省办事,就有必要去一趟纸厂,去看看老朋友们还在不在。
走出车站,小麦率先去手机营业厅补办了一趟办了业务,接着又从客运站买了票到W县的开发区客运枢纽站。
还是那一套熟悉的坐车流程,不过客运站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客运枢纽站,明显是装潢了一番,从客运站打车一到厂门口就看到对面的厂里聚集了不少的人。
灰色的工作服没有什么变化,小麦一眼就看出了有不少是纸厂里过去看热闹的,不用想,不用猜,一看就知道是纠纷发生,小麦多年前就时不时会碰到这种情况,没想到现在还有。
“江山不改,本性难移。”对面的厂的黑心活计小麦可是门清的很。
那边的老板面虽然看上去和善但是心是又黑又狠,最善于做的就是就是坑,坑蒙骗,以前在厂里的时候自己和好友经常称呼对面厂老总叫‘老黑’,他坑司机、骗客户、害供应商,那官司是一重又一重,让人奇妙的是至今居然还没有倒反而越发富态起来。
哪怕小麦时隔多年再次回来看到眼前一幕还是有点不得劲,膈应对面厂的行事处事,为什么,听听现在争吵就清楚了。
“那个货就拉进厂里了,也是在这卸的货,怎么一转眼就不认呢!”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个头估么着一米八左右的司机争辩道。
“我们厂从来没定过你们的货,你要说定了货,合同呢?”出面的自然是厂里的财务,不过都知道那是‘老黑’指派的人。
“别说口头说好的,我们让你拉过来你就拉过来?太听话了吧,刚刚你提供的关于厂里采购招标的章也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章,谁盖的你找谁去。”带着眼镜身穿格子衣脚踩小布鞋的财务露着一口大黄牙说道。
“老板说明明都是谈好的,再说啦车上的货就是卸在咱这仓库!货在你厂子里没了不是你们弄的还是谁弄的。”司机虽然挺壮实,但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辩解道。
终归不可能在厂里动手,就算火气再大动手之前也会考虑自己处境,如果动手落不到什么好处,门口的监控已经对准了司机,还有三四个门卫手里拿着电棍在厂门口徘徊,或许等的就是司机出手一切都有章有据。
“不行就报警呗,丑话说前头,厂里的监控正好昨晚更换停了一天,老板体谅门岗的辛苦也同样放了他们一天的假,你们送货进厂的时候当天是没有人值班的,我还纳闷呢,你干嘛要把货卸在我们厂里?有病?没找你们的事算不错了,再就是说是谁指引着你在那卸货的?谁给你开厂里的大门,你把他找出来我们再谈。”财务一脸的不惧硬顶道。
要说是谁指引的....要说谁开的门?那还能找到人?鬼才信。
“我劝你还是抓紧联系你们老板,事挺好解决....终究丢的时间不长,花个大几万我们老板在本地还有点关系说不准靠着面子能请托着给找回来,要是时间久了可就说不准喽。”财务语气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小麦也听的出原委,像诸如此类的事在老黑厂可以说不止一次,似乎有些多,印象里最深的是有一次看热闹,也是同样的场合,老黑的厂里,黑老板口头说送来的料做坏了一批货,硬是将供应商过来考察时开的小轿车和人甚至第二批货都扣了下来,供应商肯的是不服的,恰巧小麦也听到了原委。
老黑,人的脑子算是灵活的可惜没用对地方,单从事上看简直是有预谋有设计,一切都正好,正好扣下第二批货,正好连车都能扣下,那一件事的结尾小麦还是听的小道消息,据说那批货没有做坏只是黑老板给掺了东西,倘若把料抽出来稀释后掺在原材料里就还能用。
结果就不多说了,来供货的只能认倒霉,黑老板是翻了番的赚,除了针对客户的还有对司机也是很有心计,要是司机卸货的时候不跟着数货...呵呵,有你受的,少一袋罚几百或者上千,时间久了附近的所有配货站都统一不再接这个厂的活了,也算一大奇事。
对于如此这般歪门邪道坑人钱财,小麦肯定是看不过去的,不过介于当时自己太过弱小,再就是没在那个厂做工,也没的什么证据,现在么倒是可以行侠仗义快意一番以巧破巧。
到底是在营区待的久了,几年下来团队制作的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属实非常的多,拿他们来用一用应该不错,那些专门负责做坑布局的小混子们小麦也都大体上知道他们是附近哪个村的,有几位甚至具体到哪一家。
当初厂里很多采购,比如买菜、买点水果什么的小事小麦不当班的时候也会经常跟着一起去卖,所以对周边几个村的环境了解的七七八八,一个村总的下来也就那么多户人家很好记,再就是他们做的多了,总会露出马脚,纸厂的人也都见怪不怪。
就说附近所里的人也专门调查过好几次,不过因为始终都缺乏一些关键证据所以拿他们没有办法,就像原材料里掺东西,这种事很难说清楚,你的料做坏了人家的货总是要赔的对吧,你有证据证明是人家自己污了自己的料吗?没有!何况,生产这东西只要环节稍微出点差错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尤其化工行业更是如此。
因此很多供应商只能咬牙认栽,不仅是小麦,就是所里也一直怀疑这个厂的老板跟附近的混子一起行骗,就像今天导演的这一出,货都给你卸完拉走了,你去哪找?要监控没监控,就算有监控也应该无济于事。
小麦也了解一些情况,毕竟所里也在附近走访过,车都是返程放空的车来拉的货,所以没有正规登记,也不知道托运的货主名,只知道要拉到哪个地方,司机就算找到了也没用,因为司机是个清白人,当拉到那种没有监控的地方后,还不是任由那帮混子处置,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你找吧,你根本就找不到。
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但现在不同,小麦来了,小麦带着能定下证据的高科技来了,科技革命会颠覆一些传统思维,大材小用这种事很少会发生,但如果发生了就一定能有所收获,超微型仿生间谍苍蝇是自己手表内一个较为没用的东西,也是团队间跳蚤市场交换的产物,是营区里一个名为‘无眠’的团队作品,那帮人都是狠人,可以为了一个东西的研究连续几天不睡,那个团队还有营区里最能打的一个人,可谓是科技力量两不误,微型间谍昆虫或飞虫在各国都有研究更有成果,这个东西在营区里谈不上有多么的高级,用来收藏是个不错的选择,要说用这种东西来窥测其他团队那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只要一在营区放出瞬间就会被管理层传唤,除非得到许可,在营区还是有一个中控室的,负责整个营区的统筹安排。
那个中控室人也并不多但管的事却不少,毕竟上万人的信息交互总会有各种事情发生,在营区里物不尽其用比较可惜,平时也都珍藏在小麦的手腕表内,但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小麦看来货物丢失事件一两天是注定解决不清的,那边的老总都估摸着会开车过来,看司机那般着急的模样货的价值应该不会低,按司机的话说,那一大车估计少说也有三十五吨,要是老黑厂用的桶装液体应该会便宜不少,要是袋装的固体,呵呵...没几十万打不住,如果是特别的原料不排除上百万的可能性。
人流散去,司机眼圈泛红非常不情愿也无奈的回到车里,看样子是要在这里最少侔几天,正常情况下结果是注定的,破财免灾,别无他法,以后长记性,小麦也跟随着人流散走,不过却悄悄的将微型机器飞挂在了在台阶上围观的黑老板夹克衣服缝里。
出手的那款机器在操作上极其精简,配套的还有无线影像传输眼镜,只需要带着眼镜就能观看到小机器的视角,按照本意小麦是想将偷偷摸摸拍摄到的录像通过司机的手机将信息发送给他的老板,自己的腕表内有着微型密码破解器,队伍无聊研发的小玩意,适用于多种USB端口,自动读取暴力破解密码。
余下的只要将司机的手机拿到手就没什么问题,转头一想还是太复杂,小麦内心深处最怕麻烦,还那么多步骤“不如........干脆就直接送到了开发区直辖的局里?”省时、省心、省力,无副作用。
但转头小麦又一想,匿名报的案未必会被接收,或有其他情况脑回路又白扯了一大圈,得,按实际的来吧。
姜松,小麦在开发区比较熟悉的好友之一,几年前还在户籍科,后来辅警招录后接替他的位置,他就调成了基层民警,本来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头发已经少了一圈。
在户籍科还能正常点上下班兼顾生活,而不是像现在总会吃着吃着就突然一个电话,工作么没办法,该做的事还要做。
不过姜松为人处事是真好,在户籍科的时候就评了十多次先进,关键的是他调进户籍科后除了核查期的纠错期间,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突兀的事,在基层工作没事就是很大的功劳。
开发区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人们的衣裳也添了一层又一层,一到晚上的开发区道路上总会有很多的自行车,电动车,小三轮子,大部分务工选手都会回到附近村和县城里,夜色下,过完下班点以后的开发区总体来说比较安静,姜松和队友开着的敞篷巡逻电动车在路边停靠着,也是难得的清闲时刻,说不准能吃个饱饭,在开发区里人员较多成分复杂,大事没发生几件,小事倒是比比皆是,刚送回一个醉酒的,俩人刚吃还没几口就又有了情况。
“要说警察就该为人民服务..得嘞,走吧...。”姜松看了看手上的烧饼莞尔一笑道。
“嗯,刚接到消息,是协同.....那些没当班的有几个也被叫回到局里。”同行的同事似乎察觉到可能是有大的行动。
“具体怎么个情况,细问一下。”姜松从兜里翻落起钱包说道。
俩人一说一聊的就赶紧结了账上了电动车巡逻车,一报协同那都是火急火燎,要是去晚了管事的指定着急上火,一路直达,到汇合点的时候警力已经聚集了不少。
“看样子案不小。”姜松看着周围聚集满了同事。
“小不小不知道,抓的人应该多。”一起吃饭的同事整理了‘吃饭’的家伙式道。
此时正好一个同事路过,姜松拉过来想了解下情况。
“知道怎么回事吗?”
被姜松拉扯过的同事稍微楞了一下看到是姜松后就回道:
“你们来之前带队的已经通报了基本情况,一个外地老板报的案还把关键性的重要证据给传了过来,那真真的铁证如山,甚至还告诉了那些作案的人具体位置和被骗货物定位,老传神了。”
听到同事的描述姜松眉毛一折。
“这般神通广大?”言语间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那可不,带队的接到信的时候就懵懵了一阵,为此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同事耐心的说道。
“为啥?”姜松不解道。
“听说传过来的资料里有详细的诈取骗人的全视频过程,一开始带队的老李还以为是拍的电视恶作剧。”详细情形同事介绍道。
“后来呢。”姜松关心道。
“后来那边的老板具体说明了情况,报假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才有了咱那李队着急忙慌的喊人报协同。”
听到过程姜松大体上明白怎么回事,按命令行动就是。
“事挺急,也是没办法才连你们都一起拉上。”
“这一次分成三队.........”
姜松俩人被分到厂里抓那个财务和老板,问题不大,姜松有办法轻松的把两人请到局里。
...
不提对面厂里的糟心情况,小麦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着手机溜达着就往厂里走,门岗还是那个老高,五十来岁焕发第二春找了个媳妇,小麦当初还去吃了酒席,熟人见面,免不了一顿寒暄。
小麦也不客气大刀马步的就坐进了门岗室,多少年没见,又是聊厂里的变化又是聊新添的小狗狗,到后面又说了点最近厂里不太好的言语,对厂里,麦子是有感情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回到老家。
在跟门岗唠过一阵后小麦先去车间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到一栋楼跟前,宿舍楼也是办公楼,一体化楼房,蓝色楼宇有着整整四层,门口的两边种着两排冬青,小麦推开玻璃的大门,廊道的瓷砖地面上回荡起脚步的踢踏声,灯是声控灯,一层是办公区,三层及以上才是住宿区,从外面看,楼里亮着灯的通常都是留宿倒班的员工,想当初小麦也是住在楼里,其中一间屋子的灯光引起了小麦的注意,那是老总的办公室。
他没有回家?可能是的,看到亮灯小麦也就便径直的走了过去,纸厂的老总也算是小麦的领路人,是一个完全没什么架子的人。
“苏总。”一进门小麦就看到了在办公桌上看电脑的苏总。
“诶?麦子,回来了?坐..坐..坐。”说着苏锦耀就从老板椅上起身往茶桌方向移动,要动手沏一壶茶。
“前段时间我从老葛那里弄了几两好茶,你也尝尝。”苏总人是很好平时对人也和颜悦色,但是厂里的人对他都非常尊敬和害怕。
为啥?
因为这个人和颜悦色没错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让步,处理事上更是让人没的说,有的时候因为员工的一点安全意识都会教育半天,所以好多员工对他是又敬又爱又怕。
“嗯,回来看看苏总啊,也看看老孙、白子、和老严..他们。”小麦将水果放下后仅在回话的片刻间,一杯茶就已经递到了小麦前面的茶几上,要么说人家苏总能成事,那接人待物如浴春风真不是闹着玩呢,年轻人要学的太多。
“看你的模样现在小日子过的不错吧,面带红光很滋润噢~~。”似乎是遇见老友的那种感觉,锦耀话夹子也放开了许多打趣道。
要知道连续好几天苏锦耀都没怎么说过话了,自从事出以后也心烦意乱。
“哈哈,没有..没有,从厂子里出来后我又转了好几行,这不,才稳下来没多久,不过也应该不会再转行了。”小麦非常不好意思的说道。
听到小麦开始稳下心来做事老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现在做什么?”苏锦耀关心的询问道。
“在一个研发公司当助理,还管着一家技术咨询公司。”小麦眼神看向老苏稍显局促的拍了下腿面回道。
身为小麦以前的老上级也是长辈,再说白点就是人家以前的小弟,初见后的拘谨也在所难免。
“那也不错,比在纸厂的时候出汗出力要好的多了。”老苏脸上带着笑意开起玩笑来。
“...哈...”小麦尴尬一笑,以前的事应该翻个篇章。
不是说以前小麦不爱劳动,而是年轻人总会有些耐不住性子,想法满天。
“哈,多嘴了,也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愿意来厂里肯吃苦肯干活的少了太多,不仅仅是咱这纸厂就连隔一条街的那家制衣厂现在也招不上人,在村里现在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了剩下的只有老人小孩,就连纸厂现在都招了不少女工。”老苏苦笑着摇头道。
“....,可能是时代转型期的原因吧,等他们口袋里的钱花干净了,在外面发现赚钱并不是那么容易,亦或者发现手里留不下钱的时候会回来的。”小麦只能言语安抚道。
没办法,身处于时代的转型期,身处于下游的企业总会难受一阵子。
“哈哈,说远了。”老苏跟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不自觉的就说道了厂里现在的一些问题。
谈到工厂招工难,小麦突然想到车间的问题,便开口道:
“诶,我刚才去车间转了一下,也看了下操作记录,现在厂里怎么停着工呢,那机器上次操作有好一阵子了。”
“....,啧。”苏总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脸也开始绷紧起来。
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沉默了一会,小麦只是在老高那里听说厂里最近不太好,具体的也没问,在老苏嘴里小麦觉得应该会听到点东西,于是主动打开话夹子问道:“招不上人?还是怎么的....”
在内心的一阵纠结过后老苏还是拧着眉踌躇的说道:
“厂子让人骗了。”
“让人骗了?”小麦顿时一愣,不自觉的重复道。
也是见了鬼了,现在的年头怎么走两步都能遇到骗子,是人们都放松心理警戒了吗?或者说钱来的太容易所以从手里出的就不走心了吗?不清楚,不明白。
但凡从手里出去的任何钱都应该做到心知肚明,要用眼看,要动脑筋,不要随便两句话就让人借走、拿走、骗走,小麦在厂里的时候也经历过不少骗局,那时候还是相处不错的工友,说啥弄了个矿缺钱运作,想找小麦借点,但小麦二话不说就回绝了,后来事发了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弄矿是假的,骗了不少的人。
小麦没有丝毫意外,当初的工友说的多么的好听,什么入股,什么手续,然后能赚多少,呵..小麦自己后来都莞尔一笑,要是钱都那么好赚,或凭借点所谓的消息就能发财,就有点太扯。
也过份高看自己,不排除有那么一小撮头脑特别灵活的,但芸芸众生那是极少数的极少数,发生在你身上的概率近乎于零,有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在关键时刻甚至要跟着去跑才能弄清事实。
你把资金投入进去了,然后呢不闻不问,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如果涉及到家庭资金,那就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不要总是使自己的善良蒙受伤害,凡是出手的总要多问点为什么,刚刚厂对面的骗局还没远去,现在好嚒~自己待过的纸厂也被骗了。
“具体怎么回事,说不准我能帮上忙。”稳下心神后小麦言语间认真开口道。
不是小麦吹嘘,现在的小麦可不比当初,在现实里有自己的‘位置’,对于小麦的话苏锦耀倒是没有特别上心,毕然事件已经没有任何转机,至少自己看不到转机,帮忙...根本帮不上的,至少锦耀心中是那样想,过不妨碍老苏对最近发生的事吐露一下真正的情况,几天下来自己过的也是非常压抑难受,甚至抑郁。
血压比平时高了太多,昨儿还因心慌还去了躺医院特意检查了一下心脏,索性没什么大事,不过种种情况也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好几年辛辛苦苦打拼,用血汗积攒的钱没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没了,没有丝毫征兆,当你再去看再去想的时候为时已晚,苏锦耀恨自己啊,后悔啊,愤怒啊,可惜无济于事,钱那东西,一出口袋概不负责。
对的,概不负责,现在的情况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还有其他方法吗...,似乎没有,办公室里只能听到苏总的一阵吸气声,仿佛即将出口的话有很大的压力,积攒的情绪、积攒的心里话,涨红着脸的模样就像是嘴里含着压力锅一般,难受。
话终归是要说的:
“陈工把厂里的钱都私自挪用了。”
说出话以后老苏明显身体松弛了下来,那是憋在心里的话,长久以来的压抑也似乎找到了倾泻的方向,在外的人只看到厂子停工,他们可以不用思考任何原因,内在的压力永远都在领头羊的身上,那些工人之所以能依旧放松的谈论工厂情况是因为他们不用负责,不用去担心饭碗的问题,厂子倒了,他们还能换地继续工作,但是领头羊呢,会一无所有。
“陈工?是陈均吗?”小麦眼中透出一丝疑惑,想到了厂里的老管事。
“嗯,是他...也怪我....”
苏锦耀带着一丝恨自己不争气的姿态咬着牙点头确认道。
“不能吧,那人可是从建厂时就在的老人儿啊,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他家里出事了还是?。”
对于厂里老员工的历史小麦完全可以如数家珍,当初自己也是厂里的风里来,要有什么事都逃不过自己的耳朵。
“....,是啊,正是因为是他,正是没想到是他,所以才更难受。”说着老苏眼里稍微显了点泛红。
陈工做的事对老苏的打击似乎非常的大,老苏的模样小麦看了都有点心疼。
“具体怎么个情况跟我说说。”小麦开口问并不是为了戳老苏的伤口,而是想了解事情的具体情况。
“今天好像来对了。”小麦心中想道。
不出意外,自己今天能帮上忙,也要说今天来的也很巧、很及时,如果晚一段时间再来,一切就说不准了...
“厂里的应收款,支付的原料款、甚至公司账上的钱都被老陈挪用的去‘碰运气’。”老苏一股子无所谓了的劲头张口直说情况。
小麦感觉自己像听了天书,‘碰运气,搏一搏’这种东西是陈工能沾的上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那么友善的一个人能去‘以小搏大’?像是‘碰运气,博运气’小麦一直感觉离自己很远,却不想身边就出了这么一起,陈工....赌,有点荒诞。
“陈工从客户那把款收到了个人和个人开的公司户上,厂里打出去的原料款也被他以其他名义骗到了自己户头,就在前些天他连我的钱也骗了不少,直到我专门查了一下他说的供应商公司,发现法人居然是他,是他的公司!当面对质老陈的时候他才跟我说了实话,但是这个实话我也要打个九分的疑问。”现在苏锦耀的已经彻底对陈工失去了信任。
是彻底的,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被谎言所蒙蔽许久的时候,尤其还是感觉最为亲近的人所蒙蔽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肯定是愤怒的,极为愤怒,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现在陈工嘴里的话已经没有任何一句值得去相信,值得去听。
小麦疑惑道:“你俩见面了?”。
“见了。”老苏的头暗自垂下,那是一种唏嘘。
小麦又试探着问道:“没揍他一顿?”。
苏锦耀内心万般纠缠只见他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些许坚定:“没。”意义大么,揍他一顿只为出一口气?当从陈工嘴里得到一些所谓真相的时候,老苏的心都是死的。
“那抓他啊。”小麦有点不理解的说道。
“抓?是该抓!那天谈过了,现在他在别人手头上还放着少说三五百万,不过都没在他的名下,现在我还在犹豫,如果抓了他,厂里一分钱也落不到,就算关他个十多年又有什么用。”老苏内心也是纠结的百转回肠。
“没办法么?”麦子眉头也皱在一起道。
“他答应如果不报上去抓他,他就答应按期返还一部分资金”
小麦换位思考了下,作为局外人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开口,抓也好怎样也好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害。
但处于老苏的角度,厂子需要养活,工人需要工资,原材料需要钱,生产需要电费、水费、运输需要运费、叉车需要油费....就算你停工了,每天不上工,不出活,土地也是要上税的,苏锦耀需要从全盘的角度来考虑自身的情况。
“但凡有办法,我不至于处于现在的困境。”老苏浑身瘫软的说道。
...如果身处在那个位置,恐怕自己也会像老苏那样抉择吧,小麦心中想道。
“你也知道咱这纸厂规模并不大,固定资产不说,流动资金都是压缩再压缩,但凡有一点出现问题厂就难受的很,不得不多方贷款,现在不是一点问题,是太多问题,贷款现在根本无力偿还,就算是银行过桥成功也无力再度经营,首先市场就已经将你卡死了一半,要知道陈工骗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客户、原料供应商、如果厂里追究起来从陈工那里肯定是无法获得任何东西,但在供应商和客户那里倒是能强行收回一笔款项,但如果将客户和供应商都起诉了你这个厂还做不做....,市场怎么弄...,现在厂都要倒闭了我刚刚狠下心准备将他们起诉,起码先解决工人们的工资,要么心里也过不去,同样的起诉也不容易收回款项,即便厂里能胜诉要收回款项等待的时间厂里也撑不起,假设说一切顺利三个月胜诉了,那收回没问题,但往往对方都不会服的,再诉又是仨月出去了,小半年厂里不可能支撑的住....。”
小麦听完了老苏所有的心里话,内心也是十分触动,一个厂想活下去太难了,市场环境,从上到下都在卡着,但凡一个不注意损失殆尽,做什么不要做制造业,不要投资制造业,是市场上常见的话,也近乎于共鸣。
但有没有人想过,经济的基础是什么,你之所以‘钱’值钱是为什么,如果制造业崩了,你有再多钱有什么用,到时候一张擦屁纸都不如。
连基础都没有了,其他国如果看到....有的是方法将你手头所谓的‘财富’掠走,想一下当初的金融危机,有没有制造业的影子在里面。
陈工,一个四面玲珑的厂里老人,在小麦离开厂里时、甚至没听到苏总这番话前.....都一直知道他人很不错,哪里能想到陈工也会犯这种不能被原谅的错误,老苏说他可能被骗去‘搏运气’,但别管怎么样,他拿厂里的钱就已经触犯了底线,再加上亲人、朋友、客户那些对他信任的人都被骗了钱,他不能被原谅。
苦衷,谁没有苦衷,在他拿光厂里资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通行天下纸厂会倒闭,他没有,有没有想到过那些厂里的老师傅们是不是会下岗,他没有,那些老师傅们可都是厂里的宝贝,但对于外面的厂他们未必会被录用,他也没有考虑过被他欺骗的人也都有家庭,也都一样需要生活,他没有考虑,或者说他所有的都考虑过了但依旧去骗了,先顾及自己,哪管他人生死忧愁,那样的人太可怕,他以后走的都会是绝路,亲人、朋友、所有的一切都会摒弃他,他也必定会被孤立在阴暗的角落,工厂里工资必须要发,那是老苏的底线,谁都有家,老苏常年打拼在商场,但也有自己的准则或者说底线,他要为自己的疏忽负责。